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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歸舟 江意難平 4310 字 6個月前

衛氏跟前,假意安慰道:“無須害怕,她們是出不來的。”

為何用得是假意一詞,全是因著這老婆子麵上揚著得是得意的笑,更是在炫耀元成庵是銅牆鐵壁,牢不可破。

畢竟元成庵裡囚得皆是各府犯了不可饒恕的罪過的女眷,送去見官還不如送到這兒,更為折磨人。

眼前的衛氏,便是元成庵的主顧,老婆子自是要讓她見識一下,這究竟是怎個折磨人的地兒,好證明她是送對了地。

可送楊姨娘來元成庵,原就不是衛氏的主意,老婆子此舉,倒是白費了心機。

且說回這頭,楊姨娘聽到“寶江閣江府江三奶奶”時,把手從鐵欄裡伸出去,伸得老長,也喊得最為大聲。

她以為終是等到江曄赦免她罪過的這一日了,可她卻未聽仔細,老婆子喊得是“探人”,而不是“領人”。

隻一會兒,往日折磨她們的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便開了她的鎖,把她架了出去。

這兒她一眼也不願再看了,這就是佛祖說的地獄,她不信還有彆的地方能比這兒的日子更難熬。

藍祝被花柳病折磨地隻剩小半條命,算著日子,她也沒幾個月可活了。

原已心死,再也不抱著能出去的希望,任由她們折磨著度日,恨不得立時死了才好。

但“寶江閣”三字一瞬就點燃了她眸中的星火,遠遠就見著楊姨娘瘦骨嶙峋的身子被架了出來,她更是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藍祝一雙發黑發皺的手直拽著鐵欄,搖的哐哐作響,口裡大聲叨叨:“楊姨娘!楊姨娘!救我!求三奶奶順帶救我出去!”

各處傳來混雜的喊聲,楊姨娘虛弱地由婆子提著路過,見著藍祝急切的神情,她勉強地點了點頭。

穿過了一道又一道門,楊姨娘這才看到日盼夜盼的大門。

繞到正處,她能看見外頭的景色,不過是尋常綠樹平地,也教她看得熱淚盈眶。

再走得近門些,便能見到黑漆平頭馬車,及衣著亮麗的幾人。

楊姨娘定了定神,瞪大眼珠子,生怕是自己晃了眼。

是鈺哥兒和妤姐兒也來了麼?

她心裡頭潺潺地冒著甜意,果然是自己十月懷胎誕下的子女,看樣他們還是念著她的。

門檻高了些,兩個婆子將楊姨娘提得高了些,但楊姨娘無力的腿還是免不得被磕到,她日日被折磨,倒也習慣了,不覺得有甚疼的。

但妤姐兒哪見過這樣的,她隻聽過元成庵是一個不好的地兒,但卻沒想到楊姨娘會被這般對待。

妤姐兒眼巴巴地望著元成庵的門,好不容易等到有人出來了,可隻覺得觸目驚心。

鈺哥兒回頭與她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訝然不已,彼此眼中都痛心不已。

眼見著就要到出來相見了,那兩個凶神惡煞的婆子還讓楊姨娘被磕得身子打晃。鈺哥兒與妤姐兒實是耐不住了,紛紛上前,開口斥責道:“犯人也是人,你們怎能這般粗魯。”

老婆子的拐杖杵地聲在鈺哥兒身後響起,聽到鈺哥兒這麼一句,便嘿嘿地笑著轉到他跟前,“在這兒,犯人可不算得上是人。”

鈺哥兒聽到老婆子陰惻惻的聲音,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妤姐兒在一旁傻愣愣地站著,全然不敢與楊姨娘相認。

幾年不見,眼前這個瘦得脫相,顴骨突突,看起來就如流民一般的人,真的是楊姨娘麼?

