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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287 字 6個月前

同他說了什麼?”

虞氏心頭突然一跳:“不過是幾句閒話。”

“是什麼閒話?”

自始至終敏之都閉著雙眼,虞氏壯膽打量他的神情,卻隻覺淡淡地。

虞氏道:“我問他……他那隻形影不離的狗兒如何沒有跟著。實在好奇,他說是跟著彆人了。”

敏之唇角一動:“知道,跟著袁恕己去了,所以你把太子殿下跟我所說的話,也告訴他了?”

他仍未睜眼,但虞氏臉色陡然轉白,她後退一步,顫聲道:“公子……我……”

敏之這才睜開雙眼:“你挺喜歡這孩子是不是?因為什麼?讓我猜猜看……大概是因為,你還眷戀著你的生母,覺著他身上有那個人的影子,對不對?”

心事被他揭破,虞氏垂頭不語,心頭卻有些陣陣發寒。

敏之道:“這是人之常情,你不必害怕。有趣兒的人,誰都喜歡的緊。彆說是你樂意親近他,就算是我,不也是一樣?硬是將他從崔玄暐的口中奪了過來。”

臉上浮現一絲笑意,敏之歎:“跟那個人搶食兒容易麼?非但不容易,就如同賭賽般,變數甚多,在沒有買定離手揭盅之前,最高明的老千也無法揣摩輸贏。”

虞氏不懂他的意思。

敏之喃喃道:“但我畢竟贏了,我自己都覺著意外。”

虞氏先前聽他揭穿自己的心意跟泄密之事,本以為大禍臨頭,但敏之話鋒再轉,卻叫人看不透他的喜怒。

虞氏遲疑道:“這……這不是好事麼?”

“是好事,但是,”敏之接了一句,驀地止住,回頭對虞氏道:“你放心,我不會追究你向小十八泄露機密之事,畢竟他如今也是我的人,不用計較的這樣清楚。你對他又存感激之心,一切的所作所為,都是情有可原。”

虞氏意外,忙行禮:“多謝公子開恩。”

敏之卻又道:“但我看你的人雖然在我這兒,心卻已經飛了。說罷,你心裡想乾什麼?”

虞氏微睜雙眸,驚詫猶疑。

敏之舉手入水,抄了一把水上來,仰頭,隨意地讓水流從指縫間傾落,灑在他的臉上,水珠飛濺,如同晶珠彈跳。

敏之懶洋洋似的道:“有什麼想說的,趁早兒說出來,過了這個村兒,就沒這個店了。”

嘩啦啦地抄水之聲,像是虞氏心湖蕩漾,終於她道:“請公子恕罪,一切都逃不過公子的眼去,我的確有個私心,我……我想……”

她攥緊了拳頭,像是積蓄一些力量:“我感激當初公子把我從許府帶回的大恩,本來當一輩子儘心竭力地服侍,然而公子身旁有雲綾姐姐這樣的能乾賢惠人,又有許多蕙質蘭心的姊妹們,其實本不需要我這樣一個不堪且平庸之人在其中濫竽充數。”

敏之笑笑:“說下去。”

虞氏道:“當初若非十八弟弟,便也引不到公子前去許府,我又知道十八弟一個人孤零零地無親無故,隻伴著玄影一條狗住在平康坊,身邊竟沒個人照料,我看他形容消瘦的那樣,心裡難過不忍……所以我想、我想懇求公子,就把我賜給十八弟弟,讓我當他的婢女,伺候他飲食起居……”

話音未落,敏之哈哈大笑起來。

虞氏心頭一沉,麵色雪白看向敏之,隻當大事不好。

敏之笑了數聲,對虞氏道:“鬨了半天,原來你是想當他的婢女?”

虞氏茫然決然道:“是。這隻是我私心所想,若公子不喜,就也儘數發落在我身上。”

敏之笑道:“我還當你是想嫁給他呢,竟隻是婢女而已?”

