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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鋼鏰兒 巫哲 4370 字 6個月前

得把人接上啊,飛機晚點了一小時。”老爸說。

“乾嘛讓你去,你今天不是休息的嗎!你們公司就你一個司機啊!”老媽很不爽,“你就是個慫包,讓你乾嘛就乾嘛,連拒絕都不會!”

“老丁突然說有事兒來不了,那羅總就叫我了,我能怎麼辦。”老爸歎了口氣,進了廁所把門關上了。

“老丁跟你不對付那麼長時間了!你們羅總不知道啊!老丁的活兒讓你去加班頂上,”老媽不依不饒的,“這不是成心惡心人嗎!”

老爸在廁所裡沒動靜。

“你在這兒杵著乾嘛!瘋了一晚上找不著魂了吧!”老媽轉過了頭。

初一趕緊低頭走到了書桌前,打開台燈坐下了。

“作業都沒寫完還有臉出去瘋!”老媽瞪著他。

初一沉默著拿出本子,趴到了書桌上,儘量把自己的臉埋低。

老媽回房間之後他才鬆了一口氣,看了看今天的作業。

作業挺多的,可能要寫到一點之後了,不過初一並不在乎,比起今天晚上去玩,作業寫到明天早上也沒問題。

但寫了幾個字他又停下了,老媽罵他並不會影響他開心了一晚的心情,倒是老爸剛才的態度讓他有些鬱悶。

老媽說老爸是慫貨,其實也不完全是罵人,老爸膽子小,萬事小心謹慎,遇上點兒什麼事一般都會儘量躲開……是膽小怕事的標兵。

啊。

自己這麼能忍也許就是從老爸這兒遺傳的。

老爸疑心也挺重,雖然不會像老媽和姥姥那樣把所有人的好意都當成侮辱,但老爸一直覺得以他們家的情況,任何主動接近的人都有可能是要刨坑讓他們跳。

隻是剛見了晏叔叔一麵,就給人家下了這樣的判斷,初一心裡挺堵得慌的。

在初一看來,連李子豪那樣的都算不上是什麼多壞的人,無非是隨大溜從個眾,隻有梁兵這類的才需要歸到避而遠之的範圍裡。

對,還有那個老丁。

老爸的同事,初一見過一次,連話都沒說過,卻無端端地害怕這個人,眼神特彆凶。

老爸跟他不對付,這個說法並不準確,其實隻是老爸單方麵覺得老丁討厭,不好惹,老丁都沒拿正眼看過老爸,不久之前還因為給沒給車加油的事兒打過老爸。

而老爸的性格,再見了麵也還是會尬笑。

這麼說來,自己還是比老爸要強的,對討厭的人他雖然會忍,但不會強迫自己去討好。

初一滿腦子亂七八糟的轉著,一會兒老爸,一會兒音樂節,一會兒晏航。

晏航是個很特彆的人。

不僅僅因為晏航是他長這麼大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英語棒,長得很帥,有時候很酷,還很囂張,打架很厲害,做菜超級好吃,還有很好看的腳踝……

而且很溫柔。

哪怕是知道了姥姥是什麼樣的人,知道了他家是什麼樣的情況,知道了他是個什麼事兒都會無原則去忍的人,晏航還是很尊重他。

是的,就是尊重。

初一趴到桌上,晏航尊重他。

多好的人啊。

“吃宵夜嗎?”晏航進門的時候問了老爸一句。

“喝茶喝撐了,”老爸打了個嗬欠,“吃不下,你要餓了想做宵夜的話我就陪你一塊兒吃點兒。”

“……我不餓。”晏航說。

“那就不吃了,你明天還上班的,早點兒睡。”老爸進了屋。

晏航在客廳站了幾秒鐘,也回了自己屋裡,拿了換洗衣服準備去洗個澡,腦子裡有點兒亂,得洗完澡清醒了才能整理。

或者不整理了。

就像收拾屋子,東西往箱子裡胡亂一扔,蓋上蓋子就行了,至於箱子裡什麼樣,箱子裡有什麼,就等哪天無意中打開蓋子的時候再說。

他拿著衣服走到客廳的時候,老爸也拿著換洗衣服從屋裡走了出來。

他看著老爸,老爸也看著他。

一秒鐘之後他倆同時往衛生間衝過去。

晏航速度比老爸快,但是手段沒有老爸狠。

確切說是不要臉。

他手剛摸到衛生間的門把手,老爸在後頭一把拽住了他的褲腰。

連外褲帶內褲地拽著就往後拉。

“哎!老晏你也太他媽為老不尊了吧!”晏航感覺自己屁股都快露出來了。

“你才老!”老爸繼續往後拽他。

晏航不得不一手扳著門框一手扯著褲子:“你可是我爸爸啊!”

“搶廁所的時候才知道我是你爸爸啊!”老爸鬆了手。

但沒等晏航抬腿往裡走,老爸已經把他攔腰一兜,再在他扳著門的手腕那兒一捏。

手腕一陣酸麻,晏航抽了口氣鬆了手。

就這兩秒鐘,老爸已經把他扔到一邊進去了,還把門都已經關上了。

“你有種!”晏航捶了捶門。

“學會了沒啊?”老爸在裡頭樂。

“拽褲子這種招你也好意思讓人學?”晏航轉了轉手腕,坐在了衛生間門口,麻勁兒現在都還沒完全過去。

不過這招他的確每次用得都不太利索,捏不準地方。

好幾次是給人掐疼了對方才撒的手。

這種事他估計永遠都比不了老爸這種老江湖。

老江湖。

是嗎?

