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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歸舟 江意難平 4362 字 6個月前

瞻實在無法再把眼前的十三歲少女,在當做從前喊他‘陳二哥哥’的小妹妹了。

她如他一般,皆是活過一世之人。

思及此,他便有些無措起來。

他手裡拿著她送他的第二個香囊,身上藏著她托人送來的第一個送來的香囊,香囊裡還藏著她那字亂情重,滿是擔憂的信。

他是從何時放在身上的,他不記得了,隻記得信上哪處被暈開,哪處寫了他的名字。

可刀劍無眼,他連自己是怎死得,都不知道……

他麵上掠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江嫵見他沉默了許久,便自個兒抬了首,恰恰就讓她給瞧見了。

她憶起臨行前關越卿信上所說,明白了陳仲瞻此時是為何微皺著眉。

林搖之死固然也讓她懷疑了天命,但關越卿是因太子而死,她也是因入宮而死,可今生之變數已有太多,她們與東宮半點乾係也無了。

可即便還是逃不過,終究還是得死,那又如何。

他會死,她自也會死,陳仲瞻猶豫擔憂不願答應婚事,也是白擔憂,白猶豫。

陳仲瞻左手拿著香囊停在%e8%83%b8`前看,江嫵一把就將陳仲瞻左手連同香囊一並推入了他的懷中,迫他收下。

“我知道你怕你會死,所以是不肯答應與我的婚事的,但婚姻大事從不由你做主,現時定下了,你也認了罷。反正你若還是同林搖一般,終究會死,那我也一樣,不論怎樣,也還是會死。

既是如此,那我們彼此定下婚約,才是最合適的,彼此都是要沒命的,至少怎也不會害了旁人定親的名聲。”

這番話說得有理有據,陳仲瞻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一雙墨淵深眸盈了點點星火。

他看著江嫵,江嫵不敢與他對視,彆過了臉,喃喃了一句:“但我還是不希望你死,我從十年前第一回在藤息閣見著你,就不希望你死。”

婠姐兒調侃她時,她紅著臉半天也不敢說一句‘陳仲瞻’。

但她現在就在他麵前,也或許是此生最後一麵,她若不敢說,那便到死也沒機會同他說了。

江嫵覺著嗓子似著了火一般在發燙,她從%e8%83%b8腔中吐了一口氣出來,可還是緊張得喉嚨發緊,久久沒敢說出來。

陳仲瞻看著江嫵又把手指纏做一塊,不知怎地,就想起她用這雙手繡了香囊,寫了信,想起她說的‘你與我定了親,這些香囊,自是你的’。

他心口兀地一軟,心牆的一塊擋板就被洶湧而來的大浪衝垮,浪勢一瞬就緩了下來,成了水流,潺潺地淌過他的心田。

他手裡還攥著香囊,大掌一下就覆在了江嫵的小手之上,隔著香囊,他都能感覺到她的手緩緩僵住。

“好,我不會死的,我會‘平安歸來’的。”

他向來不做無可信的承諾,莫要見他膽子大得敢孤身一人深入敵船,但在下承諾這方麵,他畏首畏尾的很。

他若給不了,便不說。怕自己說了,惹人時常記掛,而後又無力做到,反倒累人失望。

可這次也不知是何物害他一時發了昏,竟讓他拿出了史無前例的勇氣來。

江嫵看著他那骨節分明的手,麵色倏地一紅,發僵的手不知不覺地就軟了下來,“你看到香囊裡的字條了。”

陳仲瞻握了握她的手,便連香囊也一並從她手上拿開,他點了點頭,“嗯。”

