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
裴琰怔愣著,盯著對方。
導演趕緊喊CUT,怎麼啦?剛才那條拍的情緒很好啊。
莊嘯迅速脫開另一隻手,踢開鎖鏈,眾目睽睽之下臉色不對:“吊時間太長了,太累,沒這麼累的,我歇會兒。”
莊嘯從服裝助理手裡抓過一件能蔽體的長袍,披上了轉身就走,徑直出了攝影棚。
導演:“哎……哦,那就歇會兒。”
導演扭頭又瞅了一眼裴先生,怎麼了這是?
裴琰喘出一口粗氣,臉色透出不自然的潮紅,然後是一連串喘熄,也不說話。
……
周圍人都愣神的工夫,莊嘯出了攝影棚,沿著影視城的街道疾走,直奔拐角的廁所。
他們拍古裝劇的,拍戲間歇都很少上廁所,要麼儘量少喝水,要麼就得憋尿,。服裝和妝容囉嗦麻煩,都怕弄臟衣服,進個廁所都需要助理在後邊拖著裙裾。
莊嘯沒用任何人跟著,沉著臉一言不發進了廁所,後腳跟踢上門,落鎖,而且很久沒出來……
一個組的人被晾在那了,等著主演回來。
等了一會兒,覺著不對勁,這是要等多久?
導演坐馬紮上抽根煙,給製片主任遞個眼色:老哥,你去瞧瞧,乾嗎呢。
製片主任在手裡翻文件本子,不動聲色,轉身給劇務遞個眼神:哎,你去幫我看看,把人叫回來拍戲。
劇務一愣,垂下眼,真不想跑腿乾這得罪人的活兒,胳膊肘戳了一下場記:你去看看唄。
當天的執行場記,是個比較年輕的妹子。妹子也一愣,表情委委屈屈的:讓我去?我在劇組裡十八線的地位,我不敢問呀。
製片主任使眼色:你是個姑娘你怕啥,莊先生還能罵你?我們幾個老臉,要是被人嗆了,怪下不來台的,你去,沒事兒!
場記妹子初來乍到時,曾向莊先生求簽名合影,就是結結巴巴一臉花癡的樣兒,這時驚慌亂抖似的出門轉了一圈,回來說,莊sir在廁所呢,男廁所,我也不好意思敲門呀……
裴大爺也出去放風去了,不吭聲,撂下一個爛攤子。
結果這天,這一組人員就被晾在棚裡,耽誤了一個多小時沒法繼續,導演無奈之下,轉戰去補拍“朱皇子”的單人鏡頭了。邢瑢的檔期擠壓得很滿,所有鏡頭必須加班加點湊齊,過時不候。
莊嘯這是頭一回在劇組裡耍大牌。
這倒也沒什麼新鮮,哪個明星沒耍過大牌?因為個什麼事跟片方鬨矛盾賴在保姆車裡不出來僵持幾個小時,都是片場常見的風景。
莊嘯後來出來了。午休過後,下午,全組繼續拍攝,莊嘯這時跟導演提議:不想加那段戲,彆加了。
導演瞅著莊嘯說:“上午那一條,拍得確實很好,你們倆都很到位,放棄那條有點可惜。我是希望最後再補一個鏡頭,把這段拍完整就可以。”
裴琰立在房間一角不吭聲,難得安靜,不發表意見。
莊嘯瞟了一眼裴先生,跟導演說:“他的手進鏡頭了,手不好看。一定要拍,就換個‘手替’。”
裴琰:“……”
全場都尷尬了。
明擺著的,某兩位爺今天的磁場就不太對付,突然發生齟齬,暗中掐起來了。
手替?搞笑呢。
隻聽說過文替、武替、%e8%a3%b8/替,甚至背替、屁/股替都有,沒聽說過手還需要找人替,又不是彈古琴或者寫書法這類技術活兒。
裴琰把臉扭到一邊,突然十分難受,難受還不能讓人看出來他被打臉。
他心知肚明莊嘯為什麼發火,沒人比他自己更清楚他都乾什麼了。
