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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錄 八月薇妮 4299 字 6個月前

場。

沒想到最後,竟是賀蘭敏之及時相救。

先前玄影的事阿弦本疑心敏之,除此之外,還有一件兒——盧照鄰入獄。

對於前者,畢竟玄影曾被敏之擄走過,有過前科的。

但盧照鄰之事,卻是因為那天盧照鄰解開黃金項圈,敏之曾特意追問過,阿弦雖未回答,但若說他事後追查,即刻就也會知道是盧照鄰所為。

敏之的性情實在是如雲似霧,又如天際雷霆,令人無法捉摸。

故而阿弦聽說盧先生入獄,一度懷疑是不是跟此事有關,乃是敏之故意報複,誰知卻是誤解了。

在大理寺這幾天,接觸的都是長安城最耳聰目明的人,阿弦才明白了那兩句詩的典故來曆,以及獲罪的緣由。

原來盧照鄰的那《長安古意》,惹的正是武皇後的侄子梁侯武三思。

梁侯等懷疑,盧照鄰是借這兩句來嘲諷皇帝大權旁落,而武氏族人卻不可一世,把持朝政。

這種“真相”,卻叫阿弦心裡滋味難明。

將養了兩日,玄影腿上的傷已經痊愈。

阿弦不敢再把它留在家中,出入都帶著它,阿弦跟陳基去大理寺的時候,玄影便跟著來到府門等候,外麵的差人都認得了兩人,並不驅趕。

而在這幾日裡,更是哄鬨的滿城風雨的一件事,便是李義府令人“望氣”的“傳說”。

或許是因那夜親手錯殺愛妾,又或者是因為“鬼迷心竅”,李義府雖說不信鬼神之事,卻也禁不住精神恍惚,心中暗自虛慌。

而那夜隨行的那些侍從,不知怎地,偏又病倒了兩個,其中一個病中胡言亂語,大叫說是有女鬼索命。

此事很快傳開,李府鬼氣森森,人心惶惶,眾家奴也不再似以往般橫行囂張。

在這種氛圍之下,李義府心中越發不安,幕僚獻計,說京都有個極為出色的術士杜元紀,最擅長望氣,觀宅邸風水看人的麵相,幾乎不遜當初的袁天罡。

李義府病急亂投機,也是他合該作死,便命人請那杜元紀進府查看。

這杜元紀在李義府家中轉了一圈,末了,望著府邸上空歎道:“丞相雖位高權重,但有道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如今丞相家宅不寧,是因為府中凝著一團極濃重的怨氣作祟。”

李義府想到風雪交加中的那迎親的隊伍,又想起坐在轎中宛若裂做兩半兒的淳於氏,身上發冷:“可有何破解之法?”

杜元紀裝模作樣想了半天:“對於丞相這樣的權貴人家而言,最直接而簡易的法子,便是聚錢財而壓製,再做一場極**事,便可一勞永逸。”

