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氏派了岩燒來與江嫵傳話,江嫵點頭應了之後,糾結再三,久久也不知要給陳仲瞻帶些甚去。
臨行前兩日,江嫵才反複寫了‘平安歸來’四字。而後挑了最好看的一張,塞到她初次做的香囊裡去,再裝在信封裡派人送去了定國公府。
她給未來夫君做的香囊,四個箱籠都快裝不下了。當初立下的豪言壯語,這四個箱籠,便是最好的證明。
代表著她的心意的香囊一路南下,與陳仲瞻的來信擦肩而過。
婠姐兒忙得很,今年的重陽也不去登高了。府中姑娘獨她一個,她陪著江老太太行了半裡山路,尋著涼亭便歇下了。
關越卿身子好了不少,今日也陪著大秦氏同來。
兩府正好在涼亭相遇,大秦氏與江老太太便聊了起來。
關越卿鬼鬼祟祟地拉過江嫵,“近日京中似有人在暗下散播,太子好男風罔顧子嗣的消息。”
江嫵手心一緊,用疑問的眼神,定定地看著關越卿。
關越卿搖了搖頭,“此時並不是我所為,先前我曾嘗試過,但火苗才起,便被太子勢力鎮壓了。這回各處皆有,感覺來勢洶洶。”
“那是何人所為?前世太子以謀士之名將那些男子安排在身側,穩穩當當從未被察覺。按理說他也重生,這世怎會比前世還魯莽,讓消息傳了出來。”江嫵疑惑不解地發問。
關越卿擺了擺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這與我是件好事,太子時不時就借顧雲岫之名來膈應我,也是時候有事讓他煩上一煩才是。”
江嫵知太子對關越卿來說意味著甚,遂她點了點頭,應和了關越卿。
關越卿沒告訴江嫵,她借著混亂之際,也暗暗派人助長這消息傳開。
兩月過去,消息仍是被太子勢力壓得死死,很難掀起風浪來。
寒衣節一過,太子帶著顧雲岫又來了定國公府。
顧雲岫本來就是太子打的幌子罷了,這天時天寒地凍的,太子待在涼亭,關越卿自也不能在屋裡享福。
關越卿身子怕寒,想到要跟太子在寒冬下周旋,便命莎葉給她拿了極厚的衣裳及鬥篷。
去到涼亭時,太子的左右已屏退了。
關越卿心裡不樂意,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喊:“太子殿下金安。”
“關越卿,本宮還真是太高看你了。”太子轉了回身,嘴角勾著蔑笑。
“殿下既知便好,我等凡輩,何須殿下總惦記著,往定國公府來。”關越卿抱著暖手爐,說話的時候會冒出一團團白氣。
“你這般繳械投降,還真讓本宮覺著沒趣。畢竟能當上太子妃的人,個個都不是凡輩,那柳沛之是比之前世的你,也相差無兩了。”太子嗬嗬地乾笑了兩聲,“她散播了不少關於本宮的流言,我原先還以為是你動的手,結果往下一查,還真與你無關。
太子上下打量了關越卿,嘲笑道:“沒想到你還真能氣定神閒地窩在這兒,不尋本宮報仇。”
關越卿摸著發暖意的手爐,“為何太子妃要與殿下敵對,殿下難道不知麼?殿下欺人感情,是該付出代價的。有句老話說得好,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今日能以勢堵住悠悠眾口,但傳得人多了,總有一日會潰堤的。”
關越卿愈發不怕他了,太子立在原地,跟著關越卿的話又念了一遍“欺人感情……”
“無情才是帝王家,這何人不曉。可你偏偏騙我對你用情,偏偏你又隻對樓啟深用情,這不是騙是何?
