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73年夏,綠樹陰濃,蟬鳴陣陣,青山秀水間濃密的樹林將幾十戶人家掩映。
才結束了春種沒多久,並沒多忙,外麵又燥又熱,晌午的功夫,宋家莊的家家戶戶多坐在屋頭納涼,要麼做午飯,村頭的河水裡,蘆葦葳蕤如蔭,一群光屁股的小孩兒嘻嘻哈哈的玩水,女孩兒們紮堆兒的光著腳丫在水邊撿起石頭玩兒,女人們則蹲在石頭旁洗衣服,說話聊天,好不愜意。
話題內容不外乎家長裡短,誰家吵架了,誰家吃了什麼好東西,村裡的知青又出了什麼洋相。
但是今天大家的話題重點卻放在村頭的雲家。
雲家世代為醫,即便是現在,那雲家的老爺爺也給村子裡抓藥看病,他家共六個孩子,大兒子最有出息,在城裡當警察,三女兒嫁的最好,丈夫是工廠裡的職工,總之個個都不錯,說來說起就小兒子雲大壯家最不起眼,住在村裡,沒什麼本事,靠著父母過活,偏生人家家裡生了個特彆漂亮的女孩兒,鵝蛋臉水杏眼,那皮膚跟剝了殼的荔枝似的,水汪汪白晃晃,兩條大辮子烏黑發亮,誰瞧了都心裡蕩漾。
眼見著女兒長大了,雲奶奶張羅著說親,竟說到了城裡廠長的兒子,光是彩禮就足足給一千,不止如此,三轉一響,一個不落。
大家都羨慕的不行。
還有人感歎道:“一樣水一樣米,人家的女孩兒就金貴,我家的隻能喝找個喝稀飯的。”
“我要是有這麼個女兒,真的全家燒高香了。”
幾人正說著,一個矮個子男人提著籃子從河邊匆匆經過,他穿著灰藍色的粗布上衣,身型佝僂,他低著頭,眉頭緊鎖,說不出的緊張。
女人瞧著是雲大壯,趕緊喊道:“老雲,乾啥去了?”
雲大壯抬頭擠了個皺巴巴的笑,“沒啥,就轉轉。”
“你家閨女找了個好人家,也不請我們大家吃糖。”
其他人起哄,“就是,這麼小氣做什麼?”
雲大壯擺擺手,又道:“有機會,有機會啊。”他說完腳底跟抹油似的往回走。
——
雲家住在村頭,南方的村莊家戶本沒那麼聚集,因為村頭的緣故人家還比較多,前前後後一共十幾家,雲大壯家正好卡在中間,三間土屋,還有個籬笆做的院牆,門口長著一棵碩大的芭蕉樹,院子裡石桌石凳,還有棵鬱鬱蔥蔥的桂花樹。
牆角是各種竹子做的架子,上麵層層疊疊的篦子上曬滿了草藥。
雲大壯推門進去,先進去了屋,放下籃子就道:“怎麼樣了?”
和梅花道:“燒已經退了,還在說胡話。”
床上的女孩兒雖生的精致,卻麵無血色,額頭上還冒著冷汗,雲大壯坐在床頭給對女孩兒把了個脈,沉默幾秒,他道:“也沒什麼大礙。”
和梅花緊張道:“沒大礙怎麼一直不醒,是不是中邪了?”
雲大壯還真不敢下定論,就說自家女兒好好的,訂完婚後就躺在家裡高燒不起,還一直說胡話,把脈也沒什麼大礙,莫非真的中邪了?
