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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鋼鏰兒 巫哲 4426 字 6個月前

到現在了他才有機會仔細地看了看這個小孩兒。

個兒不高肯定是他被欺負的原因之一,不過長得挺端正,特彆是跟剛才的老太太一比。

“找我?”晏航問。

主角看了他一眼,沒出聲。

“我剛說的話算數,”晏航回手指了指身後的樓,“我住那邊一樓,有事兒可以找我。”

主角又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還是沒出聲。

這個笑容讓晏航有些迷茫,深黑的眸子裡也帶著笑,就像之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或者說之前的一切似乎都沒有影響到他。

就像是他的生活本來就如此。

“你叫什麼?”晏航問。

主角君看著他依然是沉默,如同失憶了,在他想著“去你的吧罩個屁啊”準備轉身走人的時候才艱難地開了口:“初,初……初一。”

“什麼?”晏航愣了愣,結巴大概是被欺負的原因之二,沒準兒還要加上個智力低下,“我問你叫什麼,誰問你幾年級了。”

“初,初二。”主角說。

晏航看著他。

他也看著晏航。

經過漫長的對視,晏航終於找到了他的頻道,歎了口氣:“懂了,你叫初一,上初二,是吧。”

“嗯。”主角點頭,好像鬆了口氣的樣子。

“剛那幾個傻逼是你同學?”晏航問。

“嗯。”初一繼續點頭。

“那個老太太呢?”晏航又問,沒有問他為什麼被欺負,感覺自己差不多能判斷出來,而且有時候並不需要任何原因。

“我……”初一的眼神暗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姥姥。”

“哦,”晏航應了一聲,應完之後覺得沒什麼可說的了,於是揮了揮手,“行了你回家吧,我去吃東西了。”

“你叫……叫,”都走出去能有十米了,初一還在在他身後不急不慢地說著,“叫,叫,叫……”

“晏航。”晏航回頭打斷他的話。

“晏,晏……”初一點頭。

“航,晏航。”晏航說。

初一笑了笑。

“走了。”晏航轉身順著路往前走了。

初一到家的時候,姥姥已經回來了,抱著家裡十六歲的老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老媽也回來了,正一臉陰沉地在廚房裡做飯。

“去把菜洗了。”聽到他進門的聲音,老媽頭也沒抬地說了一句。

“嗯。”初一放下書包。

“廢物,成天的眼睛裡沒一點事兒,人不說他不動。”姥姥說。

初一沒吭聲,進廚房拿了菜開始洗。

“真是個廢物!”姥姥在外頭提高了聲音,“今兒又讓人打呢!我說上學校要個說法,他還不讓!廢物!”

“他嫌你撒潑丟人。”老媽說。

“我撒潑怎麼了,”姥姥抱著狗站到了廚房門口,“我撒潑怎麼了,我撒潑沒人敢惹我知道嗎!”

“你看電視去!”老媽也提高了聲音。

初一一聲不吭地盯著手裡的菜,飛快地洗好了放到案台上,然後走出了廚房,進了房間。

他沒有自己的房間,這間屋子是姥姥姥爺的臥室,牆邊加了個沙發床和一個簡易布衣櫃。

其實這會兒他應該去客廳寫作業,他的書桌在客廳裡,但姥姥在的時候他不太願意過去。

“你今兒不寫作業了啊!”姥姥在客廳喊。

初一沒出聲,沉默地走到客廳坐下,從書包裡拿出書本擰開了台燈,迅速地趴到桌上開始寫作業。

但他全力以赴的表演沒能讓姥姥安靜下來。

“彆以為我看不出來,白眼兒狼!就躲我呢!想去你爺家是吧,你去啊!”姥姥點了根煙,抽了兩口,“給你吃給你喝,上趕著去給人家種地,白眼兒狼!”

爺爺家沒有地,隻是在天台上用花盆種了點兒菜,初一挺喜歡那個小菜園的,每次去都幫著澆水,姥姥一直看不慣。

不過白眼兒狼……應該也沒說錯,他的確是跟爺爺奶奶親,對於姥姥來說,他就是白眼兒狼沒錯。

“吃飯了!”老媽走出廚房坐到沙發上。

初一放下筆,起身去把飯桌支好,然後把飯菜碗筷都拿出來放好,給老媽和姥姥盛好飯之後坐下埋頭開始吃。

“他爸又不回啊?”姥姥問。

“嗯,車隊有事。”老媽說。

“一個破司機,不知道的以為他是總理辦公室的秘書呢。”姥姥叼著煙。

“吃飯吧,還抽呢!”老媽提高聲音。

“一會兒吃完飯去給我買條煙回來。”姥姥在桌麵上掐掉了煙。

這話是對初一說的,他點了點頭,拿過煙缸把煙頭和煙灰扒拉了進去,又搓了搓桌麵上煙頭燙出來的痕跡,沒搓掉。

他家不光飯桌,茶幾和沙發扶手,所有平麵的地方,都有姥姥掐煙時留下的燙痕。

“少抽點兒吧,你要是死了就是抽煙抽死的。”老媽說。

“花你錢了嗎?知道你現在工作丟了,我自己有退休金!”姥姥說著抓過自己的布包,從裡麵翻出一百塊錢拍到初一麵前,“拿著,給我買煙去!”

