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設宴,無比冗長,好不容易待宴會結束了,又單獨受聖上召見,待戚修馬不停蹄的往家趕時,老夫人、三老爺、榮氏、裘氏,新娶進門的魏氏,連同三個弟弟早早的便已在壽延堂候著了,卻唯獨不見自個心心念念之人。
大半年未見,許是剛從沙場上歸來,隻覺得戚修身上的氣勢更加冷冽、更加威嚴了。
尤其是那雙原本冷冽的眼,裡頭多了幾分生殺果決,多了幾分嗜血的陰狠,好似疆場上纏繞著的危險氣息還未來得及悉數消散,一眼望去,膽小的人怕是會渾身直打哆嗦。
一人問候一句,戚修早已有些站立難安,心中隱隱有些許不耐,麵上未顯。
老夫人見他長途跋涉,麵上有些疲憊,總算是發話了,咳了幾聲,對他道:“好了好了,此番總算是有驚無險,凱旋歸來,趕明兒個便開祠堂祭拜,今日修兒早些回屋歇著罷,有什麼事兒明個兒再議,快去瞧瞧你媳婦跟孩子們吧,方將孩子哄去睡了,都巴巴盼了一整日了···”
老夫人話音方落下,便見戚修立即沉聲道:“那孫兒暫且先退下了——”
言罷,便立即提著步子,轉眼便消失在了屋子裡。
老夫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便又衝眾人擺了擺手,屋子裡的人這便悉數散去了。
戚修簡直是歸心似箭,尤其是方才老夫人那句“快去瞧瞧你媳婦跟孩子們吧”,如此簡單平常的一句話,卻足夠令戚修%e8%83%b8膛裡直砰砰亂跳了起來,隻覺得腦海中一股子熱血嘩啦啦的往上湧。
他日思夜想了整整大半年,眼下,可算是趕回來了。
此刻,整個霽修堂卻是一片寂靜無聲。
世子爺回來了,前去壽延堂給老夫人請安去了。
而夫人方從壽延堂回來不久,將小主子們哄睡了,不過一個轉身的時間,便見主子也跟著趴在床榻上睡著了。
一大三小,睡得正香,整個屋子靜謐無聲,溫馨寧靜。
芳菲與歸昕幾個正琢磨著要不要將主子給叫起了。
正猶豫不決之時,便見聽到外頭院子裡響起了一陣請安動靜,芳菲與歸昕頓時一愣,二人不由對視了一眼,隨即趕緊上前迎著。
一隻青綢麵料的踏馬靴踏了進來。
芳菲與歸昕立馬低頭上前行禮,後頭幾位奶娘見戚修威嚴凜凜,雷厲風行,直有些戰戰兢兢,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好在戚修壓根未曾注意到,在眾人開口招呼之前,瞬間抬手製止了,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夥退下。
芳菲幾個早早便已習慣了主子們的相處方式,隻半年未見,這世子爺好似有威厲肅穆了不少,直讓人不敢直視。
幾人將屋子裡的奶娘領下去後。
戚修垂在一側的拳頭緊了又鬆,送了又緊。
緩緩地來到床榻前。
然後,一眼便瞧見了安安穩穩的睡在床榻上的那一大三小。
一大,三···小?