是吧。

一個連自己是哪裡人都不知道的孤兒,彆人無憂無慮享受安逸人生活的時候,他琢磨的是怎麼活下去。

這麼多年,老爸能讓他不受任何外界傷害天馬行空一樣地生活,晏航多少也能感覺得出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有什麼樣的本事。

善於看人,也善於偽裝。

今天初一爸爸的表情變化,晏航隨便一眼就看出來了,老爸不可能看不到。

老爸避開了這個細節隻說是第一次見麵,這不是特彆符合他的習慣,一般來說他會借機分析一下這個表情的含義。

所以老爸有可能沒說實話。

但以晏航跟著他這麼些年攢下來的經驗,要說真沒見過,也不是沒可能。

初一的爸爸,就是那種站在你跟前兒你都未必能注意到他,哪怕說過幾句話,轉天也會忘了他長什麼樣的人。

晏航點了根煙叼著。

很多事他不願意去多想,努力讓自己像一株被老爸種在花盆裡保護得很好,每天帶著到處看風景的狗尾巴草,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帶著花盆到處走的人有一天會突然消失。

可他還是沒忍住要去琢磨,日子一天天過去,這份擔心已經不是能隨手放到一邊的了。

發了很久的呆之後,他把早已經滅了的煙頭扔進了垃圾桶裡。

老爸可能真的沒見過初一的爸爸,但他一定曾經在初一爸爸能見到他的地方出現過,並且做了什麼能讓初一爸爸在再次見到他時能馬上認出來並且表情有所變化的事。

老爸打開了衛生間的門,看到他時愣了愣:“你是在排隊嗎?”

“沒搶著第一個洗澡的位置心有不甘啊。”晏航說。

“去洗吧,不甘就多洗一會兒。”老爸笑著抓了抓他的頭發,把換下來的衣服往旁邊的桶裡一扔,回了客廳。

晏航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老爸在沙發上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閉目養神。

“初一說明天過來,你彆讓他撲個空啊。”晏航說。

“放心,”老爸閉著眼睛笑了笑,“我說了這陣不出門兒。”

晏航回了房間,塞上耳機躺到了床上。

手機上有一條消息,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是初一發過來的。

一張照片。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拍的是今天老爸挑的那顆紅色圓石頭,已經打好眼兒了。

-你這是加班加點啊

初一馬上又發了一張照片過來,還是紅石頭,是穿好了紅繩的,但是紅繩不是單根穿過去的,而是雙線,形成了一個X形,在石頭兩邊打上了結。

-打了兩個眼?

-嗯,交叉的眼,這樣可以穿兩根繩子,不容易掉,明天我把那顆黑的再打一個眼,多穿一根繩子

-好

晏航看了看腳踝上的黑石頭,歎了口氣。

初一的這種狀態讓他有些不是滋味兒,總覺得這小孩兒有人對他好一點兒就全力以赴對人好的性格以後會受傷害。

不過……初一這樣長大的人,差不多已經是金剛之心了吧。

“真能操心啊。”晏航枕著胳膊閉上了眼睛。

能睡著是件好事,睡著了老做夢就很鬱悶了。

特彆是也夢不著什麼好事兒。

他跟在老爸和一個女人身後在黑暗裡往前跑著,很冷,而且害怕。

他努力地想要跑得快一些,能跟老爸的距離近一些,想要看清老爸的臉,看清那個女人的臉,但始終差了那麼幾步。

前麵出現了一個人影。

看不清臉。

但他卻肯定地知道那是初一的爸爸。

揚手。

刀。

滿眼的血。

晏航奮力地睜開眼睛時,還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打鼓似的心跳也還沒有平複下去。

他瞪眼躺在床上好一會兒才慢慢回過了神。

天已經蒙蒙亮了。

好歹算是睡著了幾個小時吧,他拍拍自己的頭表示安慰。

在床上又賴一會兒,他穿上衣服走出了房間。

剛走到客廳就被嚇了一跳,窗台上盤腿兒坐著個人。

雖然不用想就知道是老爸,但這個仿佛老神仙要做法的姿勢還是有些太新穎了。

“我發現早上客廳窗戶這邊空氣要好一些。”老爸說,“我屋那個窗戶外邊兒大概有個賣油條的,天天四點就炸上了,全是油煙味兒。”

“要跟我換個屋嗎?”晏航走到他身邊往外看了看,“你這麼特彆的晨練姿勢居然沒有人駐足觀賞……”

話還沒說完,就有人駐足了。

“誰說沒有的,”老爸指了指突然從旁邊愉快地跑著出現的初一,“看到沒,他馬上就得駐。”

初一看上去心情不錯,步子挺輕快的。

不過剛一轉過來就看到了窗台上打坐的老爸,顯然有些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

“駐足了。”老爸打了個響指,手伸到了晏航麵前。

晏航從旁邊的一包花生豆裡捏了一顆放到了老爸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