而後便從衣襟裡摸出一個香囊來,遞到江嫵麵前,讓她看。

這分明就是她給他寄得那個香囊,唯一不同的便是多了一道口子,打那道口子望去,還隱隱能瞧見裡頭露出寫了字的紙。

江嫵一瞬就不樂意了,她寶貝了這麼久的香囊,才到陳仲瞻手裡沒一年,就被弄破了去。

她扁著嘴,氣勢洶洶地伸手過去就要奪回香囊,但要輪身手敏捷她怎比得過陳仲瞻啊,他一把就縮回了手,放到了%e8%83%b8口。

“你這是作甚?送了人的東西,還要搶回去不成?”陳仲瞻捂著破了口的香囊,警惕地看著江嫵。

“陳仲瞻,你也好意思?人送你的東西,才半年多,就劃拉了一道口子。我看你就是覺著醜,不喜歡,才沒當回事。你給我還來。”江嫵走近了一步,直揪著從陳仲瞻指縫間露出的香囊。

“我日日帶著身上,怎不喜歡了?”陳仲瞻一時嘴快,就脫口而出。

江嫵聽得嘴裡直冒絲絲甜意,她裝作皺了眉,“可你看那口子!這般大。”她還拿手比劃著,一臉心疼。

陳仲瞻無奈道:“刀劍無眼,它隨我上戰場,受傷也是難免的,你可不能怪我。”

江嫵聽到他這麼一說,哪兒還想著要怪他啊,忙出聲道:“你可有受傷?”

陳仲瞻拍了拍左腹,自信地道:“都好了,無事。我身子好著呢。”

雖聽了他這麼一說,但江嫵麵上的擔憂之色還是不減。他可不想讓她多想,便忙轉了話頭,遞了有一道口子的香囊過去。

“你看,它還能修補修補麼?”

江嫵視線一落在那道口子上就見著裡頭的紙,她點點頭,就趁陳仲瞻不注意,從他掌心拿了去,立時就藏在自己身後,詢問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先同我說裡頭都藏了甚。”

陳仲瞻看著江嫵麵上的促狹笑意,擺了擺頭,有些哭笑不得,“你看便看,彆羞得不肯還我就是。”

江嫵這就搞不懂他的意思了,他的東西,她作何會羞得不肯還他,這人說話還真是怪,正因是怪,才真正勾起了她想看的心。

江嫵拿了香囊在跟前晃了晃,“那我看囉?”

陳仲瞻彎了薄唇,擺了擺手,“看罷,又不是甚看不得的東西。”

江嫵見陳仲瞻麵上毫無心虛,還淺淺地掛了揶揄的笑,便更是忍不住了,就當著陳仲瞻的麵,從裡頭取出了信。

她隱隱覺著有些眼熟,有些不敢相信,待她將信展開了去,便羞得耳根都紅得發燙了。

竟然是去年重陽,她寫給關越卿的信。

上頭多了一道刀痕之外,就如那日她派人送去的彆無二致,那暈開的墨跡,還是她哭得無法控製之時,淚珠啪嗒地滴在上頭造成的。

她的一片擔憂,他早就知曉了。除了一見山,她的相攔,還有這不堪看的書信,他都是知道的。

江嫵的臉蛋漲得通紅,一把就將信拍到陳仲瞻%e8%83%b8膛上,“還你就是!”

她儘管羞是羞,但是還是守信地把信還給了陳仲瞻。

江嫵抱著破了的香囊,就往回退步子。

“彆急,裡頭還有我的東西呢。”陳仲瞻把羞得往後縮的江嫵喊停。

江嫵翻了翻香囊,就見裡頭還有一張寫著‘平安歸來’的字條,麵上就更紅了。

但因著一直是紅的,陳仲瞻也看不出來她更羞了。

江嫵給陳仲瞻遞了過去,她為了把這氣氛給扳回來,便梗著脖子道:“給。這‘平安歸來’寫得好看罷。”

陳仲瞻伸手接過,讚同地點了點下頜,“都好看,心意最重要。”

