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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歸舟 江意難平 4320 字 6個月前

如姐兒啜淚苦笑,伸出一隻手來,“我十根指頭被繡針紮的皆是小孔,可即便再努力,姚師傅也隻記得有天賦的二姐姐。

除了做繡活,空餘的時間被我用來熬書練字,連著兩年,日日如此,可這又如何。人向來是不看你有多努力的,沒有天賦,不過是白努力一場罷了。這世間,站得高的人,總是不知在低處之人的苦苦掙紮。”

☆、巋然不動

釗哥兒伸手撥下如姐兒舉到他麵前賣慘的手,冷聲冷語道:“你既知以勤補拙,那便隻朝一個方向努力就是,三心兩意,朝秦暮楚,豈能成事?貪多嚼而不爛,你既想以針指女紅為主,那便繡成品送到爹爹手上,不比你臨時抱佛腳,腹中隻裝了半點墨水,便去丟人現眼,要好?”

如姐兒輕笑兩聲,似不以為然,“光動動嘴,誰不會說?”她揮了揮手,“罷了,罷了。事情不落在你身上,我再怎麼說,豈又是與你說得通的。”

如姐兒抱著一袋銀子轉身,也不理會釗哥兒,輕聲喚了青雙,主仆兩人便頭也不回地離了。

釗哥兒回了書院,一路上慢慢地品著如姐兒最後的一句話,她到底還是說他做不到感同身受,與他無話可說。

正到書房門前,就聽聞妤姐兒貿貿然問了一句,“大伯父分明是慈父,可為何對三姐姐卻這般冷淡?”

釗哥兒不知兩人先前談了甚,但既妤姐兒敢這般開口,還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他縮到門邊,一時間倒不敢入內。

江曠似被妤姐兒所說的話逗笑一般,噗嗤笑了一聲,“你啊,還真是敢問。”

妤姐兒恭恭敬敬,語氣十分之理所當然,“先生曾說,做學問便是遇到不明的時候,要學會問。那學生以為,做人亦是如此。”

屋裡傳來哈哈大笑,釗哥兒能想象出自家爹爹抵掌大笑的樣子。

“前一句話還喊著大伯父呢,現時又喊先生了。你說你往日一派嫻靜,皮起來倒跟釗哥兒無兩樣。”

釗哥兒忽被江曠點名,心裡頭一虛,呼息立時就滯緩了下來。

他原以為自家爹爹會就此扯開了這個話頭,怎知他卻一反常態地與妤姐兒聊起了家事。

江曠慈愛地看了妤姐兒一眼,聲音柔和地就似當年初為人父一般,雙手在%e8%83%b8`前比劃,“那年如姐兒就這麼點大,呼息輕得要湊上去才聽得見,怎知一眨眼長大了。”

釗哥兒聽著江曠的話,一瞬就理解江曠的異常之舉。明日如姐兒便要出嫁,作為父親,多少也會有些感慨罷。

妤姐兒安靜地在一旁傾聽,江曠噙了一抹無奈在嘴角,“為人父前,我更是人夫。有些事,是如姐兒一出生就注定了的,就如釗哥兒是為何出生一般。他們都是我的孩子,我豈有不放在心上之理。

人各不同,釗哥兒記在夫人名下,大可名正言順大方地疼愛。若我也這般待如姐兒,不僅給夫人心裡添堵,也會讓如姐兒日子不好過的。”

妤姐兒心裡發悶,此事說白了就是庶女礙主母的眼,因著衛氏分外公平,她自小便沒感受到多大的嫡庶之分。

她見江曠低了頭,氣場沉沉,便出聲勸慰:“您也彆多想了。大伯母為三姐姐尋了一門好親,她定會過得好的。”

釗哥兒也怕江曠失了態,便示意守在門邊的綠蘿出聲。

綠蘿機靈的很,接過釗哥兒的眼色便往裡頭稟告了一聲,“二少爺到。”

