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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歸舟 江意難平 4328 字 6個月前

了疚色,也不想拖遝,直接說了來意,“今兒是想同你說一說娘親近兒……”

“大奶奶!”金梔不知從何處鑽了出來,一下就截住了羅真的話。

羅真臉色須臾變得蒼白,金梔立馬上前同兩人請安,轉頭就笑著衝羅真道:“大奶奶,夫人有急事相請,還請您移步念月洲。”

江嫵有些懵然,娘親何時與羅真這般熟稔了,瞧著模樣,還要羅真前去服侍不成?

羅真瞧著緊盯著自己的金梔,便閉了嘴,遺憾地望了江嫵一眼,無奈離去。

在衛氏的嚴防死守下,她病了的消息倒未傳出去,除了提氣增神的藥物外,她便未再服過旁的藥。

可這提氣增神的藥物雖然效果顯著,也極為傷身,完全是在透支身體,以維持表麵的氣色紅潤。

又是熬了一月有餘,這才身子底都空了去,麵上的虛色再也掩不住,也無法日日去念春堂陪膳了,這才暴露了病情。

毒月將至,江嫵原是來同關越卿計劃著要回娘家‘躲端午’的,可關越卿聞了她拿來的牛%e4%b9%b3菱粉香糕,忽而就反胃乾嘔了起來。

這般情形莎葉見著眼熟,她按下心中的狂喜,忙吩咐了人去傳府醫。

這頭剛把出了關越卿的滑脈喜訊,那頭墨段急呼呼地領著江府報信的丫鬟來了。

墨段忙把江嫵喚了出來,金朵見著自家姑娘,這才顧不得其他,眼淚汪汪地道歉,這才將衛氏病了一年有餘的事實托盤而出。

“五姑娘,夫人病倒再臥,老爺派我來同你稟報,讓您儘快回府一趟。”

江嫵聽了金朵的話,拔腿就要往正院去。墨段及時出聲,“二奶奶,夫人已知了事情的概況,吩咐奴婢給您備了馬車,說是讓您放心地回江府住上幾日,順帶‘躲端午’。”

此言一出,便是說讓她安心地在江府住到端陽節過後也無妨。

江嫵感激地點了點頭,便同紫薔、金朵立時乘馬車回了。

念月洲還是如往常一副模樣,一年四季皆是冷清如秋,樹分明綠也是綠,可總縈著蕭瑟之意,就如衛氏其人一般。

江嫵捏著手裡的帕子,邁過院門,飛快地朝正屋而去。

屋簷下立了一排丫鬟,各房各院的都有,想必是眾人皆至了。

娘親竟病了一年有餘了,她竟瞞著自己,瞞著眾人,悄悄地拖著病體過了這般久。

江嫵心裡是說不清的滋味,她慪著一口氣於%e8%83%b8,既氣衛氏這般不顧身子,又氣自己不中用。

陳仲瞻都好好的活到了及冠之年,她的娘親,怎會打破不了前世的命運,又在這五月病重呢。

不,不,不,娘親不會有事兒的,娘親怎會讓自個兒有事呢。

江嫵眼眶含淚,衝進了正屋。一進來就聽到老太太的長籲短歎,語氣裡多是心疼和責怪,“你怎病了也不說,這要孩子們怎辦?”

衛氏靠在床頭,拿著帕子掩著嘴,止咳個不停。

屋裡響起低低的抽泣聲,江曄聽著心煩,又怕惹了氣氛更加壓抑,便趕了一部分人出來。

“嫵姐兒。”江曄見江嫵眼睛紅得不行,也無奈地搖了搖頭,就側身讓江嫵進去。

衛氏蒼白的臉上帶著方才因咳嗽不止引起的漲紅,她搖了搖頭,避而不答。衛氏感恩地同江老太太道:“這些年來多虧了娘的照顧,我這殘軀是撐不住了,娘要長命百歲,見著五世同堂才是。”

江老太太望著衛氏眼底的真誠,忽覺眼角一濕,她歎了一口氣,似忍不住責怪自己的孩兒,疼惜又無奈地道一句,“你啊……”

