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頁(1 / 1)

醉拳 香小陌 4334 字 6個月前

大床旁邊,竟然豎著一個新的雙人床墊,幾乎占據了整個視野,讓他腦子裡“轟”的一聲……

就是他前些日子訂製的那款,這剛送來,正好在他不在家的時候送到。裴琰盯著那床墊,不知自己臉上能是什麼表情,%e8%83%b8口有些發抖,覺著撐不下去。

他輕聲說:“簽收了?……還能退貨麼?”

“能讓送貨的回來再給拉走麼?不用退錢了,他給拉走就行,送給他了。”

一個床墊,從下單訂貨,到收貨,兩個星期,就這麼短時間,從天上把他摔到地上。不對,是摔到看不見底的大坑裡了。

平時浪一浪,不正經,都是跟外人的,他自認為對感情是認真的,長情的,是想要兩個人一直在一起,互相有個伴。可能平時太隨便了,他一貫給人感覺就是不正經的嗎?是隔三兩個月就要換朋友、換床墊的?

徐綺裳瞧這臉色,忙說:“哎呀,不好意思啊,我給簽收的,我還把包裝給撕開了,手欠麼這不是……那,那我們再給搬出去,不要了。”

裴知訊瞅他老婆:再搬出去?

徐綺裳用眼色下指令:沒看明白嗎?還廢話乾嗎,你快搬啊。

老兩口擼開袖子,搬床墊,搬出去。

“琰琰,沒事,不用你操心,你坐下歇著,我們倆搬!”徐綺裳說。

“多大個事兒……這都不算個事。”裴知訊說。

兩個老家夥,一個在裡,一個在外,開始往外挪這隻床墊。床墊齊著門框高,高度恰好卡在門框上沿兒,竟然出不去,得側過來,傾斜出一個角度,一寸一寸地給蹭出去……

徐綺裳以一個優雅的半蹲姿勢,從下方架起床墊。

裴知訊在外麵拖,很沉,不好拖,拖不動啊。他用半邊臉抵住床墊邊緣,眼鏡就從眼眶蹭到腦門上去了,眯著倆眼,一頭汗,那樣子無比滑稽。出了這道門也算是一位劇作大家,在外邊都是給彆人寫本子寫段子的,在家裡,自己就能編成個段子……

裴琰坐了一會兒,一聲不吭地起身,去幫忙推。

“我們不用你。”徐綺裳一擺手,“覺著老娘的基本功不如你是怎麼的?我還蹲不下去怎麼的?”

“不會,您最牛了,咱家功夫您是第一牛……”裴琰從後麵摟了他親愛的老媽,下巴靠在媽媽肩上。

現在就想抱著誰,找一個能接納他的懷抱。

“那當然了,我現在下腰還利索著呢,我學生都誇我保養得好。《貴妃醉酒》,《穆桂英掛帥》,在台上唱念做打都是全套,也沒比你差。”徐綺裳說。

強尼吳從門框外麵試圖幫忙拽床墊,床墊在這人手裡就是紋絲都不動。裴知訊冷哼了一聲:“就你這胳膊,這個腿兒,算了吧,一看年輕時就沒乾過活兒。我們這些人,小時候還是吃過苦的、搬過磚的!”

巨大的床墊終於被拖到大門口。

徐綺裳仔細瞧了瞧,哎呀,這麼高級,這麼奢華,質量相當好,小猴子你這次買東西品位不錯,選的人不靠譜但選的床墊靠譜啊。退了乾嗎?不退,我們兩個老家夥回家睡這個床墊。我腰疼,我睡硬的這邊,老家夥你腰不疼,你睡軟的那邊唄。很好,非常好!