虞氏一愣,臉上的血色慢慢地回來了:“公子您……”

頃刻虞氏去後,雲綾從外進來。

敏之看她始終低著頭靜默俯視,便抬指挑起她的下頜,打量那紅印子。

“還疼不疼了?”

雲綾道:“並不疼。”

敏之道:“你自作自受,明知是破火的事兒,偏自己撞上來。”

雲綾道:“公子責罰的是。”

敏之卻又笑道:“喲,你生氣了?”

雲綾搖頭:“怎麼敢?”

敏之忽然從浴桶裡滑了過去,靠近雲綾,呼吸也一寸寸加重。

雲綾略一掙紮,低低喚道:“公子……”臉上紅了幾分。

敏之卻將她鬆開:“給虞夫人收拾一下,送她去小十八家裡。”

雲綾一怔,眼中雖有疑惑之色,卻並不敢問,隻答應了一聲“是”。

“潑喇喇”一聲,是敏之從水裡站了起來,邁步出了浴桶。

雲綾忙取了乾淨的袍服過來,替他擦拭換理妥當。

敏之往外而行,一陣寒風從室外掠了進來,吹得袍袖飛揚。

他深深呼吸,看著頭頂變幻的天色,喃喃道:“我最喜歡看愚蠢的人自以為是,恨不得這場戲更熱鬨些,來吧來吧,人都湊齊了,就可以買定離手了,讓我瞧瞧看這一次豪賭,到底誰輸誰贏?”

阿弦渾然不知國公府內發生的一切。

聽虞氏說了太子李弘跟賀蘭敏之的密談後,阿弦本要先去尋袁恕己,走到半路,又改變了主意。

起初袁恕己之所以回長安,一則述職,二來是不停地有彈劾他的奏折,每天都要送往大明宮幾份。

什麼濫殺地方士紳、定案跟處決從不事先經刑部核準,目無《唐律》,殘忍殺害八十老婦,以及欺壓鄉裡,費人力物力修建廟宇等等,件件兒駭人聽聞。

武後起初還不以為意,漸漸地折子見的多了,自然也生了疑心,再加上蘇柄臨去世,豳州的軍/權也被袁恕己掐在掌心,情勢非常。

正將年下,才調袁恕己緊急回京都。

從袁恕己回長安之後,朝中便分成了兩派,一派主張嚴懲袁某人,罪名諸如暴戾濫殺,獨斷專行,目無法紀,苛政斂財等,這些人是以太子李宏為首的一些朝中保守老臣;

另外一派則不同,認為袁恕己雷厲風行,以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斷奇案,平馬賊,對於豳州地方的平靖安穩有不可磨滅的功勞。

這一派為首之人,卻正是梁侯武三思。

這兩派人馬吵吵嚷嚷,各有道理,朝堂上爭執不下,互不相讓,關於袁恕己是罪是功,也就仍是懸在半空裡。

阿弦知道太子大概是不待見袁恕己的,隻是想不到他的態度如此激烈,太子畢竟是將來的皇帝,他的意見非同一般,如果他堅持要嚴懲,隻怕凶多吉少。

其實太子李弘不待見袁恕己,也是情理之中,李弘原本就是個過於心慈之人,高宗曾親口讚他“仁孝”。

李弘小時候讀《春秋》,讀到羋商臣弑君一節,十分不忍,對教授師傅道:“這種事情,非但無法出口,且不忍聽。”

當時的教授師傅郭瑜盛讚太子“仁德”,從此不教《春秋》,改為《禮記》。

後來李弘又進諫廢止了逃兵“連坐”之法,所行之舉,都是仁德行徑。

故而這樣仁心之人,在聽說袁恕己竟當眾行刑殺死一位八十年紀的老夫人後,其怒發衝冠,可想而知。

又加上一些彆有用心之人的渲染,李弘以己度人,絕不信吃齋念佛年高德劭的名門婦人竟會做出禽獸不如之事,甚至認定是袁恕己編纂的空案借口,而歐老夫人是被無辜冤枉。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因此他一則痛心疾首,一則怒恨交加,恨不得將袁恕己立刻法辦。