和梅花瞧著床上的女兒心疼,又抹淚道:“是不是訂婚衝撞了才這樣,早說這門婚事不合適,你媽非得堅持,現在孩子都傻了,雞飛蛋打,要是我女兒不醒,你媽就得賠償我。”
雲大壯道:“儘說些沒用的,我看著女兒,你去燒點綠豆湯,再煮點清粥,孩子醒了就能吃。”
和梅花瞧著床上的女兒無比心痛,抹著眼淚點頭應下,她去廚房點了柴火,往鍋裡添了水,再從罐子裡舀了一小碗綠豆洗乾淨了下進去,蓋上鍋蓋,綠豆湯要小火慢熬,等出了沙,再放上些白糖跟冰塊才清涼解暑。煮湯的功夫,和梅花又去把新采的菌子撿了洗乾淨,一會兒好炒個菌子,再煮個青菜粥。
“梅花,孩子醒了!”屋外傳來聲響
和梅花扔下菌子就往裡屋裡跑。
第二章
雲月嬋睜眼便看到主席爺爺的畫像,牆角是個老式衣櫃穿衣鏡,金黃的陽光在地磚上畫了兩個菱形。這是一間才粉刷不久的新房,空氣中還透著淡淡的石灰味兒。
透過衣櫃上的鏡子,她望到坐在床上的自己,穿著間藍底兒擺碎花的半袖,圓領盤扣,兩條長長的麻花辮垂在%e8%83%b8`前。鏡中的少女眉毛彎如新月,水汪汪的眼睛裡似兜著桃花兒般嫵%e5%aa%9a,兩頰的嬰兒肥還未散去,透著股濃濃的青澀稚氣,再瞧那皮膚,真如那剝殼的雞蛋般白嫩細滑,當真是個凝脂美人。
這不是年輕時候的自己嗎?
怎麼回事兒?
她明明還在自己的大彆墅裡加班,不過是感覺腦子暈眩,怎麼會到了這裡?好像博物館裡的年代角。
隨著腦子裡一大段記憶湧入,雲月嬋明白了,原來是自己穿書了,還穿進了一本名叫《七零知青嫁廠長後被掐腰寵了》的年代文裡,不過自己穿的不是女主,而是個倒黴炮灰。
原主雲月嬋是十裡八鄉出名兒的大美人,今年十九歲,讀了一年高中,不喜歡讀書就退學了,才被奶奶安排了一門親事,那就是嫁給城裡廠長家的兒子。
男方龍橋今年二十有五,長得一表人才,還是上過大學的知識分子。
兩人瞧著是郎才女貌,村裡人也人人羨慕原主找到了這麼好的人家,但是嫁過去的原主日子卻過的苦不堪言。
見色起意的龍橋很快對原主失去了新鮮感,他經常對原主冷暴力,後來還因為朋友玩笑龍橋娶了個農村人,他麵子上過不去,喝多了對原主大打出手。
反觀原主,把家裡安排的井井有條,照顧中風的公公,幫忙小姑子做飯,生了養兩個孩子,還要去工廠處理事情,眼見工廠生意越來越好,龍橋又接了不少單子便當起了甩手掌櫃,剩下的全是女主來。最終女主積勞成疾,年紀輕輕扔下倆孩子便撒手人寰了。
原主去世後,龍橋一夜成長,改過自新娶了女主的閨蜜知青,最後倆人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至於原主,就落了個有命吃苦沒命享福的說法 。
縱觀整個故事,原主就是女主幸福的墊腳石。
這冤大頭誰愛當誰當,反正雲月嬋肯定不會當的。
和梅花瞧著女兒醒了,趕緊問道:“怎麼樣了?還有哪兒不舒服?”
雲月嬋瞧著麵前的婦人有些迷茫,對方四十多的年紀,留著齊耳短發,五官雖生的精致,皮膚卻被曬的黝黑。
和梅花雙手扶著女兒的肩膀道:“閨女,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媽啊。”
雲大壯道:“她才剛醒,問東問西的,快點讓她吃點東西。”
和梅花趕緊點頭道:“對對對,綠豆粥還沒熬好,你去拿個罐頭。”
雲大壯應下,沒一會兒,開好口的黃桃罐頭便拿過來了,和梅花用勺子喂了雲月嬋一勺罐頭水,冰冰涼又甜絲絲的,格外好吃。
原來這兩位便是原主的父母,說不好,也沒多壞,一心為了女兒好,隻是沒什麼主見,原主下麵還有一個弟弟跟一個妹妹,弟弟讀高中,妹妹讀初中,平時都住學校,所以平時原主就一個人住一間大屋子,在這個年代一個女孩子能住一間屋已經算非常好的了。
和梅花又喂了雲月嬋一塊罐頭道:“嬋兒,你這幾天真把我跟你爸嚇壞了。”
既然醒來,那第一件事兒肯定是要退婚,雲月嬋推開罐頭道:“媽,我不想嫁給龍橋。”
和梅花沒想到女兒張口就是這句話,她愣了一下,又笑嗬嗬道:“先吃東西,等你好了再說。”
雲大壯坐在旁邊的凳子上詢問道:“為什麼?”
