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的人,說話極有特色,與官話有極大的差彆。
她特彆想掀開一角簾子瞅一瞅這嶺南,千裡外的土地與京城有何不同,但車廂內還有文氏,她可不敢妄動。
但鈞哥兒也不是個安分的主兒,“娘親,外頭是在吆喝甚呢?我能瞧瞧麼?”
文氏素來寵鈞哥兒,但今日因著是旁人的地界,人生地不熟,她不了解此地風俗,怕鈞哥兒被寵慣了,沒個章法,便沒允。
所幸馬車行了不久便離了熙攘的街巷,往綠郊莊院而去,不久就到了目的地。
女眷皆戴上了麵紗,才從馬車上下來。
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同陸管家稟了幾句,陸管家井然有序地安排著江府一行人入住後,這才一臉抱歉地與江曄道:“我家老爺今日清晨便去了臨縣辦事,不在府中,遂未得前來相迎,還望江老板莫要怪罪。”
江昕行商多年,甚個場麵沒見過。陸子囂若是有心晾著他,便也不會日日派人在城門等候了,這份誠意,他還是了然的。
遂他也不放在心上,“無事。正好也讓我歇上一歇,其他的,等他歸來再談。”
陸管家見江昕好說話,食膳安排便更是儘心了,好似要補上陸子囂今日未得親身前來的失禮一般。
暮落赤霞,將天邊燒得火紅,極為壯觀。
真是一地有一地的景致,這院子是典型的南邊樣式,亭台樓閣四處錯落,假山池潭,與京城有極大的同,有種彆致的韻味。
晚膳已備下,江嫵畢竟不習慣待在陌生的地兒,留紫薔在屋裡收拾箱籠,就帶著紫菽去尋了婠姐兒。
文氏與鈞哥兒正從婠姐兒的房裡出來,兩人十分驚訝地往江嫵身後看,還是鈞哥兒先開的口,“五姐姐,大姐姐沒去尋你麼?”
“我一路過來,也沒見著大姐姐,她不在屋裡麼?”江嫵搖了搖頭。
文氏一瞬就緊張了起來,“這孩子,這麼大個人了,怎還四處亂走呢。”
婠姐兒此時在心底,也是這麼嫌自己的。
☆、明知親近
這院落布局還真是讓婠姐兒頭大,執月口裡直念叨,“這景致眼熟,奴婢今日是走過的。”
婠姐兒就在一旁立著,笑著道:“這話都你說了一柱香了,就方才就來來回回不下十遍了,自是走過的。”
“小姐,您又取笑我。”執月扁了扁嘴,剛想說些甚,便聽聞有孩童的聲音隱約傳來,立時就豎了耳朵聽。
果然正人往此處來,執月欣喜地望向婠姐兒,“小姐,有人來了。”
婠姐兒提著裙走近,吩咐道:“走,讓他們給帶路。”
兩人循聲而前去,繞了幾座假山,便瞧著了一個錦衣孩童,年紀不大,約莫四五歲模樣。
錦衣孩童顯然是貪玩,還蹦跳個不停,一直笑笑嘻嘻地往後看,這一回頭看前路,怎知假山旁會兀地出來兩張陌生的臉,可把他嚇了好一大跳,哇哇大叫出聲。
婠姐兒也被錦衣孩童的陣仗給嚇得肩頭一聳,往後退了退,險些踩到執月的鞋麵。
“陸明知,作何咋咋呼呼的?”這聲音婠姐兒聽著耳熟,她抬眸望去,就見尋了許久的院門那處,出來了一個她認得的人。
“爹爹,這兒有人!”被稱為陸明知的錦衣孩童,邊跑邊喊,停在陸子囂的腳邊。
爹爹?