釗哥兒一入門,江曠忙收了稍顯低沉的神色,就似未同妤姐兒說過那些話一般。

翌日,府上處處掛了紅喜之色。

如姐兒素來與各府小姐來往多,今日送嫁的也來了不少,看著個個都似與她相交甚密一般。

四個姐姐中,與江嫵的關係最為生疏的,便是如姐兒了。往日時時見著,江嫵倒是不纏著如姐兒,但想到今日如姐兒就要出嫁離府,她心裡就開始翻湧著不舍。

妧姐兒抱著司哥兒也來了,她吩咐人打了一副赤金頭麵給如姐兒,也算是她與如姐兒這麼多年姐妹的一番心意。

自二姑娘嫁入井府之後,姑娘便與二姑娘來往得少了些,怎知今日二姑娘還送來了新打的頭麵。

青雙噙著笑意替如姐兒收下,轉身就退了下去。

江嫵戰戰兢兢地抱著司哥兒,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聽兩人說話。

妤姐兒看得笑了出聲,侃了江嫵一句,“五妹妹也有怕的時候。”

“四姐姐,你還笑我,你來抱你來抱。” 江嫵臂伸得直直,也不敢直接將司哥兒舉到妤姐兒跟前,隻敢小步地挪著步子。

妤姐兒看了一眼妧姐兒,見妧姐兒衝她笑了笑,便笑%e5%90%9f%e5%90%9f地道:“來便來,我可不怕。”

妤姐兒望著臉蛋兒嘟嘟的井南司,緩緩地伸了雙臂。

“四姐姐,你過來接,你伸手過來接。”江嫵喜歡白白胖胖的司哥兒,但就這副怕不留神就磕著碰著小孩兒的樣子,還能當得上一句視若珍寶。

妤姐兒嘴上說得輕易,一到要讓她抱了,她也無從下手。一雙靈活的秀手也不知擱哪兒,才好從江嫵手中將那吐著泡的司哥兒接過。

婠姐兒在旁邊笑得樂不可支,“不就抱個小孩兒,你們倆臉上可真精彩。”

“大姐姐,莫要幸災樂禍,坐視不救啊。”江嫵苦惱地很,她隻會手腳僵硬地屈著胳膊抱呀,妧姐兒是怎塞到她臂裡的,現時司哥兒就是怎待著的。

婠姐兒笑著走到江嫵跟前,一伸手就也跟妤姐兒沒兩樣。

“大姐姐,你也好意思笑我們。”江嫵笑得身子發顫,婠姐兒就更不知如何下手了。

婠姐兒撓了撓後腦勺,自信滿滿地道:“五妹妹,你可彆笑了,我可是抱過鈞哥兒的。”

