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自個兒發了瘋給人說了此事?”
許敬宗啞口無言,李義府有咬牙切齒說道:“早就叫你料理了那女子,你隻是不肯……天底下什麼樣絕色的女人沒有?你偏偏要……我思來想去,一定是她身上出了錯!”
許敬宗哂笑道:“這不可能!”
李義府怒道:“許公!你我都這把年紀了,你貪色也都貪的該夠了……怎麼還這樣執迷不悟?”
許敬宗道:“你說些什麼,我又不是要維護那女子,我的意思是她身上不可能出錯兒……因為她早就死了!”
李義府聽他說“不能出錯”,正要發火,猛地聽到最後一句,疑惑道:“死了?什麼時候的事兒?”
許敬宗道:“四年前……不對,五年……橫豎已經好幾年之前了,屍骨隻怕也蕩然無存了,若說她泄密,早該泄密了,哪裡等到這會兒?所以我說不可能。”
李義府沒料到會是如此,張口結舌。
許敬宗道:“你仍是這麼沉不住氣,區區一個無名小子就惹得你自亂陣腳,隻怕他是在上京的途中,不知從哪裡道聽途說了幾句而已,當初長孫無忌那老東西,不也曾為此糾纏過我們麼?”
李義府得了提醒,如夢初醒:“長孫無忌……是了!當初長孫無忌本要死咬此事,因無證據,我又見機的快,才免了被貶出京的災難……怎麼忽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一個少年……”
許敬宗問:“這少年到底是什麼來頭?”
李義府道:“我已經詳細打聽過,自豳州來……隻身一人,唯一認得的是京兆府裡的一名雜役。按理說並沒什麼來頭。”
許敬宗沉%e5%90%9f:“會不會是長孫無忌的那些人在背後搞鬼?”
李義府打了個寒噤:“可知我擔心的就是此事?”
許敬宗道:“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人都死了多少年了,怎麼還是這樣陰魂不散……如果隻是個不相乾的小卒子的話,不如就一不做二不休,一了百了——”他舉手做了個刀砍往下的手勢。
李義府冷哼道:“你以為我不想?偏偏現在那小子被賀蘭敏之那瘋子帶走了!我之前派了李管家去要人,就如同從虎口裡奪食兒一樣,食兒沒掏出來呢,一不小心手也要給咬了去!”
許敬宗皺眉,也覺棘手:“先是沛王,倒也罷了,怎麼賀蘭瘋子也摻和進來了?”
李義府道:“我就是這點兒更想不通,又不好當真跟他撕破臉,萬一惹得他發了瘋,弄得魚死網破……可就無退路了。”
許敬宗長歎:“是啊,畢竟周國公跟沛王殿下還是不一樣。天後或許會舍沛王殿下而偏袒你,但若是你跟周國公比,隻怕……”
李義府目光陰沉,哼道:“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了,快些想法子該如何儘快了結此事!”
一宗舊案,卻又牽扯如今許多要人。
兩名權臣麵麵相覷,都沒有好策。
許是氣氛太沉悶,許敬宗道:“先前你隻怪我泄密,我卻還要怪你呢,你也該約束約束你的家人了,先前告狀的都告到皇上跟前兒了,怎麼三公子還是這麼不知進退!當眾在明德門鬨起來,若不是他,自然不會招惹到那小子……引出這場天大的是非來!”
李義府被他咄咄逼人罵了兩句,臉上掛不住,終於道:“你以為死了那賤人就萬無一失了?你用來造七十二間飛樓的錢從哪裡來的?還給那些妓/女在上麵跑馬遊戲玩樂,哈哈……您可還不嫌自個兒已經夠顯眼,生怕彆人不知道你的錢是從哪裡來的!”
許敬宗一怔,臉上微紅:“我、我……”
李義府哼道:“誰也不要說誰,舊事再提也沒有什麼用了。若想不出好法子解決此事,事情敗露,你我都不會全身而退!一條船上的人,翻騰什麼!”
許敬宗擰眉盯著他,忽地慢慢說道:“你方才說,那十八子上京,是為了找他的一個親人……那人就在京兆府中?”
不愧是多年的相交,李義府即刻會意:“你是說,既然我們得不了那小子,就從那個人身上下手?許公……這好似是個不錯的法子。”
許敬宗露出奸猾的笑:“現在正是同舟共濟的時候,一個小卒子而已,能在這偌大的長安掀起什麼大風浪?你我經營多年的根基,若被他一根指頭給掀翻了,也自不必再苟活於世了。不是嗎?”