李義府對此深信不疑,且跟杜元紀過從甚密,時不時地出入城察窺度量,似有密謀。

而這般行徑,卻也難瞞過人的眼,頓時流言四起,說是李義府有不軌之心,所以才頻頻“望氣”,其實就是想看是什麼時辰反叛最合適。

有道是“三人成虎”,起初這傳言起的時候,宮內還不知道,後來隱約聽聞一二,隻當謠傳,哪知後來越演愈烈。

要知道……當時高祖起兵之前,就也曾同術士望過氣,所以此舉乃是大忌。

偏這緊要關頭又發生了一件要命的事,終成了壓垮李義府的最後一根稻草。

長孫無忌雖早就身亡,但他仍有後嗣子孫,幾經周折如今留在長安。

其孫長孫延,為人謹慎自儉,在吏部待選,卻苦於無人敢“提拔”,一直耽擱。

正李義府要斂財,又想起自個兒落到這種地步的罪魁禍首便是景城山莊的那件事……一想到此,自又牽出長孫無忌來,李義府恨上心頭,想出一個報複的法子。

他暗中脅迫長孫延,要他出錢“買”官。

長孫延不敢跟他硬碰,揮儘家財終於得了個“司津監”的閒職,算是吃了個啞巴大虧。

誰知這件事卻給右金吾司倉參軍楊行穎得知,楊行穎為人正直不阿,又好打不平,一紙奏疏告發了李義府。

正高宗因屢次好言規勸李義府收斂,卻被李義府大膽冷落,高宗心中已經積怨不滿,如此數罪並罰,李義府大廈將傾,鋃鐺下獄。

這消息一出,長安城臣民幾乎奔走相告,一個個大快人心,猶如節慶。

那炙手可熱者,終究有一日難逃因果;那無端蒙冤者,卻自有貴人相助。

經過府衙數日審訊,終於判定了盧照鄰“題詩犯忌”一案。

早在府衙公開結果之前,阿弦已早一步從宋牢頭那裡知道了。

那時阿弦正在巡街,一時走不開,無法親臨道賀。

隻在中午時候,阿弦得了個空兒,便帶著玄影來至飛雪樓。

盧照鄰正跟一乾相識痛飲慶賀,見阿弦來到,顧不得其他人,便起身於樓梯口接著:“十八小弟,你如何來了?”

阿弦道:“恭喜先生脫困。”

盧照鄰笑了數聲,歎道:“我早聽府衙的宋牢頭說了,是十八小弟特意讓他暗中照看,我才並沒有吃什麼苦頭,我跟十八小弟隻是萍水相逢,卻一見如故,小弟又是如此義氣肝膽之人,來……我敬你一杯。”

阿弦忙道:“不必了先生,我酒力淺。”

盧照鄰親自斟滿一杯酒,笑道:“放心,這是有名的梨花白,你嘗一口無妨。”

阿弦雙手接過,淺嘗了一口竟有些甜香之意,於是捧著杯子,慢慢地將一杯都吃了。

盧照鄰見她身著大理寺公差服色,襯得清秀的小臉上多了幾許英氣,十分感歎:“十八小弟你來,我給你介紹幾個朋友。”

阿弦將酒杯放下,隨著盧照鄰往外而去,酒樓窗口的桌子旁邊兒,圍著幾個人,見盧照鄰走來,都拱手寒暄。

又看阿弦是公門中人,一時都微微皺眉。

盧照鄰拉著阿弦,笑說道:“給幾位介紹我新認識的小友,這位是十八弟。”

阿弦抱手團團作揖:“我叫朱弦,人家都叫我十八子。哥哥們就也這樣叫我就行。”

盧照鄰笑看著她:“十八小弟年紀雖輕,卻天生有任俠之風,我隻覺跟他相見恨晚。”

席上所坐的都是些薄有文名的士子書生,而能得以盧照鄰結交的,也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人家子弟,這些人本來對公門之人頗瞧不進眼裡,但看連盧照鄰都如此讚賞有加,才三三兩兩站起身來。

其中一名身長的年輕公子道:“先生是幾時認識了這樣一位小弟的?”

盧照鄰道:“數日之前,對了,正是那首惹禍的詩成的那天。”

眾人相視一笑。

盧照鄰便對阿弦道:“我給你介紹——”他舉手從那年輕公子開始:“這位是弘文館待製,楊炯楊盈川。”

阿弦一怔,卻見此人看著甚是年輕,不由遲疑問道:“可是‘王楊盧駱’之中排行第二的先生?”

眾人大笑,楊炯道:“原來小兄弟也聽說過這個……隻是世人戲言罷了,不過對我來說,這四個字尚有待商榷。”

眾人不解,紛紛請教,阿弦也目不轉睛地看著楊炯,卻見他麵露倨傲之色,道:“愧在盧前,恥居王後,如此而已!”