這日,東宮之中,李弘正在跟司衛少卿楊思儉,戶部侍郎許圉師等說起此事。

李弘惱恨嗐歎道:“先前我屢次向聖上進諫,才終於將袁恕己調回長安,本以為會立刻順勢治他的罪,想不到梁侯等人竟從中作梗,我實在是想不通他們意欲何為,怎能容得一個豺虺成性之人在朝堂之中立身,若真讓他們將袁恕己保下,非但無罪,反而有功的話,我這太子也不必再當下去了!”

楊思儉許圉師等人忙攔住。

楊思儉道:“殿下不可以說這種負氣頹喪的話,若傳入天後耳中,隻怕大為不妥。”

李弘對武後還是十分畏懼的,但因實在過於氣憤,便仍慷慨凜然道:“若我為太子還不能為國鏟除凶頑,自然是我的失職了。”

許圉師道:“太子,容我一言。”許圉師身為戶部侍郎,為人寬惠,性情縝密,是位很值得尊敬的長者。

李弘稍微收起怒色。

許圉師道:“梁侯素昔行事雖然霸道,但卻是個極精細之人,之前就算在朝堂上跟人政見不同,梁侯也往往‘韜光養晦’,不會直言得罪,所行皆非今次這樣不加掩飾。依我看來,梁侯之所以如此明火執仗,應該是手握真憑實據,故而他不怕出錯,也不怕有朝一日翻案。”

楊思儉道:“侍郎的意思,莫非是說袁恕己當真是個好官?但……他殘殺八十老婦可是事實,要知道陛下平生最恨這般無德不仁的行徑,不管他在當地立下多少功績,有了這般惡行,不管是按照律例還是陛下之心,隻怕都不會輕易寬恕。”

許圉師道:“但倘若袁恕己有個非如此做不可的理由呢?”

李弘正為楊思儉所言點頭不已,聞言道:“楊少卿說的很對。我也認為不管是什麼理由,也不能如此殘殺一位耄耋老者。”

許圉師默然。

楊思儉道:“太子,讓侍郎說下去。”

李弘隻得停口。

許圉師才繼續說道:“我們先前雖也派過一些人前往豳州查證,但畢竟山高水遠,且人心各異,口供各有不同也是常見。照我看來,當務之急,是找一名對豳州、甚至桐縣最為知根知底的人,或可另見端倪。”

楊思儉看一眼李弘,問道:“但是急切之間又往哪裡去找這樣一個人?”

許圉師才要開口,門口東宮侍者來報:“殿下,外頭有個叫‘十八子’的人在徘徊,形跡可疑,被我們拿下,他說是來尋太子殿下的,如今請殿下發落。”

李弘站起身來:“是十八子?”

話音剛落,許圉師捋著胡須笑道:“好好好,說曹操曹操就到,看樣子是太子鴻運當頭,故而老天就把這個人剛剛好送來了。”

李弘跟楊思儉一起看向許圉師,楊思儉道:“原來侍郎方才所舉的就是此人?”。

許圉師道:“不錯,我所說正是這叫做‘十八子’的少年。”

李弘恍然之餘,道:“侍郎此言差矣,十八子如今在我表哥周國公處當差,之前我去國公府跟表哥說起處置袁恕己之事,表哥的態度模棱兩可,找十八子又有何用?”

又補充了句:“何況這十八子我是見過的,隻是個年幼無知的少年罷了,他又會知道什麼?”

楊思儉道:“殿下莫急,十八子才到長安,就先後開罪了李義府,許老大人兩位……如果換做常人,隻怕早就一命嗚呼了,他卻竟得了周國公青眼留在身邊,以周國公之精明為人,又怎會容一個等閒之輩在身旁?”

他又對許圉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