李義府撫掌笑道:“言之有理。”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感謝小天使們~~(づ ̄3 ̄)づ╭~二更君正在趕來的路上~
這章的“機關”四伏,然後最後這兩隻老狐狸的對話……試著以台詞的方式念出來,是不是有點帶感
☆、第89章 綠孔雀
在阿弦忙於跟李家周旋的這段時候, 李唐王朝發生了一件大事。
豳州地方傳來緊急秘密公文, ——老將軍蘇柄臨病逝。
這位侍奉三朝的老臣,戰功卓著, 品性正直,曾帶兵滅西突厥, 平高原各族之亂,討伐百濟, 攻高句麗等,幾次出兵皆大獲全勝,使得大唐的邊境一度開拓,西至鹹海,抵臨波斯,東覆高麗半島。
蘇老將軍一生, 為大唐的開疆僻壤跟王朝的安定立下汗馬功勞,堪稱民族英雄, 大唐軍魂。
蘇柄臨病逝的消息傳來, 高宗下詔,追贈蘇老將軍為豳州都督,諡號“莊”。
阿弦聽說了這個消息,震驚之餘, 想到在往長安來的路上,遇見那豳州的信使後,英俊所說的話。
當時阿弦還不敢相信。
想到那須發皆白威風凜凜的老將軍,雖然跟他相見的有限幾次, 多半都“不歡而散”,但這仍不會改變阿弦心中對周圍功勳卓著的老將軍的敬重。
她心中胡思亂想,一來感慨那樣不可一世似的人物終究也有如此一日,二來思量從此豳州地方不知將如何,袁恕己可能控壓全局?最後……卻又開始擔心英俊如今身在何處是否平安。
阿弦本要跟陳基立即離開長安,但陳基思前想後,同她說道:“不如且再觀望些時日。先前大理寺的那位差哥過來跟我說起來,詳刑部眾人對李義府怨恚頗重,且又有沛王殿下出麵,宮裡宮外都有眼睛看著,李義府應該不至於再為難你我。”
阿弦道:“大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陳基道:“弦子,這會兒再回桐縣,伯伯也都沒了,倒不如留在京城再搏一搏。”
阿弦聽說起老朱頭,心頭一酸,同時又有些茫然。
她從老朱頭口中聽說自己的身世之後,起初是不信,但所有一切卻由不得她不信。
來到長安第一日就打了權臣之子,卻偏被沛王李賢所救。
當知道“阿沛”的真實身份後,阿弦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她不敢麵對李賢——若朱伯伯所說是真,這可是她的親弟弟啊!十四年素未謀麵的親弟弟!
他的眉眼,神情,依稀透著一股令她熟悉的感覺,他又開朗又溫和,顯然是個極好的少年郎,若他單純隻是“阿沛”,而不是沛王殿下李賢,兩個人應該會是很不錯的知交朋友。
阿弦不願仔細打量李賢,她怕麵對,也怕看仔細後就再也忘不了。
明明該是天下至親的手足,相見卻如陌路之人。
因跟李賢的不期而遇和情何以堪,阿弦由此畏懼再去見其他人……又加上擔心李義府跟賀蘭敏之發難,故而竟想立刻離開長安。
但是同時,阿弦又十分信任陳基。
其實,與其說是“信任”,倒不如說是打小兒養成的“仰賴”,不管陳基說什麼,就算阿弦本能地覺著事情不對,卻也不敢過分攔阻他,不願違逆他的心意。
比如在桐縣陳基照料陳三娘子,常去青樓……阿弦覺著不對,但她說過幾回後陳基不聽,就也由陳基罷了。
故而此刻,陳基想要留在長安,阿弦雖然本能地覺著不妥當,卻也並未執拗堅持。
有道是“長安居,大不易”,故而陳基來長安兩年多,都隻是住在京兆府後院那簡陋的雜役房中。
但經過此事後,京兆府中有熱心之人替他在平康坊裡找了一座小院子,價格倒也便宜,雖然屋舍簡陋,在長安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也算極不錯了。
陳基不顧身上傷未曾痊愈,裡裡外外走看了一遍,阿弦在旁,看他麵上隱隱透出光輝來,她心裡雖仍忐忑不安,但看著陳基如此……那些不安就都不算什麼了。_思_兔_網_
陪著陳基跟阿弦的,是那獄卒蘇奇,帶了幾個兄弟幫著他們打掃妥當。
人多手快,很快就把小小院落整理的初見居家模樣。
蘇奇就笑對陳基道:“張哥哥,如今終於有了自己的地方落腳了,將來再討一個美貌佳人……把日子過起來,豈不美哉?”
阿弦原本還笑眯眯地,聽見蘇奇這樣說,臉上的笑就收住了,忙看向陳基、
卻見陳基笑道:“現在哪裡敢想?隻不過多謝兄弟吉言了。”
阿弦低下頭去,蘇奇卻又道:“哥哥可不能不想,你若早些成家,家裡有個女人了,也好照料你跟十八弟呀。不然你們兩個光棍兒,卻是不好。”
阿弦聽了這話,心更難受了。
陳基卻探臂將她肩膀一攬,道:“這個不怕,我跟弦子相依為命的慣了,我不能做的,他能做到,他不能的,還有我呢。”
阿弦聽了這句,才又轉憂為喜。
正喜滋滋地,陳基又道:“再說我做這份差事,也沒幾個錢,再多養一個人可不夠,難道白白騙個婆娘回來讓人家受苦麼?”
蘇奇笑道:“哥哥放心,我們都替你留心些,管保給你找個賢惠持家又美貌的好嫂子……”
阿弦忍無可忍,轉頭怒視蘇奇。
蘇奇正說的高興,猛地看見阿弦怒瞪自己,他不明所以,訕訕道:“我、我說錯什麼了嗎?十八弟瞪我做什麼?”
阿弦哼道:“沒有,我不是看你。”
蘇奇問:“那是看誰?”
阿弦故意陰森森地比量著說道:“看你身後有個多嘴的鬼,嘴巴張的這樣大,舌頭伸的這樣長!”
這話若是彆人說來,隻當是笑話而已,但阿弦自不是彆人。
蘇奇頓時覺著身後一股涼風吹來,汗毛倒豎,他“嗷”地一聲跳起來:“在哪裡在哪裡?”
阿弦本滿懷鬱忿,見他這樣驚慌失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年關將至,長安又落雪。
這日,賀蘭敏之披著大紅的雪氅,站在廊下,打量那隻孔雀拖著翠綠的長尾在雪地裡探頭伸頸地走過。
雪地上留下一串淩亂的羽痕,孔雀大概走的不耐煩了,便閃動翅膀,飛了起來,頓時扇舞的飛雪越發淩亂,孔雀正好兒飛在屋簷旁邊兒的一叢青柏上。
白雪,青柏。
綠孔雀,朱紅的簷角。
這場景真真如畫。
賀蘭敏之看的出神,耳畔依稀聽到有人叫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