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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這個隔了一輩的侄女自然也不可能從內心裡去尊重這個長輩,去伯父家, 那隻是一種道義, 需要維持表麵的親戚關係而已。

往年他們都是年初一就去大伯家拜年的,今年他們沒有去,估計大伯母老大不高興, 年快過完了才打發大伯來她家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現在估計在心裡把高涼埋怨了個透。高涼帶了些從廣州帶回來的荔枝罐頭、桂圓乾、糖果之類的去拜年, 打算堵上大伯母的嘴。

高涼已經記不起多久沒回過老家了, 雖然父母的喪事是在老家辦的,照現在的時間推算,也不過半年多而已, 但她現在的記憶裡, 起碼有十多年沒回去過了。所以她看見老家那低矮的土坯房時, 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今天大伯家很熱鬨, 人也很齊整, 哥嫂們都在, 還有兩個陌生人。高涼一進家門,大伯和大伯母的臉色頓時變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高涼禮貌地拜過年, 將自己提來的東西放在桌子上:“對不起,大伯。本來該初一來拜年的,但臨時有事去了廣東,一直沒在家,昨天才回來。這些是從廣東帶回來的,給大伯和伯母嘗嘗。”

大伯母臉色才稍稍緩和一些,但還是不高興地埋怨:“你說你一個姑娘家,大過年的去幫人照顧什麼病人,你跟人家非親非故的,傳出去多難聽,你以後還要不要嫁人了?”

高涼本來還和煦的臉聽到大伯母這句話,不由得看了兩個陌生客人一眼,她這是打算幫自己宣揚麼,她滿不在乎地笑笑:“嫁不出去就算了。”誰說女人一定要嫁人呢。

大伯皺眉:“說什麼胡話!好了,高涼難得來一趟,你趕緊去弄飯吧。”

大伯母提著高涼放在桌上的東西進了臥室,這才轉身去廚房。高涼本來打算一走了之的,但是覺得當著陌生人的麵拂袖而去,估計大伯母會詛咒自己一輩子,雖然她可能也並不樂意自己在她家吃飯。

高涼起身去外麵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聽見他們在挑日子,討論房子坐向問題,忽然有些明白過來,這是風水先生在看宅基地吧,大伯家要修房子了?高涼找了個機會問三堂哥,三堂哥支支吾吾地說:“家裡打算修房子,二哥今年下半年要結婚了。”

高涼問:“哦,修在哪兒呀?”

三堂哥是個老實人,臉一下子漲紅了:“拆了老房子修新的。”

高涼一下子明白過來,三堂哥指的老房子當然不是他們家現在住的房子,因為這房子是大伯家七十年代修的,還算是新房,老房子肯定指的是爺爺原來住的老房子,那四間房有兩間是高涼家的,那塊宅基地旁邊的空隙不大,拆了兩間來修新房肯定是不夠的。高涼猛然想了起來,她記得大伯家拆了原本屬於她家的老屋修了新房,完全沒有知會一聲,原來就是這年。以前是她不在家,去了深圳,他們來了個先斬後奏,現在還是不打算知會他們一聲嗎?真當他們是軟柿子呢。

吃飯的時候,高涼就當著大家的麵把這話說開了。大伯母說:“這房子你們不是不要了嗎,我讓你們回來也死活不肯回來,你們要是回來住了,我還會拆那房子嗎?”

高涼冷靜地說:“伯母,話不是這麼說的,即便我們不回來住,這老房子的所有權也還是我家的,你沒有拆的權力。就算是你修房子地不夠,那至少應該來征詢一下我們的意見吧,不能一聲不吭就把房子給拆了。”這是欺負他們姐弟年紀小,不怕他們鬨呢。

大伯母說:“房子現在不是還沒拆嗎?現在你知道了,反正你們也用不著,地就讓給你哥哥們吧。”

高涼斬釘截鐵地說:“不能免費讓。”

“那你想怎麼樣?”大伯母的臉色變得不好看起來。

高涼說:“你們要麼給錢,要麼用彆的地來換。”當年她媽就是這麼被逼走的,她現在就算不需要這地,也不能白白拱手相讓,親兄弟明算賬,這是大伯教給她的。

大伯看了侄女一眼,發現這個侄女的性子和弟媳婦的性子非常像,也是個不肯吃虧的,他咬咬牙,說:“我家山頭那塊地就換給你吧。”

高涼想了想:“好。不過得立個字據,空口無憑。今天哥哥們都在,風水師父也在場,你們幫忙做個見證吧。”那塊山頭高涼父親帶他們去看過,是隊裡分的黃土山,高涼家也有一塊,跟大伯家的挨著,上麵稀稀落落長了些樅樹和茅草,並沒有什麼實用價值。高涼記得以後好像有高速公路從那裡修過,不過具體是哪兒她記不清了,不管是不是,有沒有價值,反正這地她不能拱手相讓就是了。

高涼去大伯家這趟估計氣得大伯母鬱悶得要吐血,不過她覺得自己去得挺值的。臨走前,大堂嫂悄悄地拉著高涼的手問:“妹妹,你去了一趟廣東,覺得那邊怎麼樣?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工廠招工?我要是去那邊能不能找到事做?”