她隔空比劃了兩下,剛想下手,妧姐兒就過來將江嫵手中的司哥兒抱過,塞到妤姐兒的懷中。

“瞧你們慫得。”妧姐兒撂下一句話,便鑽進了人群簇擁之中,找如姐兒去了。

一鼓作氣的婠姐兒,被一口氣噎在當場,要是妧姐兒走得慢些,怕是逃不過她的一頓打。

屋裡熱熱鬨鬨過得極快,李姨娘偷偷地抹著淚,吉時一到,便送走了如姐兒。

等到三朝回門,見著如姐兒梳了婦人頭,容光煥發地回了江府,李姨娘這才安了心。

釗哥兒早早便不是她的孩子了,她這一生,也隻有一個盼頭,就是盼著如姐兒能有個好歸宿。

江大夫人秦氏成全了她,她便再也不怨,再也不記掛著十四年未踏入院門一步的江曠了。

府裡辦了喜事,熱鬨一番之後,就隻剩下冷清。

這多事之秋一過,淩冽的寒冬悄無聲息地就來了。

擺在寶江閣的牡丹早早便做了防寒,但今年的冷冬似乎更為噬骨,婠姐兒千百個不放心,還是親自去了寶江閣一趟。

那一株冰壺獻玉是她費了最多心思打理的。

天寒地凍,她就是怕土被凍裂了,傷了牡丹的根。

寶江閣建得是南邊的風格,拉開木扇門,裡頭就是一個小天井,小得隻擱得下零星幾盆牡丹,與雕了花鳥的瓦缸。

從天井抬頭往上看去,二層四麵設了檀木欄杆,自上往下看,這一方天地之景,便處處顯得精妙至極。

婠姐兒披了竹葉青鑲金絲飛鳳紋大毛鬥篷,寒風喧囂,她帶了麵紗,披了篷帽,就由執月扶著下了馬車。

今日天兒格外地寒,雖雪未至,但婠姐兒隱隱便覺著就是今日了。

莫說寶江閣,今日整條街上都冷清地很。張掌櫃見著是江大小姐來了,連忙吩咐下人上熱茶,執月將手中的暖手爐遞了過去,來人便忙下去給加了火炭。

婠姐兒喝了熱茶暖了暖身子,這才聽聞張掌櫃諂%e5%aa%9a地笑道:“這天時兒凍得慌,大小姐可得注意身子。這有甚事吩咐小的辦就是,何須您親自跑一趟。”

“張掌櫃無須客氣。我娘說我爹今兒早早便來了,怎不見他人?”婠姐兒捧著執月遞過來的鎏銀百花香暖手爐,倒也不覺得太冷,抬著眸四處張望。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張掌櫃說話還冒著白氣,“老爺在鑒寶閣與客商談事,也有一會兒了,您若有急事,小的便替您上去通傳一聲。”

婠姐兒忙擺了擺頭,“無甚要緊的,不須去打攪了。”

說著便起了身,她抱著暖手爐就往小天井去,“我來瞧瞧我那冰壺獻玉如何了。”

張掌櫃搶在執月先前,幫著婠姐兒拉開了木扇門。

一方地,四麵圍。這端門一開,風兒就灌了進去,打亂了裡頭原先緩緩流動的冬日氣息。

“無須理我,我不過是來瞧一瞧這花花草草,掌櫃且忙罷。”婠姐兒言罷就跨入了小天井,執月轉身就將木扇門拉上,沒讓張掌櫃跟進來。

執月跟在婠姐兒身後咕噥兩句,“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掌櫃也不看看自個兒歲數多大了,還總往小姐跟前湊。”

婠姐兒輕笑出聲,走到冰壺獻玉前緩緩蹲下,她伸指尖摸了摸覆著牡丹的那層土,勸道:“你家小姐現時可是香餑餑,一出門就有人湊上來,你為這些個人動氣,可犯不著。”

所幸泥土還未結冰,雖某些地方現時已開始發硬了。

執月可不似婠姐兒這般想,她可惱了那些不長眼的東西,“他們也不瞧瞧自個兒是甚個貨色,也敢來打小姐主意。”

婠姐兒撥了撥牡丹根下的泥,“剛回府時閒言碎語滿天飛,也未曾見你這般毛躁,現時兒是怎的了。你又不是不知我性子,就任他打得甚主意,我自巋然不動。我就不信誰又能奈我何?”

話剛說完,婠姐兒就見點點白飄然而下,落在地上化了水。

“小姐,下雪了!”執月順著輕輕下落地雪往上看,就見江昕與一男子正在倚欄望著她們,她吃驚地喊了聲,“老爺!”

☆、管中窺豹

婠姐兒聞聲便往執月處看,循著她的視線擰頭去看,可顯然江昕不在這個方向。

婠姐兒忙換了另一邊,同時也側了身子抬頭去看,見著江昕的一瞬,自也見著了立於他身旁的男子。

“爹?”她詫然出聲,半側著原就不穩,甫一見著憑空多出來了一人,被驚得重心偏移,身子就往後倒。

“小心!”二層走廊欄杆處的兩人紛紛出聲,可這也阻擋不了婠姐兒往後傾的趨勢。

婠姐兒雙膝一歪,不受控製地往後轉,結實地坐到了鬥篷上。這一切就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了,等她出糗地坐倒在地。

執月才反應過來去扶著她,僅僅抵住不讓她再往後仰罷了。

這回臉兒可丟大了!

婠姐兒麵上又是驚詫又是尷尬,扶著執月的手匆匆狼狽起身。

一片片薄雪從天而降,落得比方才還要多。

畢竟方才在外人麵前這般丟臉,此時婠姐兒也不敢抬頭,就從江昕的位置半屈膝行了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