兩口子喘著氣,用手帕抹汗,站在門廊下。

心裡都不是滋味,又不能抱怨快遞、抱怨床墊或者抱怨莊先生,怕惹兒子傷心。

王苑玲打電話過來問,強尼吳低聲講電話:“啊,是啊……砸得確實比較嚴重……大寶貝心情不好,他們也追得太緊了不厚道嘛……那就賠一點啦,哎呀你還怪我沒有攔住?他沒有砸我就不錯啦!……”

徐綺裳聽見了,慈母的臉說變就變,哼了一聲:“賠,不用你們公司掏錢,讓他爸掏錢。嘛玩意兒,換成我我也砸……

“那誰,你下樓再替我砸一遍,玻璃和輪胎都算我的,讓他爸賠。”

徐綺裳給強尼吳抬手吩咐,你去,砸,後輪胎不是還好的嗎,鑿他後輪胎。老娘扛床墊扛得腰疼了,讓老娘先喘口氣歇會兒。

徐綺裳往沙發上一坐,撣自己長裙子上蹭出的皺巴和灰塵,然後發呆,確實失望。琰琰身邊又沒人照顧了,沒人疼了。

還是老媽可靠,當媽的永遠最疼大寶貝了。

……

裴琰蹲在臥室的電視小櫃前,扒拉開那些珍藏版的莊嘯主演的影碟以及海報周邊,還有私下拷貝的一些小電影、小黃/片兒。

注釋了片名、演員以及影片類彆什麼的,都是彆人演的。

那些故意隱匿信息、沒有注釋任何文字的,裡麵拍的就是莊嘯。

他把抽屜關嚴,拿了一卷封快遞的寬膠帶,把抽屜封了,抽屜邊緣的縫隙全部糊上。他嘯哥氣場太強,氣息都會從抽屜縫裡流出來吧。

……

裴琰隨後就進組拍戲了。他一天都沒耽誤,生活還要繼續,合同總要履行的。

不就是被甩了麼,沒個大事,能讓外人看他笑話?

每進到一個新的劇組,在劇本中入了戲,再結交一群新的朋友,也好像走入一段新的人生經曆。大家都是年輕人,同吃同住,玩兒得不亦樂乎。之前的事都可以暫時拋在腦後,就當沒發生過。

上一段感情,屬於《龍戰天關》劇組,那個劇是徹徹底底結束了、散夥了,劇組裡操出來的感情,從來都不會長久。出了劇組各奔東西,下次再見麵就是熟悉的陌生人,都是這樣的。

強尼吳還是悄悄地打聽了,打聽到的,那時莊嘯坐當晚的飛機就走了,走得乾脆利落,單程票,回洛杉磯了。莊嘯的經紀人包鵬誌和其他團隊成員,甚至坐更早一班航班就走了,都回美國開工去了。

強尼吳在片場摟過他的大寶貝,揉著安慰:“沒事啦,情侶之間,分分合合都正常的。你看,我和我愛人,在一起快二十年,你猜我們分手過幾次?”

“四次。”裴琰脫口而出,還猜個屁,你個話癆,說過多少回了,分分合合玩兒得很開心吧?

“就是嘛,四次,每次他受不了了又跑回來找我,很留戀我嘍!”強尼吳說。

“真賤。”裴琰輕聲評價。

“嗬嗬,反正他現在還是跟我在一起,換來換去,還是覺著對方最好,兜兜轉轉,最後那個人命中注定還是你的。”強尼吳拍一拍裴琰肩膀。

“那是你們倆,他會跟你們倆似的,後悔了再跑回來跟我求複合?”裴琰說。

強尼大叔聳肩,誰知道呢,不好說。

“莊嘯會跟誰求複合麼?他不會。”裴琰說,“他說了分開,不會再回頭找我。”

“唉……算啦。”強尼叔真心心疼傻小孩,在裴琰額頭上親了一下。

……

這部影片又是一部男人戲,一群糙漢每天混在片場,對戲,開拍,拳腳,飛車……要不就是跑步,健身。再不然就捧著盒飯磕牙打屁閒扯淡,或者找同組的女演員撩賤逗貧。

這是嘉煌與香港方麵的合資合拍片,組裡有好幾位那邊過來的一線和二線大牌,吃住的檔次就都抬上去了。酒店要住五星,合同裡寫明對房間樓層和平米麵積有最低要求。片場廁所直接為他們重新裝修了一遍,廁所不能有味道。

大夥每天吃的盒飯是一樣的,但是從四個菜一下子加到六個菜,全組都沾光了。

大佬們拍戲都很敬業,就好像有一套行業不成文標準約束著,有行規的,不敬業你是要被業內嫌棄杯葛的,要被市場淘汰的。人也都隨和,尤其喜歡摟著老裴同誌拉家常,“細佬你好能打啦”“你才是真古惑仔下次你來我們中環耍啦”!