盧照鄰最先搖頭:“盈川說笑了!兄才是愧不敢當。”

兩人謙讓之時,阿弦在旁,看看盧照鄰,又看看楊炯,本來以為能見到四傑之中的盧照鄰已是撞了運,誰知又如此有幸,竟得見了四傑之中排行第二者,歎為觀止。

盧照鄰又介紹了幾人,最後,是一名麵白長身的青年,應是喝的半醉了,眼神有些恍惚,卻仍能看出氣質不俗。

盧照鄰道:“這位是許昂許公子。”

阿弦照例道:“幸會!”

許公子瞥向她,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十八小弟後生可畏,我敬你一杯。”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站立不穩,往前撲倒。

眾人忙過來,七手八腳地扶住,許昂仍道:“莫要攔我!讓我去……”聲音裡帶著些痛苦之意。

盧照鄰笑道:“許兄如何竟這樣快喝醉了?”Θ思Θ兔Θ網Θ

卻見阿弦站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盯著許公子,臉上有種異樣神情。

盧照鄰以為她受了驚,便笑道:“大概是因見我無事了格外歡喜,十八小弟不必介意。”

阿弦好不容易才將目光從許昂的身上轉開,她咳嗽了聲,頗為不自在,低低道:“先生請借一步說話。”

盧照鄰陪她出外,兩人於僻靜牆角兒站住:“十八小弟有何事?”

阿弦道:“先生,不知這位許公子是?”

盧照鄰一笑道:“他正是許敬宗許老大人的長公子。怎麼,你認得他麼?”

阿弦搖頭。盧照鄰道:“許公雖然位高權重,許昂兄又貴為太子舍人,但許兄難得地毫無驕奢之氣,且他才華橫溢,大家意氣相投,故而我等才會跟他結交。”

阿弦思來想去,又略說幾句,眼見時候不早,便辭彆出了飛雪樓,緩步往大理寺而回。

經過府衙後街時候,阿弦忽地察覺一股冷意從身側襲來。

她心頭一動,倒退回去。

卻見在府衙後街的門口,是宋牢頭正在跟一人說話,那人戴著鬥笠,帽簷低壓。

宋牢頭甚是警覺,阿弦才一露麵他就察覺了,而跟他說話那人也低頭自去了,從頭到尾,阿弦竟沒看見他的臉。

宋牢頭索性出門,招呼道:“十八弟如何在這裡?”

阿弦隻得也迎了幾步:“回部裡經過。”

宋牢頭笑嗬嗬道:“那盧照鄰先生已經無事了,十八弟也該放心了吧。”

阿弦道:“正是呢,本想來謝過宋哥,隻因雙手空空,隻得改日。”

宋牢頭大搖其頭:“你說謝,就是跟我見外了。隻要十八弟一聲吩咐,我絕無二話。”

阿弦笑笑,本想問他方才那人是誰,可一想這京中誰沒有些秘密?何必貿然探聽,於是借機告辭,領著玄影轉身。

往巷外去的時候,背後那股森然冷意卻揮之不去,阿弦且走且慢慢於心中忖度,在將出後巷之時,驀地止步。

那邊兒宋牢頭正凝視阿弦的背影,見她停了下來,眉睫一動。

阿弦回頭,宋牢頭忙又掛了幾分笑容:“十八弟可忘了什麼事?”

阿弦道:“宋哥,上次你問我……景城山莊鬼嫁女的事,宋哥可曾告訴過彆人?”

宋牢頭道:“這種事我哪裡會到處亂說。怎麼了?”

阿弦對上他的雙眼:“沒什麼,我隻是怕宋哥告訴彆人而已。”

宋牢頭笑道:“你這孩子,就這麼信不過我麼?何況如今李義府已入獄,這一次他絕不會再翻身了……”

說到“他絕不會再翻身”的時候,宋牢頭眼中掠過一絲寒光,旋即又笑:“你又怕什麼呢?”

阿弦點點頭:“是啊。”轉過而行。

在身後宋牢頭頗有深意的注視中,阿弦且走,在她的身側便出現了景城山莊外的那一隊鬼嫁娶親的隊伍,他們仍是無聲奏樂,無聲地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