他不由愣住。
戚修隻以為自個瞧錯了,他近來多日未曾好生歇息,連番趕路,其實已是累到了極點,可心情卻是無比亢奮的。
隻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甚至還伸手揉了揉眉心。
結果,依然是三個小的沒錯。
妻子躺在外側,背對著側身躺著,裡頭並排躺了三個隆起來的小鼓包。
戚修腦海裡一時嗡嗡作響,%e8%83%b8膛裡直砰砰砰的跳得厲害。
他下意識的吞了吞口水,喉嚨乾澀的厲害。
幾乎是顫著步伐上前。
一步一步。
立在床頭,連下巴都在打顫。
隻一動不動的瞧著,喉嚨出不了聲,眼睛忘了眨,腦海中亂作一團。
直到,那三個小的中的一個忽而砸吧砸吧醒來了,睜著圓溜溜的眼珠子亂轉著,然後看到床榻旁多出來的這麼一個龐然大物。
一時被嚇著了似的,隻見小身團明顯一抖,小嘴巴一噘,卻嚇得久久發不出聲來,直到整張小臉被脹得通紅,雙眼死命眯成了一條縫隙,握著兩隻小拳頭使力蹬著,然後氣一順,便扯著嗓子嗷嗷大哭了起來。
那嗓子嗷嗷的,跟隻小狼狗嗷叫似的,頓時響徹整個院子。
☆、第145章 一四五章
秦玉樓瞬間被那嚎啕大哭聲給震醒了。
許是往日裡被孩子們吵醒的次數也並未少見, 眼下, 隻見雙眼熟練一睜,身子輕輕一彈, 整個人便瞬間清醒了過來。
一眼,便瞧見老二哭得撕心裂肺, 地動山搖。
秦玉樓微愣,老二雖比其他兩個調皮搗蛋了些,嗓門大些, 勁道結實些, 但其實是三個最不愛哭的, 是典型的雷聲大,雨點小,每每皆是象征性的嗷嗷兩聲便完事了。
還是打頭一遭瞧見哭成這幅模樣。
秦玉樓忙彎腰將人抱了起來,抱到了懷裡,心疼的哄著:“乖兒子, 不哭不哭,這是怎麼了,怎地哭成這般模樣了···”
小家夥一到她懷中, 便伸著那雙胖乎乎的小胳膊緊緊摟著她的脖頸, 將圓乎乎的小腦袋埋在了她的脖頸間使勁兒蹭著,似乎被安撫了,聲音倒是漸小了, 小身板卻仍一抽一抽的, 儼然一副被嚇著了的模樣。
秦玉樓心都要化了, 忙抱著在話中輕輕搖晃著繼續安撫,片刻後,便見小家夥忽而邊抽泣著,邊悄悄的扭頭探著那雙圓溜溜的眼珠子怯怯探尋著什麼,瞧了一眼,又飛快的扭過頭重新埋進了娘親的懷裡。
小家夥的這番舉動卻讓秦玉樓一怔,下一瞬,似乎有多頓悟,隻覺得心中霎時漏了一拍。
待秦玉樓緩緩的回過頭來時,便瞧見身後正立著一個身穿盔甲、頭戴盔帽,滿臉胡渣的男人。
這樣一身裝扮,隻覺得威武又霸氣,許是頭上戴了盔帽,整張臉隻露出了一雙犀利凶悍的眼,及半截胡渣滿麵的臉,是以,第一眼瞧過去,直令人觸目驚心。
難怪老二被嚇成了這幅模樣。
而那個男人眼下隻定定的、呆呆的立在她身後一動未動,看著孩子們,看著她,似乎想要上前,卻又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一下不知從何處下手,不知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兩人對視了片刻。
秦玉樓卻是瞬間紅了眼,她可是直直盼了大半年,每日數著日子過活,尤其是近幾個月,是日日夜夜提心吊膽,他失蹤了,半分音訊皆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留給他們一家老小這麼個大一個窟窿子,府中主事兒都被下了大獄,她便是連在睡夢中都不知驚醒了好幾次。
他倒是好,一身輕的去,一身輕的回。
秦玉樓心中頓時泛起百種滋味,眼下,瞧見了他這個殺千刀的,隻覺得所有的艱難,所有的委屈頃刻間湧現了上來。
直想立馬上前捶死這個不頂用的。
直想立馬張嘴咬死這個殺千刀的。
卻又更想一把飛奔撲到他的懷裡。