警匪片有不少打鬥鏡頭。裴琰飾演一位年輕氣盛又桀驁不馴的警員,與匪首以及警界碩鼠內鬼有不少激烈打鬥,都是來硬的,拳拳到肉,真打真踢。

一場打戲下來,裴琰和那位中環大佬,臉上都是青的、腫的。

隻要在鏡頭之外,兩位爺都是葛優癱的姿勢癱在椅子上,各自手捧一袋冰塊,敷自己的大腫臉。導演竟然給他們NG了七八遍,長鏡頭裡要麼說他這腳沒踹夠力道,要麼是哪個屍體龍套死錯了位置;還有一次,鏡頭裡進來一條狗,尾巴搖了半天,就是不肯走。

監視器裡,警方與匪幫雙雙對峙,持槍比畫著,中間夾了一條狗,汪,汪,汪汪汪,然後裴琰就率先笑場了。

裴琰叉著腰,指揮那條龍套狗:“衝,衝,去往那邊吼,咬他們!那邊都是犯罪集團的!”-_-!思-_-!兔-_-!網-_-!文-_-!檔-_-!共-_-!享-_-!與-_-!在-_-!線-_-!閱-_-!讀-_-!

狗叫了兩嗓子,左右看了兩眼,覺著他比較像犯罪集團,往他這邊勇猛地衝過來了。

哈哈哈——匪幫眾人哄笑。

裴琰撒丫子跑走:“臥槽老子以為你是警犬,原來你是壞人一撥的!!……”

又NG了幾次,他腰上也青了一塊。

香港導演拍片路數一貫如此,怎麼逼真怎麼省錢就怎麼來,從上到下都敬業得簡直不要命,拍動作片尤其不愛用特技動畫,就用真人打。

反正演員都進組了,特技多貴,真打比較便宜啊。

鏡頭逼近到裴琰麵前,都是實打實的近景,拍他眉骨綻裂出的黑血,拍他睫毛上的一顆一顆血珠,體現暴力美學的殘酷美感。

對手一腳踹過來,就要求這一腳必須吃進他的肉裡,拍出真實的踢斷肋骨吐血的效果。

裴琰就這麼挨了一腳又一腳,以慢鏡頭姿態被踹飛好幾趟,每天開工都能給劇組省出幾十萬的後期製作費,也挺有成就感的。

匪徒的“黑車”飛速向他撞來。駕駛員要在撞擊的瞬間急刹,而裴琰需要魚躍翻滾出去,做出被撞飛的效果。

那黑車向他衝過來,裴琰盯著那車頭……

“哎?!”動作導演喊了他一句。

他那時就在街道中間站住了,被風吹著,好像突然入定了,忘了自己要乾什麼。大腦就是一片空白,他看著那輛車……

“邦”的一聲巨響,撞擊聲音非常恐怖。

特技駕駛員很有經驗,提前猛踩刹車,還是撞到了。裴琰整個人在空中騰起來,從鏡頭裡看很嚇人,好像攔腰被撞凹了一塊,飛出去七八米……

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大驚,動作導演和工作人員趕緊都圍過來了。

裴琰從地上自己爬起來的,扶著腰。

他微微彎下去,再直起來,反複做了幾次。

“沒事。”他動了動,“沒骨折。”

“上醫院弄個檢查報告,”製片人立刻吩咐,“可彆腦震蕩了。”

“沒事兒,我剛才走神了。”裴琰跟導演說,“就是走神了不好意思啊,再來,大家再來一遍唄!”

……

劇組給裴琰放了一天假,讓他去醫院檢查,然後就在酒店歇著。

他腰部瘀青上麵又加了一層瘀腫。

躺在賓館房間,被窩裡掖著手機,每一次電話鈴響,每一次微信提示音響,他迅速拿起來看,心裡仍懷有某些不切實際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