直接跟對方說龍橋家暴,這倆人肯定不信,雲月嬋便道:“我做夢,老神仙托夢說龍橋是個愛喝酒打人的,說是這樁婚姻要我命。”▽思▽兔▽在▽線▽閱▽讀▽
她後話還沒說完,和梅花趕緊捂住了她的嘴,緊張兮兮道:“你瞎說啥呢,現在破四舊反封建,給人聽到了把你抓走遊街。”
雲月嬋拿開和梅花的手繼續道:“老神仙還說,奶奶獅子大開口要了三千彩禮,隻給了我們家一千,另外兩千她要給二伯家的大哥蓋房子去媳婦兒。”
雲大壯越聽越離譜,他抽出腰間的煙杆子在桌子上磕了兩下,又捏了些煙絲塞在煙袋鍋子裡道:“不可能,誰敢要三千彩禮。”
“爸,你真是被人騙了還給人數錢,奶奶本來就偏心二伯,你自己心裡有數。”
和梅花同雲月嬋道:“你先多吃點東西,身體要緊,這事兒媽會管,要你奶奶真乾出這不要臉的事兒,我跟她拚命。”
雲月嬋又吃了塊罐頭,嘴裡還添油加醋道:“反正奶奶偏心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第三章
女兒的話確實在雲大壯埋下了懷疑的種子,從小到大,自己就是不被偏愛的那個,吃稀飯,兩個兄弟是稠的,自己跟姐姐妹妹吃的就是稀的,家裡重活兒累活兒都是自己,哥哥們就在一旁讀書。
現在這姐妹們都嫁了好人家,大哥分配到市裡的公安局,二哥跟自己都在一個村裡,但是母親明顯還是偏心二哥。
隻是他覺得三千塊誇張,三千呢,全村一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賺到三千。可是自家女兒長得那麼漂亮,女兒說的話可能有些誇張,但還真是母親能乾出來的事兒,可雲大壯又是個慫的,也不敢去問,隻能坐在凳子上一袋又一袋的抽煙。
和梅花蹙眉道:“你少抽點行不,全是煙味兒。”
雲大壯沒說話,悶聲出去了。
雲月嬋瞧著母親,隻能可憐巴巴道:“媽,我不想嫁。”
和梅花摸著雲月嬋的頭發哄道:“不想嫁就不嫁,先養好身體。”
家裡有個人支持,雲月嬋信心也多了不少,總之這婚她鐵定要取消,不過眼下看著這土房子,雲月嬋多少有些沮喪。
雖然說是既來之則安之,但是雲月嬋怎麼說在後世都有好幾家公司,住的彆墅,吃香喝辣,由奢入儉難難,苦日子不好過,還是要抓緊賺錢才是。
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想,這年代雖然物資匱乏,但是機會多,沒幾年高考恢複,經濟複蘇,全是賺錢的大好機會。
雲月嬋在家裡又休息了三日,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也把雲家跟宋家莊的的事兒了解了七七八八,後世她做的是外貿生意,在這個年代暫時發揮不到什麼作用,好在宋家莊山清水秀,山上全是寶。雲大壯上工的間隙,經常去山上挖草藥。在後世,很多野生草藥賣到天價,但是這個年代草藥並沒那麼值錢。
比起賣草藥,倒不如配藥賣給彆人,這樣價格能翻上一倍。
雲月嬋將這個想法說給雲大壯兩口子。
和梅花道:“你爸爸是個笨的,什麼都沒學會,要是早有那本事不就跟著你爺爺學醫了嘛。”
既然如此,雲月嬋也不再多說,雲家重男輕女的嚴重,父親都沒這個本事繼承爺爺的醫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