鈺哥兒撞到了妤姐兒,他回身去看,也同樣被眼前的景象,驚得語塞,不知該說何是好。

楊姨娘被兩個婆子放到了門邊,至少還給了她一個倚著的地兒。她滿懷欣喜地望向兒女,怎知卻見兩人怔愣地立在原地,拿著懷疑的眼光打量著她,沒有走近。

“鈺哥兒,妤姐兒,是姨娘。”楊姨娘從他們招了招手,與其說是招手,更不如說是伸了伸手,楊姨娘的筋骨被折磨得早已使不太上力氣。

她的聲音比拄著拐杖的老婆子還要嘶啞難聽,若不是她能準確喊出兩人的名兒,這兩人壓根不敢相認。

江嫵與衛氏遙遙地望著這頭的三人,不約而同地抖輕歎了口氣。

楊姨娘身上原先是聞不到自個兒身上的惡臭的,但因著已是外頭,春風打青山吹來,讓她吸了一口清氣,精神不少。

這才漸漸嗅到自己身上的難聞之氣,妤姐兒與鈺哥兒麵上雖沒有嫌棄,但看得出也在儘力憋氣,裝作無事的樣子。

“姨娘,我後日便要入宮采選了。”妤姐兒看著楊姨娘現時的模樣,心裡要是沒有難過,自然是不可能的。

楊姨娘大吃一驚,喉嚨裡發出難聽的聲音,“你要入宮采選了?”

妤姐兒點頭,“今日母親帶我來見您,便是讓我與您辭行的。”

楊姨娘心中一空,不敢相信此次一麵,既有可能是最後一麵。皇城宮深,妤姐兒豈還會有機會出來與她相見。

“老爺怎這般狠心!”楊姨娘倚在門邊,激動地發抖。

鈺哥兒看著瘦得隻剩骨頭的楊姨娘,心頭發酸。看著蹲下的妤姐兒,也跟著蹲在了一旁,一言不發地看著楊姨娘。

楊姨娘忽而發狠起來,咬牙切齒地低聲道:“你們兩個到底也是老爺的孩子,他怎就這般待你們不公。雖說你們是雙生,但這名兒卻差不了幾個音,定是老爺心裡就沒當回事。從前我便這樣覺著了,現時更是如此,竟狠心要將妤姐兒送入那虎口。”

楊姨娘神情嚇人的很,妤姐兒慌忙伸手穩住楊姨娘的肩頭,勸慰道:“姨娘,這些年我是知足的,您莫要再怪了。”

楊姨娘看著妤姐兒的一節皓腕,兀地就自卑自責起來,她低聲地道一句,“都是我害了你。”

她以為妤姐兒被江曄送進宮,都是因著她殘害江曄子嗣的緣故。

妤姐兒搖了搖頭,“姨娘胡說甚呢。”

“這哪能與姨娘扯得上乾係。”鈺哥兒也接了一句嘴。

“鈺哥兒。”楊姨娘看著已是少年模樣的鈺哥兒,不知覺地便伸手想去撫他的肩。

還未觸到,她便見著自己的手指滿是汙垢,一瞬就收了手,怕汙了鈺哥兒乾淨的衣裳。

鈺哥兒察覺到楊姨娘的意,便出聲道:“姨娘,無事的。”

楊姨娘訕訕地笑,“等清洗乾淨了再說。反正你與妤姐兒不同,彆看姨娘這副殘破身子,等回了府養上幾個月,捱到你成親生子也不成問題。”

妤姐兒與鈺哥兒身子驀地一僵,兩人都噤了聲。

“怎了這是。雙生就是雙生,兩個麵上的表情都一模一樣。”楊姨娘不知實情,遂還有閒心侃兩人一句。

最終還是鈺哥兒出聲打破僵局,“姨娘,今個兒,母親隻說帶我們來探你……”

楊姨娘才揚起的嘴角就停在嘴邊,難以置信地望了一眼衛氏與江嫵所立之處,不敢相信地又複問一句:“你們今日不是來領我走的?”

妤姐兒難過地彆過了臉,眼眶一瞬就發熱,她嘴角耷拉垂下,沒有出聲。

鈺哥兒心口也發悶,衝楊姨娘搖了搖頭。

楊姨娘一瞬就急紅了眼,雙臂揮來揮去以表不滿,聲音乾啞,衝遠處的衛氏喊道:“夫人,夫人,救我出去!”