衛氏笑了笑,看著倒比往日還要溫和些。她見江嫵趴在床沿,拿了幽怨的眼神定定地看著自己,一句話也不說,明擺著就是在生她的氣。

江老太太見著江嫵眼裡蓄滿了淚,心裡歎了歎,便起身往外走,留母女兩人好好談上一談。

衛氏輕輕拍了拍床,聲若遊絲,“且上來坐,怎能莽莽撞撞地跪坐在地呢,也不怕著涼。”

江嫵倔著性子,“您自個兒身子都不顧了,理我作甚。便任由我磕了腦袋也好,落水生病也好,在地上坐著著涼也好,由我去就是。”

她話一說完,就見著衛氏呼著微弱地氣息,闔了闔眼,無力地靠在床頭。

江嫵嚇得抹了一把淚,忙起身去把扶衛氏躺下。

“府醫!府醫!”

衛氏的手擺了擺,嘴也張了張,可江嫵急得發昏,也沒聽清。

羅真聞聲小跑著進了屋,也不顧彆的了,立時就給衛氏上手探脈。

“無事,娘是乏了,闔眼休息罷了。”

“娘都這樣了,豈是無事?”江嫵心裡憋著一股鬱氣,說話也沒了分寸。衛氏的手覆到江嫵的手上,江嫵這才反應過來,低頭說了抱歉。

羅真明白江嫵的感受,也不怪她,轉身就出了屋。

衛氏的指尖常年冰涼,今日更甚,屋裡靜了下來,她很快便睡了過去。

江嫵一句話也沒敢多說,生怕纏累了衛氏,她坐在床沿靜靜地守著她,帕子也哭濕了幾塊。

三房的哥兒姐兒陸續趕回,各個眼上皆是由哭過的痕跡。

金梔把衛氏扶了起身,給喂了幾口溫水,潤了潤喉,衛氏這才出得聲,安慰著眼眶紅紅,淚眼婆娑的眾人。

江嫵跟在金梔身後出了去,將其拉到隱蔽少人之處,厲聲發問,“這病,是從何時開始的?”

金梔心酸地抬頭看了一眼江嫵,知道江嫵大體知曉衛氏當年之事,現時心知已無力回天,便也不再隱瞞。

“從二十三年前,便開始了。”

“二十三年前?不可能,娘親若是病了這般久,祖母與爹爹豈會不知?”江嫵質疑道。

金梔抬了眸,認真地同江嫵解釋道:“姑娘,心病不可察,卻最是要人命。”

心病?二十三年前,這般遙遠之前的事,也唯有當年嚴願之死了罷。

江嫵思及此,便覺著渾身疲軟,使不上勁兒。既是心病,那娘親這些年來,想必也從未忘過。曾經在腦裡一閃而逝的線索倏地就清晰了,她扶牆靠在一旁,出聲問道:“十二年前,卯曉拾著萬天明的那日,大約是端陽,娘親去萬佛寺作甚?”

金梔已不記得卯曉與萬天明這一茬了,可說道五月五端陽,她們年年皆是要去萬佛寺的。

“那日是嚴九姑娘的死忌,夫人年年皆要去給她念經超度。”

得了金梔的回答,江嫵心底更是堆了說不清的無奈,她早該猜到的,那是她的娘親,沒緣由地十年如一日地誦經念佛,在她知道嚴願替娘親死的那日,她就該猜到的。

江嫵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團,她不死心地出聲問道:“府醫說娘親還要多少日子可活?”

她其實不問,也猜到了七八分。

衛氏不想活了,金梔說衛氏二十三年前就得了心病,即是說她的娘親,二十三年前,便不想活了。

金梔眼裡布滿了紅血絲,她幾日幾夜未敢闔眼了,分明早就乾涸的眼眶,一瞬就湧上了淚,她含著哭腔,“就是這幾日了。”

江嫵足下一軟,她咬著唇,終是忍不住哭了出聲。她一直搖頭,不肯相信,卻又不得不信,口上含糊不清地吐出兩個字,“端陽。”