這就是騙。
前世我無法心平靜氣地同你指出來,現時可以了。我仍恨你,但你知道,現時有人比我還恨你,你不應該來尋我。”
冷冽寒風打結了冰的湖麵而來,吹得太子脖子發冷。
☆、嶺南提貨
婆子掃完院子裡的雪,便搓著冷得發僵的手趕回屋裡喝臘八粥。
江嫵紅著臉吃完大秦氏派人送來的臘八粥,這才緩緩到書案坐下。她盯著手裡的‘江嫵親啟’四字,心裡砰砰直跳,這是方才與大秦氏的臘八粥一並送來的,說是陳仲瞻給她的信。
屋裡服侍的紫菽在坐在小杌子上做著針線,沒人往她這端看。
她大大地呼了一口氣,就將信取出來,一字一句地往下看。
陳仲瞻在信中同她說得儘是些,他所知的前世今生之差,還有福建如今的狀況,讓她莫要擔憂,但卻一句未提她送去的香囊。
江嫵以為陳仲瞻的這封來信,是在她將香囊送去之後,陳仲瞻才回的,她不知這封來信是陳仲瞻怕她過份擔憂,主動給她寫的。
她鬆了一口氣,心裡又難免有些失落,她雖然怕陳仲瞻嫌她那年幼時所製,針腳粗亂的香囊,但心底還是希望陳仲瞻把香囊當做一回事的。
今兒天極冷,江嫵憂心花房的牡丹,遂披了鬥篷,就由紫菽陪著去了牡丹。
紫菽給江嫵打了傘,細細白雪落得極密,不過從漪雲院走到花房,油紙傘上便已鋪了白雪一片。
江嫵一到門前,便聽到裡頭有聲音。
她推門而入,一進去就見到執月跟在婠姐兒身後,照看著牡丹。
“大姐姐,你今個兒怎有空來了。”江嫵脫下篷帽走近,看著婠姐兒摸著的泥土,問道:“如何?”
婠姐兒點點頭,“可以的,無甚大礙,沒去年那麼冷。”
執月見婠姐兒與江嫵說起話來了,便悄悄落到紫菽這端。
婠姐兒調笑道:“定國公夫人送來的臘八粥好喝麼?”
江嫵把手伸進婠姐兒的脖子,原打算凍她一凍,卻忘了自己的手暖和著呢,結果沒整到婠姐兒。
“好喝。”江嫵想起那一碗甜口臘八粥,點點頭。
婠姐兒見她沒有如往日那般一受調侃便隻會喊“大姐姐……”,便笑了笑,就沒有再鬨她了。
江嫵可算是知了,她若是越是表現的害羞,不堪調侃,她們便越是愛拿她逗趣。
“大姐姐今日不須同二伯父去外頭麼?”江嫵看著婠姐兒比從前更要亮的眸子,笑著問道。
“今日天兒冷,爹爹自個兒去了。”婠姐兒忽而想起一事,“對了,開春後,我要同爹爹去廣州提貨,回程時大概會經過福建,你有甚要我幫著帶去的,可得趕緊準備了。”
這時便讓江嫵早早準備的,也隻有衣裳鞋襪了。
“是等大哥哥成親後便去麼?”江嫵抱著暖手爐發問。
婠姐兒吹了吹手上的泥,“嗯,也不急,自是要看著铖哥兒成親了再去。”
江嫵竄地一下就抱住了婠姐兒的小臂,“大姐姐,你帶我去罷,我也想去頑。”
婠姐兒手上還有泥灰,她握了拳,用如山脊的拳背碰了碰江嫵的鼻頭,“你打甚主意呢!老實說來。”
婠姐兒可是見過一見山上的陳仲瞻和江嫵,她才不信江嫵單單是為了去頑。
江嫵呶了呶嘴,撒嬌喊道:“大姐姐……”
婠姐兒伸了沾了泥灰的指尖,“你可從實招來,撒嬌可沒戲啊,再靠過來我就抹你鼻尖上。”
江嫵縮了脖子,眼珠子提溜直轉,將話頭扯開了去,打算另辟蹊徑,“二伯母去麼?”
婠姐兒點點頭,笑著看在心裡打算盤的江嫵,“娘與鈞哥兒也一同去,怎地,你問這作甚?”