初一拿過錢站了起來。

“吃完再去。”老媽攔了他一下。

“吃飯吃飯。”姥姥夾了一筷子菜扔到地上給狗。

初一坐下,繼續埋頭吃飯。

“今天二萍她們幾個非拉我一塊兒去逛街,”老媽邊吃邊說,“氣人。”

“逛哪兒了?”姥姥問。

“她們不就去什麼LV之類的店嗎,”老媽嘖了一聲,“成心氣我呢,說了不去,非拉著我。”

“不就仗著家裡有倆臭錢嗎!一天到晚抖得跟踩了電門似的,”姥姥呸了一聲,“早晚敗光!”

初一眼睛都沒抬地埋頭苦吃,想著趕緊吃完了好出門。

“還說給初一買了禮物,我說我拿回來,還不讓,要親自給,”老媽說,“也不知道想什麼呢。”

“自己生不出來就拿彆人家的孩子過癮唄,”姥姥說到這茬的時候語氣變得愉快起來,“我看啊,她胖成那樣,多半是生不出了。”

初一把碗裡的飯吃乾淨,喝了兩口湯,起身拿了姥姥那一百塊錢出了門。

外麵有點兒涼,不過他覺得很舒服,呼吸都順暢了很多。

所以他每天晚上寫完作業了都會出來跑跑步,這邊路燈十個有九個是壞的,黑燈瞎火的讓他很有安全感。

今天出來得有點兒早,外麵人還挺多的,他貼著牆根兒走,不想被人看到。

不過去買煙還是避免不了被人看見,好在走進小賣部的時候,隻有他一個顧客。

“給你姥買煙啊?”老板問了一句。

“嗯。”初一把錢遞過去。

老板接過錢,一邊給他拿煙一邊說:“你姥還真是二十年如一日啊,就沒見她抽過彆的煙。”

“專一。”初一點頭。

老板笑著把煙給他裝上,他拎著袋子走了出去,繼續貼著牆根溜達。

一直走到了河邊。

說是河,其實很窄,河邊雖然修了不少石凳,但基本不會有人來,冬天太冷,彆的季節河水一股餿味兒。

初一來二十次大約能碰上一回有人經過。

對於他來說是很棒的地方。

他經常來這兒,他在這裡有一個已經用了快十年的專屬樹洞。

樹洞是一個真的樹洞。

河邊的一棵老槐樹,樹乾上有一個洞。

從一開始要踩著頂出地麵的樹根才能夠得著這個洞,到現在把臉扣到樹洞上需要彎腰,初一對著裡麵說過很多小秘密,小願望。

小秘密忘掉了很多,小願望一個也沒實現過。

大概因河水是餿的吧。

初一看了看四周,沒有人,他彎腰把臉扣到了樹洞裡,閉上了眼睛。

因為經過的人少,而且樹洞衝著圍牆,所以一直挺乾淨的,沒有異味,還能聞到木頭的味道。

“我不,不想上,學了,”初一很慢地輕聲說,“我想去,彆的地方,打工,旅,旅行,不過……”

他歎了口氣:“我媽要我上,上大學。”

“我考,考不上的,肯定考,不上,”他在樹皮上輕輕摳著,“我根本就,就,就……不想讀書。”

這種沒有回應的傾訴,每次初一都至少得念叨個好幾分鐘,然後會覺得輕鬆不少。?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今天也一樣,他說完之後,站直伸了個懶腰。

這個懶腰隻伸了一半,他就舉著胳膊定格了。

旁邊站著個人。

穿著運動服和跑鞋,戴著口罩。

是今天打了李子豪的那個人,說以後要罩他的那個。

晏航。

“你……”晏航看著初一,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才好,跑步跑一半看到樹上長出個撅著腚的人本來就挺震驚的,結果這人居然還是初一。

“胳膊先放下來吧,”晏航說,“我也沒帶刀。”

初一放下了胳膊。

“你……”晏航看著他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就是看著他臉上一圈被壓出來的印子有點兒忍不住想笑。

最後他走到了樹乾旁邊,看了看,發現那是個挺大的樹洞。

“你挖的?”晏航轉頭問初一,“跟你臉型這麼合適。”

“不是,”初一回答,“我大,大,眾臉。”

“一般的洞都合適是吧。”晏航說。

“嗯。”初一點頭。

晏航沒忍住樂了,笑了一會兒才拍了拍樹乾:“這裡頭有你不少小秘密吧?”

☆、第3章

“沒有。”初一回答。

秘密被人發現了,就都不是秘密了。

樹洞被晏航看到了,樹洞裡的秘密就不是秘密了。

雖然他也不記得裡麵到底都有些什麼秘密。

無非都是些不起眼的雞毛蒜皮,跟彆人眼裡的他一樣。

“要說出聲嗎?”晏航撐著樹乾往洞裡看了看。

初一對於晏航要霸占他的專屬樹洞有些不高興,但還是點了點頭:“我是出,出聲的。”

晏航應該不會稀罕他的破樹洞,玩一次大概就沒興趣了,像他這種腦子不好使的才會沒事兒就上這兒來念叨。

“我好無聊啊。”晏航對著裡麵說了一句。

樹洞對於初一來說都有點兒低了,晏航要對著樹洞說話,不得不擺了個馬步,這姿勢挺好笑的。

但是初一忍住了沒有笑,如果笑了,晏航可能會不高興,他不想讓任何人不高興。

晏航摸了摸樹洞的邊緣,又看了看手,大概是在檢查樹洞臟不臟。

這個動作讓初一有些不好意思,就像是有人來家裡做客的時候先摸了摸椅子。

他從來沒考慮過這個問題,樹洞的洞口到底臟不臟?

他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還真沒注意過。

晏航掃了他一眼:“臉沒臟。”

“哦。”初一笑了笑。

“你傾訴完了嗎?”晏航問。

“來日,方長。”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