金梔被陡然歪倒而下的江嫵嚇了好一大跳,索性她動作極快,把江嫵給扶靠著牆,緩緩放了下來。

眼前的江嫵令她看得心酸,忍不住出聲勸慰:“姑娘,身子要緊啊。”

江嫵心裡疼得厲害,她坐在自己的淺藍色杭綢綜裙上,難過得眼淚嘩嘩直流。

過幾日就是嚴願的死忌了,那是二十三年,一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含冤沉塘的日子。

那是端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娘親怕是活不過端陽了。

眾人決定輪流守著衛氏,妧姐兒先留在屋裡守著。其餘的哥兒姐兒一出來,便聽見哭得傷心至極的聲音。眾人睫毛上還掛著淚,聽得這般戚戚之音,一時也忍不住。

铖哥兒循聲而去,就見著江嫵癱坐在地,伏著牆痛哭不已。

雖說是孟夏午後,可這地上終究是涼,铖哥兒忙把江嫵扶了起來,肅聲道:“娘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怎個個都不疼惜自己?你給我起來,是嫌娘這一刀不夠狠,你還要往我身上多紮一刀不成。”

“大哥哥……”江嫵自是聽出铖哥兒隱隱的哭腔,她知他是擔憂她,遂江嫵邊哭著邊站了起來。

衛氏病入膏肓,早已藥石無靈。一踏入毒月,衛氏是連清醒的時候都不多了,三房的哥兒姐兒輪流看守,衛氏接連四日,醒來的時間加起來都不足兩個時辰。

今夜月色極好,夜幕清清,風有柔意,就連衛氏都被誘得起身下床,趿拉著睡鞋,在庭院裡遊走。

念月洲住著的丫鬟早早被清了出去,原是怕丫鬟作息早,晨起動作多,難免會吵著衛氏。

剛過了子夜,衛氏不讓江嫵扶,自個兒邊行邊笑歎月色之美。

可江嫵苦著一張臉,半點也笑不出來。

以衛氏虛弱的身子,怎可能這般健步如飛,這想來,就是人之將死的回光返照了罷。

江嫵兩世都未見過衛氏這副逍遙自在,沒心沒肺的模樣,好似全然變了另一個人似得。

正當江嫵還想著之時,衛氏輕快地提著裙擺小跑了起來。

“娘親,您小心腳下的石子,等等我,慢一些走。”江嫵提著燈,瞧著眼前露出少女姿態的衛氏,心慌得厲害。

衛氏帶江嫵來到垂柳旁,她摸了一把石凳,隨後便將披在肩上的衣裳覆與冰涼之上,伸手指了指,讓江嫵過去坐。

“娘親的衣裳,娘親坐罷。”江嫵不肯,可衛氏也不理會,擇了另一張凳子坐下。

“娘是將死之人,豈還怕這一點冰涼。”

江嫵聽了就不樂意了,雖然衛氏的情況她了若指掌,心知肚明,可她就是受不了衛氏自個兒這麼說。

“娘!”她聲音裡處處皆是怪衛氏這般胡說。

衛氏伸手去折了柳條,慢悠悠地道:“‘江山如有待,花柳自無私’,娘親的教書先生曾講過這麼一句詩,他說美好的江河山水就在那兒等著人,花兒與柳年年歲歲地奉獻著俏與綠,期盼著人再度登臨觀賞。

娘那時也是個不諳世事的年輕小姑娘,不喜枯燥,喜頑樂,更喜腹有詩書%e8%83%b8有墨的男子。”

衛氏彎著嘴角,輕輕地笑了笑,就似春風拂了麵,笑得好看極。

夜風出乎意料地溫柔,燈籠燭火輕輕地跳動兩下,映得衛氏眼底也點了橘色星火。

“可便是這麼一個告知我‘江河山水待我’之人,毀了我這一生的‘江河山水’。”衛氏眼裡噙了淚,她扁著唇,擰著手裡的柳條,委屈地抽泣,宛若一個受了傷的小姑娘。

可她那時,不過十四,確實隻是一個受儘寵愛的小姑娘啊。

她是委屈的,受人蒙騙結果累人冤死,可她又是善良的,她做不到厚顏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