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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歸舟 江意難平 4328 字 6個月前

有其子,淑妃能爬到今日這一地步,跟四弟現時頗受父皇寵愛,不是如出一轍麼。

他保不住樓啟深,可照這種形勢下去,他怕是連自身也難保了。

一路都靜得很,太子隻能聽到他與李頡行走的步子聲,他想了很久,聲音裡皆是無力,“你說本宮該如何是好。”

李頡可從未見過太子這般模樣,他見過的太子是躊躇滿誌,大權在握的,而現時這幅頹喪失意,才最是讓他滿意。

如今的太子,有一部分,是他親手所致,看到太子這副模樣,他一點心軟都沒有。

他要把太子,送往深淵絕境去。

“殿下,這天下早晚是您的,或早或晚,隻要您還是儲君,那便是名正言順。”

隻要您還是儲君。

這一句,正正戳中太子的痛點。

他停了下來,闔了闔眼,在睜開之時,已沒了這半年來的沉鬱之氣,眼裡不帶絲毫感情,“那我便名正言順地奪回我應得的一切。”

初七轉眼就至。

今日對江嫵來說,極為重要。她著了采衣采履,安坐在東房。耳聞外頭高山管弦,流水箏箏,可心裡頭輕飄飄的,沒個實處。

她要行笄禮了。

妧姐兒及笄時,她便是妧姐兒的讚者。這笄禮流程的熟得很,可今日發笄、發簪、釵笄皆是要加與其身,她難免有些緊張。

年前便同陳仲瞻算好了日子,他那時便說要來,可人算不如天算,前幾日皇上忽說初七要上溫泉宮,命陳仲瞻領軍護衛隨行。

江嫵扁了扁嘴,雖說心裡有些失落,但也隻能如此認了,畢竟同她爭人的,可是當今聖上。

念頭一過,江嫵便聽聞外頭江曄的聲音響起,笄禮便算是開始了。

她起了身,走到場地中間,同前來觀禮的賓客行禮,而後便麵向西跪坐在笄席上,關越卿作為讚者,來為她梳頭。

她聞到關越卿身上的香氣,慌亂緊張的心一瞬就平靜了下來,緊繃著的僵硬的雙肩慢慢地變得自然下來。

所幸在場的諸位觀禮者皆是江嫵見慣的人,笄禮越行越順,一路也沒出甚差錯,唯一讓江嫵察覺不妥的,也還是衛氏對她的教誨。

她猶記得妧姐兒及笄之時,衛氏說出的那些,令她覺著心悸的反常之語。

娘親對二姐姐說得是,“娘盼啊盼,終是看到你長到及笄的這一日了。”

此話於旁人來說則不足為奇,可,以當時娘親與二姐姐的淡漠母女之情,這話反常得江嫵雞皮疙瘩驟起。

而衛氏所說的話與同妧姐兒說的相差無幾,可此時她卻仍覺著不妥,是因為她從衛氏的話語裡聽到了完完全全的輕鬆。

“娘終是等到今年了,嫵姐兒處處都好,懂事又討人歡喜,娘無甚囑咐的,惟願嫵姐兒一生擁福,好好地過日子。”

衛氏眉目間的輕愁散了大半,看著是真心為她歡喜的,可她怎聽得這般難過呢。

衛氏探了身子過來虛虛一扶,讓江嫵起身。江嫵這會兒才見著衛氏麵上施了薄粉,心下又不禁暗生怪異之感。

笄禮還未成,也顧不得多探。等送了各位賓客出了府,江嫵便纏著衛氏,一並去了念月洲。

铖哥兒媳婦羅真與鈺哥兒媳婦文采薇,也不好跟著前去打擾,便一同去了念春堂,陪江老太太說話。

上年江府可謂是喜事連連,先是釗哥兒成親迎娶翰林大學士之女,不過幾月,又到鈺哥兒迎娶江二夫人文氏娘家的文采薇。

衛氏接連卸下肩上的擔子,自覺格外輕鬆。可她也知道,自己如今就如被駐空了的軀殼,再有最後一份支撐的力被卸去,就要轟然倒塌。

她的身子早就虛了,自江嫵回來,府醫便恢複了每十日的例行把脈。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銀子,自也能使府醫掩下真相閉口不提。