婠姐兒看了一眼奶聲奶氣的陸明知,又往陸子囂麵上打量了一番,心裡暗這才歎一聲,這父子倆真像啊。
陸子囂往婠姐兒之處望了一眼,見其麵上還帶著茫然,又是一副無措的樣子,便拍了拍陸明知的肩,示意其鎮定些,莫要慌張。
陸子囂抬了步子就走到婠姐兒跟前,翩然有禮,“江大小姐。”
婠姐兒也行了禮,“陸老板。”
“瞧這天時也該用晚膳了,大小姐怎還在此遊園?”陸子囂笑著發問,他方才就看清了江婠主仆兩人的神情,大致摸清了在此遇到兩人的緣由,故意發問。
看陸子囂笑得這般虛偽,婠姐兒就知道他定不真誠,她也乾巴巴地笑了笑,隨口應道:“陸老板這院子甚是留人。”
陸明知可不懂這兩個大人話語間的彎彎繞繞,他聽甚便是甚,這會兒便以為婠姐兒說得是這院裡景致好,讓人流連忘返呢。
他見陸子囂對婠姐兒客客氣氣,便也不再如方才初見是那麼緊張,從陸子囂身後伸了頭出來,“這位姐姐好眼光,上回我姑姑來住了一宿,也不願走呢。”
婠姐兒看著露出一隻小腦袋的陸明知,有些哭笑不得,她壓根沒想要誇陸子囂的院子,隻是想嫌這假山成堆,擋了視線,教人總是走冤枉錯路。
陸子囂伸手摸了摸陸明知的小腦袋,小聲稱讚一句,“真乖。”
言罷就彎著嘴角,看著一時語塞的婠姐兒,他發覺自己竟有些享受看她吃癟的樣子。
另一條道還傳來了焦急的喊聲,來人聽起來正在尋著婠姐兒,四處喊著:“江大小姐,江大小姐。”
執月看了婠姐兒的眼色,便出聲應了一聲,“在這兒。”
陸明知眨巴了靈動的圓眼,疑惑地看了一眼婠姐兒,又見領著眾人匆匆趕來的陸管家,這陣仗,怪人的很。
“爹爹?是發生何事了不成?管家怎領著這般多人?”
陸明知扯著陸子囂的一角衣緞,困惑不解。
陸子囂瞟了一眼在一旁有些緊張的婠姐兒,暗暗藏下嘴角的笑意,替她解圍道:“管家怕是誤會了,晚膳時間一到,尋不著人自是緊張的。”
陸明知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衝婠姐兒笑了笑。
管家見著陸子囂驚訝不已,“老爺,您回來了?”
陸子囂點點頭,便把陸明知從身後拉了出來,抬腿就往飯廳走。
陸管家見婠姐兒跟上,這才鬆了一口氣,命身旁的小廝去給江二夫人遞口信。
等陸管家吩咐完了,陸子囂才叫了他過去,詢問他今日是如何招待從京城而來的江府眾人的。
陸管家如實說來,婠姐兒在後頭瞄了陸子囂一眼,他挺直著背,微微側了側耳,滿意地點點頭。
“行了。時候也不早,先讓人擺膳,其餘地我再同江老板解釋就是。”陸子囂耐了性子拉著四處晃蕩的陸明知,應了管家這麼一句。
有人領路便是不一樣,婠姐兒很快便見著一臉搞不清狀況的江昕,這頭才在玫瑰椅坐下,文氏就領著鈞哥兒與江嫵匆匆地趕了進來。
因著見著有旁人在,遂文氏便沒當著外人的麵說婠姐兒,隻當做若無其事,不在外人麵前撂麵子,掛臉色。
陸子囂與江昕兩個生意人談得極為愉快,年歲相差不大的鈞哥兒與陸明知也混做了一堆,頑得起興。
婠姐兒自今日一事後,身邊便多了一個跟在周遭的本院丫鬟,這不用說,自是文氏要求的。
次日,婠姐兒跟著江昕去查貨,成批的碧璽被打磨成精致的首飾,一箱箱皆是上等貨色。
當然比之她腕上戴著的碧璽香珠手串,還要差上不少。
夏日驟雨須臾就至,教人半點防備也無。
本該裝船的貨物此時也隻得停下,江昕與婠姐兒避到‘嶺南碧陸’的鋪子底下躲雨。
一道熟悉的孩童聲驚喜地衝兩人這端喊了一聲:“婠姐姐!”