他剛才確實做得過分了……
拍戲就是拍戲,而他借拍戲為名做了拍戲範疇之外的事……
莊嘯也沒打算給他麵子容忍他如此過分。
他以為莊嘯脾氣很好,肯定不會發火,讓他可以為所欲為得寸進尺。沒想到這人也是會怒的會翻臉的,發怒的時候挺嚇人的……
假若彆人說某一條鏡頭不想拍了,還會讓人覺著是在耍性子鬨脾氣;莊嘯說不願意拍,那就是不願意,不拍。
而且,莊嘯身邊沒帶左一套右一套的助理或者經紀人,沒人去跟導演製片委婉地、很職業地交涉這些事,莊嘯就一個人說了算,講話的口%e5%90%bb就讓周圍人甭再廢話了。
裴琰跟導演說了一句:“把那條剪掉吧,彆拍了。”
“……”
晚上回去賓館,裴琰趴在大床上,特沮喪,特無趣。
說實話,有點兒被傷了心。
走廊裡來來往往,總有說話聲音,都是劇組的人。他讓他助理過去瞅瞅,助理出去片刻,悄悄溜達回來,說:“門關著呢,我就拎了您這一桶花茶敲門問,莊先生您要喝茶麼?他沒要,讓你自己留著喝。”
裴琰把臉埋到被子裡,眼發紅。
助理扒拉著他問:“哎,爺,莊先生今天怎麼了?在廁所裡一個多小時不出來?主任和攝像排在後麵想上廁所,竟然進不去門,最後溜到客棧後麵就地解決的,可他媽逗了!”
裴琰說:“他喝茶喝多了唄。”
助理說:“那您還給他送茶葉?喝多了在片場就是老想上廁所,你們倆都彆喝了。”
裴琰哼道:“我這麼年輕,我又不尿頻尿急。老大爺才耗在廁所裡出不來呢。”
助理懟他:“這麼牛/逼的話,有本事您當著莊先生麵兒說啊!”
特牛/逼的裴大爺從被窩裡抄起手機,“劈劈啪啪”開始打字。當然,不是要嘲諷對方尿頻什麼的,他快速敲了一行字,把屏幕都瞪出重影了才發出去:【你生我氣了?】
在旁人麵前他牛著呢,到莊嘯這裡就是委屈的慫樣。
莊嘯迅速就回複他:【十一點整,你從頂層上天台,彆讓人看見,有話跟你聊聊,過來嗎?】
裴琰以為莊嘯會冷淡地跟他說“沒生氣”,讓此事不了了之,當作沒發生過,但從此對他繞道不搭理。沒想到莊嘯就沒打算回避,約他麵談。
北方的郊外,夜空晴朗如一塊墨玉,上墜一道絢爛的天河,美極了。
莊嘯坐在天台頂端,背靠一塊水泥平台,應當是剛洗過澡,渾身皮膚散發濕氣,頭發披散開來。
白天%e8%a3%b8/身遍體鱗傷的造型偶爾在眼前浮現,卸了妝就恍如隔世了。
兩人都是人不知鬼不覺地翻過欄杆,踩著腳手架攀上天台,其他人估摸是沒本事爬得上來,狗仔也爬不上來,周圍沒有更高的樓,因此這裡約會極為安靜安全。
裴琰雙手插兜悶聲不吭走過去,就貼在莊嘯身邊,盤腿坐下。
一個抽煙,一個不抽煙乾瞪眼犯愣。
什麼也不必說,身邊有個人陪著,月下的景色都是美好的,挨罵也能甘之如飴。
莊嘯轉臉看著他:“你今天真有本事,你想乾什麼啊?”
“你就是要聽我道歉麼。”裴琰低頭噘個嘴,並非賣萌,就是特彆委屈。
莊嘯微微搖頭:“你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操,我當時都硬了。”
“……”
裴琰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有心理準備聽見這一條,片刻,猛地抬頭盯住莊嘯!