可是,眼下她懷中還摟著孩子,而方才小家夥那嗷嗷幾嗓子將床榻裡側另外兩個也給一並吵醒了,許是因著沒有睡醒的緣故,不多時,湊熱鬨似的,便也隨著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三個小兔崽子使出了吃奶的勁道,齊齊開嚎。
顧得了這個,顧不了那個。
秦玉樓頓時一陣手忙腳亂,牽掛著丈夫那裡,耳邊卻又是一陣哇哇嚎叫,腦海中是亂作一團,簡直是頭疼欲裂。
這人一心急起來,於是,乾脆什麼都不管了,隻崩潰了似的,一臉委屈的趴在床榻上,摟著三個小的,一並開始哭了起來。
於是,手忙腳亂的那人換成了方踏進家門的戚修。
他忙去摟妻子,抱妻子,笨手笨腳的安撫妻子,也隻敢碰妻子,另外多出來的那三個小的,他壓根碰都不敢碰一下。
秦玉樓一邊輕輕啜泣,一邊護著底下三個小的,一邊哭著嚷著道:“嗚嗚,好你個沒良心的,你還曉得回來,孩子都快能打醬油了,還要你這個父親做什麼,感情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啊···”§思§兔§在§線§閱§讀§
秦玉樓往日裡是個淡然隨性之人,也不知怎地,一旦碰到了這呆瓜子戚修,就跟點了炮仗似的,一點便著。
戚修緊緊地摟著她,嘴裡沒有多餘的話,隻一個勁兒的喚著“夫人,夫人···”
那一遍又一遍的低聲呢喃,隱藏著無限的思念與情愫。
於是,秦玉樓雙眼便又一熱,原本伸在半空中的拳頭硬是給生生的收了回來。
裡頭秦玉樓的啜泣,戚修的安撫,混合著孩子們的哭啼,簡直是要炸開了鍋,候在外的顧媽媽便也不管不顧了,領著幾個丫鬟婆子紛紛闖了進來。
於是,便瞧見了這抱做一團,哭做一團的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幕。
奶娘們一人抱走了一個。
戚修與秦玉樓二人總算是分開了。
丫鬟們都眼觀鼻鼻觀心,裝作未曾瞧見。
打水的打水,端茶的端茶,在顧媽媽的領導下,倒也有條不紊。
秦玉樓情緒來的快,去得也快,許是這都當娘的人了,臉皮也厚些了,若是喚作以前,這在大夥兒跟前落了淚,多少總該有幾分不好意思的,可現如今,眼淚一收,完全沒事兒人一樣。
倒是戚修,接過芳苓遞過來的那盆水,親自拎乾了巾子一臉殷勤的似要為妻子擦淚,隻端起了銀盆便對芳苓擺了擺手沉聲道:“都暫且退下罷···”
話音將落,又似乎有些猶豫,眼睛不住往奶娘那頭瞅著。
三個奶娘雙眼微縮,下意識的便想要開溜。
戚修原本是依著往日裡的習慣,他喜歡清靜,欲要將屋子裡的人都打發走與妻子好生獨處一番,半年未見,似有千言萬語、萬語千言,可滿腔的話語都抵不過與妻子的一個擁抱,他隻想要靜靜的摟著她,抱一會兒。
可眼下,卻又有些舍不得孩子,還沒來得及細看一眼呢。
秦玉樓見狀便一把奪過丈夫手中的巾子,心裡嘀咕著,果然有了孩子便忘了媳婦,以前眼珠子都是一動未動的穩穩黏在她身子的,現如今倒好!
見奶娘們將孩子哄好了,便又吩咐奶娘將孩子們抱了過來。
睡醒了,鬨騰了一陣,有精神了,靠在床榻上排排坐好了。
戚修雙眼柔中帶水,黏糊糊的,如此情深意切,與當初第一眼瞧見她時的表情,那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隻無奈,但凡當他一臉溫柔深情的想要靠近,三個小家夥便紛紛癟嘴,張嘴便又要哭,一個個跟受了驚的小豬仔似的,隻齊齊麻溜的爬著往娘親這邊湊。
於是,戚修深情便僵在了臉上。
☆、第146章 一四六章
秦玉樓笑得雙眼彎彎, 伸手將三個小蘿卜頭一一推倒在軟乎乎的被褥上。
三個小家夥頓時齊齊摔得四仰八叉、四腳朝天, 逗得幾個小的直咯咯大笑後,然後在丈夫一臉震驚的表情中, 逮著他去洗漱了。
大半年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