“大姐姐,便讓我也去嘛,你跟二伯父談生意,我還可以陪鈞哥兒頑呢。”江嫵死纏爛打,直晃著婠姐兒的手臂。
婠姐兒油鹽不進,點了點江嫵的鼻尖,“你沒點誠意。”
江嫵見婠姐兒想要抽手離開,便抱得更緊了,將婠姐兒拖得更遠些,低著頭妥協道:“我想去找陳仲瞻。”
“好!”婠姐兒彎著唇看著勇敢出聲的江嫵,她不往下問,她隻要她敢說出這麼一句。
江嫵雙眼微睜,她沒想到婠姐兒這般利落就答應了。
婠姐兒衝她笑了笑,拿肩頭蹭了蹭江嫵的肩,“我同爹爹說。”
未等江嫵反應過來,婠姐兒已經朝執月那頭喊了,“執月,取些清水來。”≡思≡兔≡網≡
就這般,過來幾日,婠姐兒便讓人傳了兩字,“事成。”
江嫵可從未出過遠門,衛氏難免有些不願放她遠行,但架不住鈞哥兒頻頻懇求,結果還是應了。
春日宴一過,接著而來便是铖哥兒的婚期。
是日,闔府上下歡喜萬分,要說最高興的,那非得是笑得樂開了花的江老太太不可。
府中姐兒一個個外嫁,終是等到铖哥兒娶媳婦的一天。
吉時一到,拜了堂。
江嫵聽了铖哥兒吩咐,暗暗混在人群中,幫著羅真解圍。
羅真麵上掛笑,聽著熱新房的親戚你一句我一句,好不容易等到江嫵來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江嫵招呼著各位往外頭去,替铖哥兒支開了這一群人。
铖哥兒提著食盒就往房裡去,同羅真說了幾句,便紅著臉從屋裡出了來。
羅真性子大方,極會討人開心,不過幾日,就討得江老太太歡心了。
铖哥兒完婚,天時也暖了起來,正是啟程的好時候。
江嫵從伊始的箱籠裡取過一隻香囊,她要親手把香囊給陳仲瞻。
眾人乘著馬車到了碼頭,要走水路,乘船南下。
婠姐兒與江嫵被安排在一個船艙,婠姐兒想起來了,就逗江嫵一句。
鈞哥兒先前幾日還頑得起興,日子久了便受不住這船的晃蕩,開始暈船了。
這船途徑幾地,偶爾靠岸停下歇息,算來也在水上行了一月有餘了。
幾位姐兒哥兒打小便生活在院裡,何曾去過這般遠的地兒,暈船的症狀一顯,一個個接連難受得躺在船艙不敢再四處亂晃了。
江嫵平日就不暈馬車,現時也沒有想婠姐兒那般,難受得臉色發白,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這樣的情況又過了半月,入了江寧境,江府眾人這才改乘馬車。
因為繼續往下便是鬆江,離福建不遠了。畢竟那兒正亂著,渡口皆封,不讓船隻停泊了。
腳落實地的感覺讓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江昕做主在江寧歇了幾日,等文氏緩了緩,這才重新往廣州出發。
馬車雖顛簸,但也是她們慣常乘坐的,一路閒談,路途也不太算煩悶,倒也沒有在船上那麼累。
臨近廣州,已是暑氣最盛之時,所幸剩下的陸路並非太遠。眾人一入廣州境,到了城門,便有人來迎。
那人正是陸子囂安排在城門等候的彆院管家,陸管家拿出刻著‘嶺南碧陸’碧璽石牌與江昕對接。
“江老板,我家老爺已為諸位安排了落腳的院子。一路長途跋涉,想必夫人小姐也累極了,不若就讓小人帶路罷。”
果然是生意人出身,陸管家極會說話,一下便說中了要點。
江昕便也沒有拒絕,“那江某便不客氣了,還請帶路。”
江嫵待在馬車內,聽著外頭的異於京城的吆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