這一冬對她如今的身子來說,格外難熬,可她又分外喜歡這個冬天,因為她知道這是最後一個冬日了。

嫵姐兒親昵地挽著她的臂,要比往日多話的很,就如小雀兒一般嘰喳活潑,可愛極。

瞻哥兒為人可靠,等撐到嫵姐兒成了親,她便能安心地去了。

“娘親近日好像是瘦了不少。”江嫵摸了摸衛氏的手肘,硌得慌。

衛氏輕輕拍掉了江嫵的手,麵上含笑地道:“癢啊。”

江嫵見衛氏麵色如常,便懷疑是自己察覺錯了。

她湊近去看,見衛氏麵上還有淡淡的胭脂紅,便帶著輕鬆的調笑問道:“娘親今日還讓金梔給打扮了一番不成?”

衛氏捏了捏江嫵的小鼻子,“今日不是你的大日子麼,娘總不好素麵朝天地出席,省得給你丟麵子。”

這樣的作答毫無破綻,就連江嫵也說不出不妥之處。

江嫵纏著衛氏是有緣由的,離前世衛氏身亡還有五個月,她不免還是有些擔憂。

雖說陳仲瞻平安地度過了十九,再過三月就要及冠了,也算是避過了生死大劫。

可衛氏前世病逝得突然,毫無預兆,令人措手不及,這世江嫵千防萬防,還是覺著心底不安。

“娘親,府醫近日探脈可有說甚?”江嫵歪著腦袋輕輕靠在衛氏臂旁。

衛氏拍了拍江嫵,“你這歪七扭八地在外頭站著,可是見有哪一個大家閨秀同你這般站沒站相的。快站好來,再過不久便要嫁到彆家去的人了,還這般沒規沒矩的。”

“娘親,我問您事兒呢,您又扯旁的去了。”江嫵忙直了直身子,心說,這不過是女兒家的親昵之舉,何況這又是在三房之地,她這般也不礙著甚啊。

衛氏不想讓江嫵同她過於親昵,怕她撒手人寰之後,平白惹得江嫵為她難過,常記掛她。

“能有甚事,府醫儘心儘責,一有小事兒就同你稟報了,你還擔憂呢?”衛氏答道。

江嫵嬉皮笑臉地抱著衛氏的手臂,“娘親您是怎知的。”

母女兩人氣氛輕鬆,一同邁進念月洲的院門。

放於往常,江嫵定不會忘了看上一眼她給念月洲送來的牡丹,但今日她全副身心都隻想纏著衛氏,便沒分出注意力來瞧。

冬雪未化,萬物生機也蘊藏在土層之下,可這株牡丹,卻是連半點生機也無了。

☆、大敗大婚

定國公府請了安國侯的夫人王氏做媒,翌日,便上門說親。

王氏也不知衛氏是個少言少語的性子,她本身性子就活絡,極會與人打交道,這不,才見著衛氏就拉著人聊了起來。

“今兒外頭可肅著呢,也不知怎地,宮門城門自昨日宵禁給閉了之後,就未啟過,聽有風聲說,宮裡定是出事了。”

衛氏看著是半點也不感興趣,王氏見著無趣,便拐著彎繞回今日的正題了。

衛氏是希望儘早定下的,她自個兒的身體狀況自己清楚。大秦氏那頭的意願也是儘早成婚,況且陳仲瞻年紀也不小了,如今業已立,也該成家了。

兩家的想法一拍即合,細節上談得也輕鬆,進展極佳。

王氏拿著江嫵的庚帖從垂花門乘馬車離開,立時就往定國公府去了。

儘管坐在馬車上,可一路上對城門不開,宮門緊閉的議論紛紛卻清晰地傳入王氏的耳中。

等到了定國公府的垂花門,丫鬟撩開簾子的那一瞬,天光跑了進來,她才抬首望天,這才瞧到灰蒙蒙一片。

溫泉宮這頭已滴滴答答地下起了雨。

好似因著有溫泉坐鎮,溫泉宮的春景綠意也來得快些。

皇上站在正殿前,側身望向東殿的鬥拱飛簷。那鬥拱無情地卸了雨勢之凶,一直以高高再上之姿,翹著飛簷望著跌落在地的天水。▼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雨從早晨便落到將夜,看樣也預備要停了。