莊嘯沒回避他的目光:“當時左右兩台攝像機,導演、攝像、主任、製片人都在。周圍那麼多人看著,給咱倆拍近景大特寫,你忒麼穿個大寬袍子瞎折騰隨心所欲,你硬了反正看不出來,我幾乎就沒穿衣服……你想出鏡麼?”
你想出櫃啊?
裴琰如在雲裡霧裡,滿腦子就是莊嘯直白坦蕩的一句“當時都硬了”。
他輕聲說:“我不在乎,有什麼了不起的?出鏡就出鏡。”
出櫃就出櫃——潛台詞是要說這句。▽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他又低下頭:“你是不是很不能接受這種事?萬一哪天讓人看出來咱倆有什麼,就惡心了,讓你這影帝丟人了……其實咱倆本來就什麼都沒有。”
“沒有,我不會覺著惡心丟人。”莊嘯很坦率,“我這樣人,我有什麼可丟人的?我什麼事沒經曆過?
“我在那邊生活這麼多年。你應當都知道,洛杉磯舊金山就是北美彩條旗的大本營,遍地都是這樣的,我見識得多了。我沒心理壓力,我可以活得特彆瀟灑自在,不在乎國內這邊人都怎麼說我。
“我現在要是混不下去了,立刻卷鋪蓋拎包走人滾回美國去,你呢?
“你是不是準備把這裡一切都不要了,前途不要了,你跟我去那邊生活?就現在,你能跟我走嗎?”
莊嘯看著他。
就現在,你能卷鋪蓋打包跟我離開這裡,跟我一起生活嗎?
……
裴琰低頭不說話了。
他已經明白自己衝動了,幼稚了,做了蠢事。
隻是嘴上不願承認,不願跟誰道歉認錯,自尊心特彆受傷,就是被人蹂/躪了一頓、打了一頓的感覺。
莊嘯伸出一隻大手,沿著他後脖子,罩住頭頂。
就這樣撫摸著,也很珍惜的,罩了很久。
“你這種人……平時挺精的,關鍵事怎麼這麼傻啊?”
莊嘯聲音很溫存,就著如水的夜色、漫天星鬥,聲音就是自帶溫度的,讓裴琰感到恍惚,那裡麵分明就有他以前沒體察到的東西。
喜歡你,就變傻了唄。
智商就欠費了,腦袋裡灌的不是水,都他媽是精/液吧,裴琰心裡自嘲。
他就著莊嘯的手勁,把頭貼在對方掌握之中,緩緩地靠過去,放任自己的臉靠在對方掌心,慢慢倒進莊嘯懷裡,不動了,不舍得離開,特彆想親近。
“哎,你真的硬了?”他哼了一句,想象那溫熱的%e8%83%b8口,被他捏硬了的性/感的%e4%b9%b3/尖。朱紅色的大披風把他倆裹在中間,都沸騰了,充血了。他借著“動刑”的機會放肆地揉捏莊嘯大腿內側,倆人都像渾身通了電似的狂抖……
“下回你再折騰,我切了你的手。”莊嘯竟然冷冷地威脅他。
“你切啊?然後還可以用‘手替’麼。”裴琰無恥地笑了,嘴唇輕輕摩挲他能觸到的莊嘯的衣服。
莊嘯抱了裴琰的頭,攬在懷裡,撫摸後腦勺和脖子。
月光罩在他們身上,都好像有種魔力,讓他們都很安靜,互相倚靠陪伴,與白天片場的劍拔弩張狀態都判若兩人,在天台空靈的角落呈現出優雅的雙人雕像的姿態。
再要自欺欺人、再否認這種隻為一人的關懷,還有意思麼?這份感情極為特殊,就是最自然最和諧的相處。那瞬間真的就硬了。
為什麼當初偏偏對很不順服的裴先生另眼相看。
為什麼手掌傷得鮮血淋漓得去救這個人。
為什麼會答應裴琰的邀請,回來拍戲,但凡換一個人邀請,會願意回來嗎。
不會。
就是因為裴先生啊……
從未有過,他對一個男人的臉和身體存有欲/望。對著這樣一個潑辣、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