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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隻是你說搶她一個箱子又能如何?若是這事兒讓你爹……”

剩下的話沒說,意味不言而喻。

唐嬌笑盈盈的,仿佛這事兒跟她沒有關係一樣。

她輕聲道:“娘親這話說的,她被搶和我們有關係嗎?就算是人被抓又有什麼關係呢?他看到您的長相了麼?可是一個姓胡的人雇傭了他。他日就算被抓,也和咱們沒有關係的。”

唐嬌聲音嬌嬌軟軟的,將頭靠在唐太太的肩膀,軟軟糯糯帶著笑:“而且啊,不過是丟了一箱子衣服罷了。彆說胡如玉不會報告巡捕房。真的報了,巡捕房也不會好好查的,又有什麼要緊呢?我圖的可不是這個。”

唐嬌本來是不想細細說明的,但是她知道她娘的性格,若是不說,指不定多麼擔心,惶惶不安倒是容易被人看出來了。她還記得她娘被胡如玉陷害的樣子。唐嬌挽住她娘,細細解釋:“搶箱子不過是個小事兒而已。我不過是讓她被老太太厭惡罷了。等一下帶你去看戲。憑什麼她每次都能巧舌如簧呢。我們想要一下子絆倒她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循序漸進總不會錯。”

唐太太低下頭看女兒,唐嬌的眼神很清澈,像是水汪汪的一灣泉眼。

唐太太雖然不知如何丟了箱子就能讓老太太厭惡,不過看到女兒篤定的樣子,她竟然一下子就相信了女兒。

“她沒有報警,反而進來了。”

唐太太從窗口看到胡如玉的情況,低聲告訴女兒。

唐嬌輕聲笑,她說:“走,娘,陪我去一次護士站送水果。”

唐太太:“呃?”

唐太太是舊時女子,她其實不是什麼厲害的性子,女兒堅定起來,她就附庸在女兒身上了。兩個人一起來到護士站,唐嬌輕輕點點護士站的桌子,甜甜一笑。

“姐姐。”

兩個小護士正在低頭說話,聽到有人開口,抬頭一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唐嬌笑眯眯:“我們這邊有些水果,給你們送一些。”

小護士受寵若驚,立刻:“這怎麼好,你自己留著吃呀。”

唐嬌堅定的推拒,搖著頭,“我一個人又吃不完的,你們晚上要值班的吧?要多補充水果才會水靈靈哦。”

帶著笑意的模樣兒引得幾個小護士笑了起來。

“再說,你們收了,我才好過來坐呀,等會兒我娘回家了,我一個人很悶的。”唐嬌眨眨眼,十分俏皮。

其中一個小護士噗嗤笑了一聲,說道:“來來,你進來坐。”

母女二人都坐了進來,唐嬌本就是會說話的,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將話題聊開,十分遊刃有餘。

胡如玉來到三樓的病房,她驚魂未定,咚咚敲門,房間內安安靜靜,並沒有什麼人。

她推門一看,人似乎不在。

她尋思一下,並沒有繼續等他們,反而是上了樓。揣測那對母女許是在四樓唐士傑那裡。

等約莫胡如玉上了樓,唐嬌終於起身:“姐姐,我們先回去了。”

小護士又叮囑唐嬌多穿些衣服,唐嬌含笑應了。

她與唐太太一同上樓,剛一到樓梯口就聽到老夫人中氣十足的叫罵聲。

唐太太詫異的看向唐嬌,心道她閨女算的真準。

“你這個喪門星,過來說這些作甚,你是恨不能嚇死我乖孫是吧?怎麼好端端就被人搶劫了。是不是你出門就招搖。”頓了一下,又罵:“哄著男人拿錢出門,誰知道你是真的被搶劫還是自己貪了錢。你和你閨女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母女二人上了樓,唐嬌溫柔的笑:“祖母,您怎麼了?”

隨即詫異的看向了胡如玉,驚訝的表情更是明顯,就在胡如玉即將開口之際,她帶著滿臉的疑惑開口道:“玉姨,爹去車站接你了,你怎麼自己回來了?你沒有看到他麼?”

胡如玉一愣。

老太太更加不滿:“你這狐%e5%aa%9a子,隻會哄著男人。”

又瞪唐太太:“你也是個沒用的,連個男人都看不住。”

唐嬌輕輕掐了唐太太下,唐太太一下懂了,她紅了眼眶,低語:“我、我這也難呀。”

這個兒媳一貫是個堅強的,猛然間紅了眼,老太太還有點驚,不過立刻又瞪向胡如玉:“你不要在這裡嚇我乖孫!滾滾!”