“他來了嗎?”皇上背手而立,靜默許久才出了這一聲。

護駕侍衛親軍統領,孫奕腰間佩著劍,在皇上身後答道:“回陛下,太子已至。”

“他預備幾時來見朕?”

孫奕恭敬地回道:“回陛下,太子說按照往年的慣例,陛下會與嬪妃泡溫泉,讓臣屆時派兵牢牢圍住正殿,待他前來即可。”

皇上笑了笑,聽著又似欣慰又似嘲諷地說了一句:“太子還是了解朕的。”

言罷,皇上便吩咐身邊的公公,讓淑妃過來一趟。

天兒已見黑了。

護駕侍衛親軍孫奕,孫統領提著步子瞞著皇上悄悄地來到了太子處。

當然,這瞞著皇上悄悄而來,是太子自己以為的。他以為一切皆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卻不曾想早早便被出賣了。

兩人交換過信息後,孫統領便先行一步,假意為太子開路,調走了守在山門的侍衛。陳仲瞻不明真相,孫統領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煩,便將他調到皇子所居的宮殿值守。

萬事俱備,就等至太子落入天子陷阱了。

溫泉水暖,與這春寒相搭,倒是般配的很。皇上愜意地在溫泉裡泡著,淑妃坐著小杌子在一旁給他喂食蘋果塊。

太子一路暢通無阻,提著皇上賜給他的寶劍,一腳踢開了溫泉池的隔門,身後跟著一大群帶刀侍衛。

皇上看著太子的方向,閒適逍遙地著了裡衣,泡在冒著幾屢輕逸白煙的溫泉裡,臉上含笑。

“太子怎來了?”皇上明知故問。

“兒臣不孝,未能早日替父皇分憂。父皇操勞朝事多年,身子不堪重負,以致今日前來溫泉宮休養。兒臣今日前來,便是要為父皇排憂解難,替父皇擔下這天下大任。”太子行了父子禮,仍向從前那般恭敬。

淑妃聽明白了太子的話中意,手一哆嗦,就將碟子給打翻了去,顯得分外慌張。

她這副驚恐的模樣滿足了太子的得逞之心。

“太子要如何?”皇上不緊不慢地說著,擺出一副遊刃有餘的樣子。

“父皇還是下詔傳位於兒臣,早些退位讓賢罷。這溫泉宮乃集天地靈氣之寶地,也不失為頤養天年的好去處。”太子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大軍,定了定心。

“讓賢?太子有何能耐讓朕下這一紙詔書?”皇上說著便笑了起來。

太子握著劍柄重重地杵在地上,麵上帶著傲氣,“就憑這叛了父皇,擁了兒臣的護駕侍衛親軍,和皇城的守衛侍衛親軍。父皇這詔,不下也得下。”

成敗在此一舉,先前太子對皇上的語氣不失恭敬,可到了這一步,麵著帝王,他必須要有王之霸氣。

“好一聲‘不下也得下’,太子的如意算盤打得如此響亮,可千算萬算也算不到今日會落到如此地步。”皇上瞥了一眼氣勢逼人的太子,大嗬一聲:“護駕親軍何在?!”

響亮的拔刀聲齊出,聲勢浩大,身後的大軍整齊劃一地應了一句,“臣在!”

數百人的洪亮之音齊發,響徹雲霄。

太子不可置信地回身去望,眾軍見其有所舉動,便齊齊提著刀轉身相對。

他麵上書著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