妤姐兒忙製住楊姨娘作亂的雙臂,忍不住抽泣了一聲。

車夫倏地現身擋在衛氏跟前,遮去楊姨娘的視線,恭敬地勸了一句,“夫人,還望謹記老爺說的話。”

衛氏豈敢忘,他說原應一命抵一命,但因著妤姐兒和鈺哥兒,才任由著楊姨娘活著至今,這已是格外開恩了,還往衛氏莫要插手。

衛氏歎了口氣,扭了頭不去看元成庵那頭的三人。

等車夫身影離了去,楊姨娘便知看到衛氏背過去那無情的背影。見此,她更是害怕了,一瞬就瘋了起來,嘴上罵罵叨:“夫人!您原先是麵冷心熱,現時又念了幾年經,心難道也跟著冷了麼。奴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奴婢服侍您這麼多年,您豈能坐視不理,任由奴婢再進那地獄呢!”

妤姐兒忙按下發作的楊姨娘,替衛氏說話,“姨娘,此番若不是母親在父親麵前周旋,我與三哥哥豈能來見您一麵,若事有可為,母親豈又不會替您求情。”

楊姨娘麵上也不似方才那般癲狂,她五官僵在原地,一聲冷哼從腹腔衝出,“看來是生恩不及養恩了,我才是十月懷胎將你生下來的人,你不幫我求著夫人,倒指摘到我頭上來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楊姨娘態度轉得極快,把妤姐兒嚇得身子發僵,不過半盞茶時間,姨娘就似換了一個人似得。

鈺哥兒也察覺到楊姨娘的不對勁,悄悄地將妤姐兒拉開了去。

“你這是作甚!”楊姨娘見了,又衝鈺哥兒吼了一聲。

☆、漪雲空空

鈺哥兒嚇得忙攔在妤姐兒跟前,妤姐兒輕攀著鈺哥兒的手臂,兩人又往後退了幾步。

衛氏與江嫵察覺有異,快步上前去看。

楊姨娘見著正往此處趕來的衛氏,心頭一慌,猛地上前抓住了妤姐兒的裙擺,“妤姐兒,乖,妤姐兒,聽姨娘的話。”

妤姐兒縮了縮腳,見楊姨娘沒有露出方才那般駭人的神色,這才歇住了腳,沒有再動。

衛氏愈行愈近,楊姨娘就變得急切低語起來,“妤姐兒,等你入宮了,定要好好討好主子,等有機會了,再來救姨娘出去,好不好。”

楊姨娘麵上淒慘,但話之意卻與方才南轅北轍,她原先是擔憂妤姐兒入宮,現時卻是希望借妤姐兒脫離元成庵。

妤姐兒怔愣地看著前後不一的楊姨娘,心裡須臾就升起了一絲難以言說的感覺。

“妤姐兒,聽到了沒,姨娘便隻能靠你了。”楊姨娘急躁得很,動作難免粗魯,一把就隔著裙拽住了妤姐兒的腳踝,嚇得妤姐兒輕呼出聲。

衛氏與江嫵終是走到此地,見妤姐兒臉色有異,忙喚了婆子來拉開。

楊姨娘力氣不大,婆子不費多少勁兒就掰開了楊姨娘的手,將她拖離了妤姐兒。

“夫人……”楊姨娘哀求地出聲。

衛氏看了一眼兩人,就見鈺哥兒遞過來的眼色,她點了點頭,對拄著拐杖的老婆子道:“今日便到此為止了。”

楊姨娘驚慌大呼:“夫人!”

老婆子拿下巴示意兩個婆子,她們立時就會其意,便架起楊姨娘要往元成庵走。

楊姨娘忽就鬼叫起來,還不忘喊:“妤姐兒,姨娘便靠你了。”

妤姐兒聽得渾身一陣冷顫,躲在鈺哥兒身後。

不過才幾年不見,姨娘也不是從前的姨娘了。

但妤姐兒忘了,楊姨娘從來就是以自己為先,撇下他們跟江曄遠赴任上的是她,鈺哥兒被卯曉嚇得落水失魂,隻顧著在任上與鶯鶯燕燕爭寵,不回來看鈺哥兒的是她。

沒等楊姨娘再說兩句,她就被婆子架著進了門,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元成庵內。

金梔把今日探人的銀子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