高涼跟這個堂嫂鮮少接觸,不過以前聽媽媽說過,這個嫂子是個挺實誠的人,因為有個厲害的婆婆,經常被挑剔嫌棄,堂嫂一有機會就會跟高涼媽訴苦。高涼自己沒跟堂嫂接觸過,不太清楚她的為人,不過看她低眉順目的樣子應該是個和善的人:“嫂子你想出去找事做?”她看著堂嫂懷裡才兩三歲的侄子。

堂嫂說:“你伯母經常嫌棄我,你哥也不幫我,我兩頭受氣。我不想在家待了,想出去做事。但是沒有人帶我,我不敢去。”

高涼自己身為女性,對受壓迫的女性多少都有點同情心理,便說:“侄子這麼小,你出去我哥能同意嗎?”

堂嫂說:“他有什麼不同意的,我出去掙錢養家,他在家看孩子就行。”

高涼聽她這麼一說,便說:“我幫你找個熟人問問,看能不能幫你找個工廠。過半個月你再來我家聽消息吧。”她知道李俊毅廠裡安排個工人肯定是可以的,但她不能替李俊毅做主,而且她也不想讓堂嫂去李俊毅的工廠,看他能不能幫忙去彆的工廠找個事給她做。

其實高涼也想過自己店裡需要人手,春梅上學去了,瘦猴不會永遠都在店裡幫自己做事,但是她不想讓堂嫂來自己店裡,這樣自己的家底就全都抖露得一乾二淨,大伯家裡要是知道了,自己還有寧日嗎?

回到家,吳春梅和她爸已經過來了,正好還沒走,高涼趕緊過秤給錢。然後跑去通知瘦猴,順便給瘦猴奶奶帶了個荔枝罐頭,老人喜歡得不行。高涼還見到了瘦猴的妹妹,小姑娘上初二,還沒開學,見到高涼,跑過來小聲地問:“姐姐你是我哥的女朋友嗎?”

瘦猴將妹妹一把拖開:“思思你彆胡說八道,這是毅哥的女朋友。”

高涼哭笑不得,這都哪跟哪啊。

楊思華一臉遺憾:“啊?你真是毅哥的女朋友?那哥你也太差勁了,什麼時候才給我找個嫂子啊?”

瘦猴趕緊叫上高涼走了:“彆聽這丫頭胡說八道。對了,毅哥身體沒事吧?”

“沒事了,就是平時吃飯不注意鬨的。”高涼說。

兩人一起往外走,看見一幢房子外聚集了一大堆人,人們一個個哭喪著臉,有的人還在抹眼淚。瘦猴黯然地說:“廠裡正式宣布破產了,我們全都下崗了。”

高涼看著那群人,好多年紀都在四五十歲,這樣的年紀,不到退休的年紀,又不能像年輕人那樣去學新技能、尋找新工作,上有老下有小,一旦失業,生活的重擔如一座大山壓在他們頭上,連喘熄都困難。然而這隻是個開端,下崗是個洪流,高涼即便是重生了,也沒有力挽狂瀾拯救蒼生的本領,隻能唏噓感歎。

回到家,春梅和王奶奶已經在收拾高涼今天早上去菜市場買回來的食材了,瘦猴見了也趕緊來幫忙,他感慨地說:“涼妹子回來了,我心裡就踏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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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奶奶笑眯了眼:“可不是嘛。我們涼涼最踏實了,有條有理的。”她現在是看孫媳婦,越看越滿意。

吳春梅說:“我明天就要去學校了,以後幫不上你的忙了。”

高涼笑著說:“你趕緊去讀書,就是了結我的一塊心病了。”

吳春梅眼睛紅紅的,低著頭不敢看高涼,高涼把最好的機會留給了她,自己卻肩負著那麼重的負擔,她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了高涼。

高涼又說:“春梅,上學了要注意勞逸結合,不能光讀書不吃飯不運動。也不要著急,你的成績不差,心理負擔不要太重,放鬆一點,肯定能考上。你就想啊,就算考不上也沒關係,還有高味呢,我這兒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著。”

吳春梅眼眶裡的淚水差點滾落出來,她吸了一下鼻子:“嗯,我知道。”

王奶奶說:“過了明天,家裡就冷清了,大家都去上學了,隻剩我跟涼涼了。”

高珊高強都是正月十六開學,李俊偉也是十六返校,到時候吳春梅也走了,家裡可不就隻剩高涼和王奶奶了。瘦猴笑著說:“我也經常在呢,還有阿彪。”

王奶奶看看瘦猴,又看看高涼,忍不住歎息一聲:“要是俊毅也在家就好了。”

高涼一想到李俊毅,就禁不住思緒飄忽起來,今晚得給他寫信了,他肯定在念叨自己了吧。李俊毅正在做報表,突然打了個噴嚏,心想:“高涼在想自己了?前天晚上寫的信,過兩天就能收到了吧。”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高味熟食終於重新開張了,醬香誘人的鹵肘子、豬頭肉、豬耳朵、鹵大腸,香噴噴的烤鴨,壓箱底的臘腸,酸辣可口的鹵雞爪,以及越嚼越有味的鴨脖鴨翅鴨雜等,還增添了清香誘人的荷葉雞,產品豐富,種類齊全,齊刷刷地擺放在擦得晶亮的盤子裡,吸引著新老顧客的視覺和嗅覺。

很快櫃台前就擠滿了新老顧客,老顧客都紛紛感慨:“這麼久沒見你來,還以為你這店不開了。”

高涼一邊忙一邊笑著說:“大家這麼捧場,怎麼能不開?今年第一天開張,新年大酬賓,消費三元以上送鴨掌或鳳爪一個,先到先得。”

大家一聽說有鳳爪送,都跟不要錢似的買起來。把高涼他們都給忙壞了,高強還被高涼委派去維持秩序,讓大家排隊來購買。今年第一天開張,排隊在高味買鹵味成了中心市場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繼續,麼麼噠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