他這一說,江嫵覺著自己麵上的熱意是消不下去了,這陳仲瞻,簡直是故意讓人臉羞的。

江嫵哼了一聲,就看著陳仲瞻把信重新疊好,與‘平安歸來’一並放入江嫵新拿來的石青色香囊中。

“對了。”陳仲瞻將香囊收回衣襟裡,忽而想起一事,便從脖子前取出一塊玉來。

那是他貼身掛在脖子上的玉,陳仲瞻朝江嫵走近,“你送我這麼般多東西,我卻沒給你甚,這塊玉便當是我給你的禮物。伸出手來。”

江嫵搖了搖頭,忙道不可。

“你不伸手接著,那我便給你丫鬟替你收著。”陳仲瞻瞟了一眼遠處角落的身影,又看著江嫵說道。

江嫵這才伸出手來,那塊玉在月色下更顯瑩白,玉上還留著陳仲瞻的體溫,又溫又穩地落在她的手心。

☆、身受重傷

月色皎皎,陳仲瞻立在涼風秋夜之下,同她說話。⑩思⑩兔⑩網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福建將亂,戰事若起,對你們而言實在太過危險,明日你便隨二伯父回京罷。”

遠處的有人影在隨婆娑樹影在動,說話聲淺淺地從那頭傳來,似在催促兩人一般。

“明日?可我們今日才來。”江嫵將溫玉握在掌心。

陳仲瞻合了合眼,眼簾一開,又恢複了熠熠清亮。

“若不是城門已關,我就連夜勸你們出城了。雖說現下看著是一片平靜,但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我不想你們在此冒險。”

江嫵知他這些日子來,定未放心過,即便夜裡闔眼也少不了提心吊膽,警惕四周罷。

她抿了抿唇,便不再與他多纏,他給了自己平安歸來的承諾,那便不該再讓他煩心。

江嫵點點頭,應了一聲,還不忘吩咐他注意安全。

紫菽輕咳聲也適時的響起,提醒兩人該差不多了啊,孤男寡女,怎好聊這般久。

江嫵立時就會其意,也不再多言,一手攥著香囊,一手握著玉,就同陳仲瞻分開。

江嫵才走出兩步,想起這一去一彆,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的那日,便忍不住回了頭。

那人站在月色下,彎著唇看著她的方向,見她回頭,還伸出臂來揮了揮,“安心回去罷。”

她握緊了掌心的那塊玉,它正透了一絲絲的溫熱過來,讓她就心一瞬就定了下來,立時就柔聲應了一句:“好。”

江嫵回身走到紫菽身旁,主仆二人立時就回了房。

江嫵一夜未眠,各種情緒交織了一宿,待到天灰蒙蒙之時,客棧也開始有了動靜。

江嫵闔了眼眯了一小會兒,紫菽便來喚她起身,今日他們不得再在福建停留了,要趁早離開。

婠姐兒顯然是知道陳仲瞻來過了,她衝江嫵促狹地笑了笑,也未再調侃。

陳仲瞻沒有來。

她在房裡推窗而望,沒有看見他來;她上了馬車,沒有聽見他來;等馬車出了城門,他仍是沒來。

她不知,就在她們出了城一個時辰後,福建就亂了起來。

馬車噠噠,江昕讓馬夫換了一條道,改行南昌。

越往北走,天氣越涼,現時還不過九月,返程一入冬,路便難走很多。

來時算上水路不過用了三個多月,現時怕是要多上一個月才能回到,今年的春節十有八.九是要在途中過了。

所幸妻兒皆在身側,也算是一家子都在一起,也不覺著有甚難熬。

江昕每到一處落腳,必要打聽消息,這回的福建倭亂不比尋常,戰事膠著,死傷慘重。

這件事,除了文氏,江昕誰也沒說,尤其是江嫵。陳仲瞻在凶險的戰場拚殺,江嫵豈能安心一路遊頑。

馬車一路北上,談論福建倭亂一事的人愈發地多。

距從福建離開已有一個半月,趁天時還未大寒,眾人該頑的頑,該趕路地趕路,兩不相誤。

他們已有兩日未見著人煙了,馬夫遠遠地就望見茶幡飄晃,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