婠姐兒轉頭望去,陸明知跟在一個慈眉善目,滿頭銀絲的老太太身旁,兩人笑著走近。
陸子囂從後頭走出,將賬本置於一旁,為兩方介紹了幾句。
陸明知直往婠姐兒身後看,看著是在尋著甚的模樣。趁江昕正寒暄著,陸明知便悄悄鬆開陸老太太的手,溜到了婠姐兒身側。◇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輕輕地拽了拽婠姐兒的衣角,小聲地問:“姐姐,鈞哥哥沒有來麼?”
婠姐兒想到鈞哥兒使了渾身解數,才讓文氏鬆了口,讓他今天出來逛上一逛。可這雷聲轟轟,暴雨直下,他們三人怕是沒法逛了,也得困於一處躲雨罷。
婠姐兒搖了搖頭,低了低身子,笑著說道:“他原是頑去了,但你瞧這雨,偏偏就不合他心意。”
外頭如下豆子一般,陸明知轉頭望去,一瞬就明白了婠姐兒的意思,跟著她小聲地笑了出聲。
“陸明知!回來!”陸子囂忽地大嗬一聲,把婠姐兒和陸明知都嚇了一跳。
陸明知往婠姐兒身旁靠了靠,眾人都發愣地看了一眼陸子囂,個個都不知道是何事惹得陸子囂這般生氣。
陸老太太也覺得莫名其妙地很,“怎了這是?這般大聲,也不怕嚇著孩子。”
陸子囂看著牽著婠姐兒衣角的陸明知,冷聲肅色,“你是忘了爹爹的囑咐不成?”
陸明知臉色一暗,失落地鬆了手,灰頭土臉地就回到陸子囂身旁。
陸明知原先周身的輕快,一瞬就變得低沉,婠姐兒看得心頭驀地就升起一股氣,極想出來抱不平。
幸好還有江昕在場,他一察覺到婠姐兒身形微動,便立時就伸臂攔下了。
他認真地看了婠姐兒一眼,眼底明明白白地說著,讓她不要胡亂管陸家的家事。
婠姐兒也不是甚莽撞的人,她無奈地看了一眼,便彆了臉去,心裡儘是在怪陸子囂。
雨下得急,停得也快。
陸子囂把陸明知留在陸老太太身邊,親自領著江昕與婠姐兒把鋪子裡裡外外逛了一遍。等路上雨水少了些,這才重回碼頭。
婠姐兒在後頭看著陸子囂,他若無其事地給江昕介紹,全然沒有了方才嗬斥陸明知時的可怖。
婠姐兒嗤了一句,心裡頭還不知怎地嫌陸子囂呢。
陸老太太拿了吃食在哄陸明知,陸明知扁著嘴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著陸子囂離去的方向。
陸老太太於心不忍,口上就不打算饒過兀地生氣的陸子囂,對陸明知說道:“莫怕你爹,他敢再胡亂凶你,祖母可頭個饒不過他。”
陸明知連忙擺頭,替自己爹爹說話:“祖母,不怪爹爹,爹爹隻是怕我親近婠姐姐罷了。”
他這麼一說,陸老太太是全然明白了。
可憐陸明知從小便沒有母親疼愛,這些年都是由祖父母拉扯長大,和陸子囂相依為命。
他母親艱難地將他生了下來,卻沒能邁過那道鬼門關。
隨著年歲漸長,識字學文,他才知父母雙全之意,可他與旁人不同,他沒有母親。
也是因此,一些心眼多的丫鬟就將此當做可乘之機,利用陸明知對母親的渴望,從陸明知手裡討了不少好處。
更有甚者,就是想借陸明知上位,好順利當上陸子囂的繼室,而這一個甚者,便是陸子囂的表妹。
陸子囂的表妹待陸明知好,他年紀幼豈知人家待他並非真心實意,而是另有目的。人家待他越好,他就待人越親近,結果等自家爹爹一拒絕,人就翻了臉,害他捂著被子哭了好些天,心裡空落落的。
正是因此,陸子囂才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