“娘,這是怎麼了?”唐誌庸終於到了。

唐嬌揚了揚唇,人到齊了,戲該敲鑼開演了。

2017.6.15

正值隆冬,鵝毛般大雪紛紛揚揚下個不停,夾雜些北風,冷的徹骨。

一輛小汽車緩緩停在哈爾濱最紅火的四方飯店門口,西洋連衣裙裝扮的使女小跑步兒的來到小汽車前邊,她搪著車頂,打開車門,恭恭敬敬。

車中下來身著旗袍的精致女子,女子三十來歲,精致如畫。細細高高的高跟鞋踩在雪中,留下一點點痕跡。

身後的使女立時撐起傘來,雪花點點落在紅梅油傘上。

室內室外如同兩重天,外界冰天雪地,四方飯店內卻歌舞升平。

“掌櫃的,人已經到了,正在二樓天子間等您。”

這位時髦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四方飯店名震哈爾濱的女老板唐嬌。

唐嬌點了點頭,徑自來到二樓,短暫的敲門,她帶著笑意進門,“徐先生,讓您久等了。”

聲音猶如出穀的黃鶯。

徐先生倒是也不怠慢,立時站起身子,與她握手,帶著幾分拘謹。

徐先生打量唐嬌,這個女子就如同傳言裡一樣柳葉彎眉、櫻桃小口,婀娜有致的身段兒,雖然已經到了中年,但是仍美豔的讓人移不開眼。

唐嬌揚了揚嘴角,寒暄道:“徐先生這次過來一路可還順利?”

徐先生立刻想起自己這次來四方飯店的目的,他心中暗暗唾了一口自己,立刻打起生意人特有的精明:“還好還好,多謝唐掌櫃的關心。”

他倒是也不拐彎抹角,深深吸了一口氣,直接開門見山說道:“實不相瞞,這次冒昧來見唐掌櫃的,為的便是我們家洋行的生意。現在香胰子、雪花膏都是極為緊俏的物資。聽說唐掌櫃的有些門路可以從上海那邊入貨。不知在下能否有這個機會,分得一杯羹?”

唐嬌在江湖上有些名聲,如是與她耍滑,怕是被吃的骨頭不剩。實實在在開門見山反而好談。

唐嬌端起茶杯,修長的手指保養的格外好,指甲上是如今最看流行的大紅色,大紅的指甲襯在潔白的骨瓷杯上,並不給人突兀之感,隻覺得這當真是一個金貴的人兒。

滴滴答答的時鐘發出聲音,一分一秒過去,徐先生的心慢慢提了起來。

其實他的供貨渠道並不多,現在戰/事/吃/緊,能夠得到這些緊俏物質的人可不多。而近來他實在走了背運,幾條門路都出了狀況,外界也傳言他做生意十分不厚道。甚至有人言道他黑吃黑。不知哪個癟三做的這混事兒!

如今他舉步維艱,以至於他需要從奉天趕到哈爾濱尋找唐嬌這條線路幫忙。

他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唐嬌慢慢的品茶,看著徐先生的表情,似乎覺得已經達到效果,輕啟朱唇:“分一杯羹自然可以,既然我見徐先生,就很有誠意了。隻是不知道,徐先生的誠意又有多少呢?”

徐先生立刻伸出手指。

唐嬌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搖頭:“加三成。”

徐先生不可置信的看著唐嬌,唐嬌認真:“現在這種局勢,你不做,總有彆人的。”

她清淺的笑,帶著幾分飄忽。

徐先生深深的喘熄,攥緊了拳頭:“這……我需要考慮。”

唐嬌也不勉強:“也好,隻是我要提醒您,時間可不等人。這一頓容我儘地主之誼,您請用,隻是我就不相陪了。”

她似乎並不遺憾,起身來到門口,還未曾打開包間的房門,就聽到徐先生的聲音,“等一下。”

他其實已經沒有更多的退路,縱然唐嬌條件苛刻,卻也隻能答應,這是他僅剩的機會。

唐嬌側過身子看他,徐先生艱難的吞咽一下口水:“我答應。”

唐嬌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看來徐先生是個聰明人。”

***

唐嬌坐在臨街的紅木椅上,透過窗欞,神情木然的看著街上的情景,這個時辰街上已經沒有什麼人了,遠處的青磚碧瓦皆落了白雪,兩側的路燈照在雪地上,濕冷的氣息仿佛能夠穿入骨髓中。

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敲門聲響起,唐嬌抬頭看向門口,這是她的助手古二,是她從街邊救來的人,算是她有限信任的人。

古二開口稟道:“掌櫃的,徐先生那邊的合同已經敲定了,想必他是絕對不會知道,他那邊的門路都是我們斬斷的。”臉上帶著些談成生意的笑意。

隻是唐嬌倒是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她安安靜靜的坐在那裡,“給七爺發過電報了?”

古二:“已經發過了,您放心。”

唐嬌點頭,她說:“你辦事我放心,下去吧。”

古二有些擔心,不過還是很快的退了下去,臨走更是將門關好。

每年的這一天,掌櫃的處理完所有事情之後都會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痛哭一場。

唐嬌輕輕的笑了一下,將頭靠在了大大的紅木椅上。人人都覺得她是哈爾濱足可以翻雲覆雨的人物,但是卻不知,她不過是旁人手中的一顆棋子。

可是她一點都不介意做這樣一顆棋子,如果不是遇到顧七爺,如果不是成為一顆棋子,這樣的亂世裡,唐嬌不確定自己與四方飯店那些舞女沒有什麼區彆。又或者,她會是對麵街道看不見的暗巷裡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子一樣。

總歸,不會更好。

所以她心甘情願做這顆棋子,成了這顆棋子,背井離鄉來到哈爾濱,成了人人都要忌憚的三分的人。

唐嬌覺得自己其實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人生就是這樣啊,有得必有失,今日這少有的脆弱也不過是因為恰逢她母親的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