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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歸舟 江意難平 4335 字 6個月前

“姑娘,您先歇會兒罷,這繡活兒不急,姚師傅方才派人來說了,今日要幫二姑娘量體裁衣,說是要給二姑娘做嫁衣,讓姑娘不用過枝霽樓了。”紫菽得了話,便回來稟告。

江嫵坐在臨窗的炕上,腿上擺了針線籮子,一針一針地在繡著香囊。

她頭也沒抬,也不停下手上的針線活兒,漫不經心地問道,“那四姐姐呢,四姐姐在作甚?”

紫菽一笑,“四姑娘還是同往常一樣,去枝霽樓了。”

“無人將消息透露給四姐姐麼?”

自楊姨娘被處罰送去元成庵後,妤姐兒就變得沉默了不少,江嫵擔憂有些下人小瞧了妤姐兒去,不識禮數。

紫菽搖搖頭,“來人同我說了後,我親眼瞧著她去了東廂房通報了。我瞧著綠蘿提了筆墨跟著四姑娘去了,想來應是去枝霽樓上層了罷。”

妤姐兒的異樣倒是不多,最讓江嫵感覺到的,就是妤姐兒比前世更醉心文學了。

江嫵點點頭,心下也猜到了一半。

“我記著采選就是這幾天了罷?”江嫵知妤姐兒的習慣,遂也不多問了,轉而提了另一個話頭。

“回姑娘,正是後兩日。”

這就怪了,卿姐姐怎沒給我來信?

“我前些日子說要給關家姐姐的信,你可幫我送出去了?”

“姑娘吩咐的當天,便送了過去。”江嫵頭問一句,尾問一句,搞得紫菽很是不懂。

江嫵見無信前來,便就當關越卿那頭無事發生,心下也不再掛念。

日落西去,暮金鑲雲。

江嫵去花園掀開了草席子,褰幕嬌紅和青龍臥墨池兩盆牡丹長勢喜人,待到花季,便要離開花房,到旁人的屋裡去了。

青龍臥墨池是江曄的,褰幕嬌紅則是給妧姐兒的。

江嫵見時候差不多了,便攜著紫菽去了念春堂,陪江老太太吃晚膳。

去到時妧姐兒正陪著江老太太說著話,井府原擬了兩個婚期皆是在今年,可妧姐兒心裡放不下江老太太,衛氏便幫著延了一年,定於明年二月十二。

秦氏見人也來齊了,便招呼著各位入了飯廳。

今年的春雨足,不僅莊子的作物長得好,那野春筍也格外的嫩。

麵前的一小碗火腿鮮筍湯香氣誘人,江嫵才入座,春筍與醃腿透過湯汁混燉的香氣,一下就竄進了她那識得珍饈佳肴的秀鼻,勾得她哈喇子直流。

等眾人都落了座,江老太太舉箸吃了妧姐兒夾到白瓷小碟子裡的龍井蝦仁,其他人才紛紛動箸。

江嫵迫不及待地要喝湯了,可偏偏一個小奶娃的聲音又纏著她:“五姐姐,我要吃蝦蝦。”

“鈞哥兒,你怎又來了。”江嫵口上嫌著,也還是伸了箸去給他夾。

鈞哥兒是老幺,府裡的兄長中最小的鈺哥兒十歲了,也跟著去赴聞書院認真念書了。

他年紀又小,慣了跟著女眷一桌吃飯,每到吃飯的時候,就來尋前一任老幺,讓她照顧著自己吃飯。

“下次莫要來尋我了,聽到沒?”江嫵又夾了些旁的素菜,置於碟上。

“不行,二姐姐不願帶我。”鈞哥兒笨手笨腳地執了箸,那剝了殼的蝦仁滑溜溜的,他總也夾不起來,遂立時作罷,換了勺子來。

果然還是勺子好用,他心滿意足地吃完了蝦仁,這才同江嫵咬耳朵道:“二姐姐說,你同我這般小時,就是她在飯桌上照顧的你。所以她說,讓我來找你,就對了。”

一口鮮筍湯還未來得細細品嘗,就害得她囫圇喝下,一時就嗆到了。江嫵連忙拿了帕子來掩,這才轉了麵,輕輕咳了幾回。

這個二姐姐,還真是,好一招禍水東引。

鈞哥兒伸手幫著江嫵拍了拍背,又開聲道:“五姐姐,你可緩過來了?我要吃櫻桃肉。”

江嫵抬眸望了一眼縮在遠處的櫻桃肉山藥,就點了點頭。

心想,鈞哥兒這小屁孩兒,讓你還纏著我,我可甚都沒吃一口呢。

江嫵拿餘光瞟了垂涎欲滴、雙眸亮亮的鈞哥兒,舉止優雅地夾了一塊山藥放到其麵前,語氣裡皆是恩賜的語氣,“吃罷。”

鈞哥兒望著與櫻桃肉一般顏色的山藥,眸裡閃過點點疑惑,怎麼跟平日裡吃的櫻桃肉不太像,但見五姐姐自個兒也吃了一口,還歎了一句,“櫻桃肉就是好吃。”

鈞哥兒才消了猶豫,拿了盛了一塊山藥的勺子就往嘴裡送,嚼了幾口,才發覺被騙了。

鈞哥兒無奈地食下了山藥,這才扁了嘴,奶聲奶氣地開口道:“可惡,五姐姐還騙鈞哥兒。我同娘親說去!”

江嫵一聽就怕了,也顧不得姿勢好不好看了,連忙夾了兩箸櫻桃肉到鈞哥兒碟中。

她連聲賠罪道:“鈞哥兒,我方才是眼蒙了,都是五姐姐的錯。這回是真的,鈞哥兒,你嘗嘗,真的好吃!”

那色澤黃澄的櫻桃肉,江嫵一口都沒得吃著,夾來得都落入了鈞哥兒的腹中。

鈞哥兒這個小幺皮猴兒就是令她身材愈發苗條的最切實原因罷。

☆、媒人妯娌

翌日。

外頭有細聲碎語響起,江嫵正專注地打理著青龍臥墨池,無論外頭所發何事都不理分毫。

等小步子輕輕遠去,紫菽才伸了半個腦袋進來,瞧見江嫵放下了手中的剪子,這才開聲稟告。

“姑娘,方才金朵來報,關府小姐邀府中小姐明日到尚書府賞花遊園。”

江嫵萬萬沒想到會是關府遞來的消息。

“娘親怎麼說?”

“金朵說夫人讓您明日同三姑娘、四姑娘隨著大夫人一同前去。”

看來這番還是秦氏帶著小輩前去拜訪,不知關越卿究竟何事,就連此次前訪也未提前同她商議。

江嫵帶著疑竇忐忑地過了一天。

妧姐兒自江老太太病後就極少外出彆府遊玩,這番也不曾例外。

如姐兒領著兩位妹妹上了馬車,一路馬蹄噠噠地便到了。

江嫵一下馬車見著了關越卿,連忙就遞了詢問的眼色過去。

關越卿微側了側下巴,示意待會再說。

半年不見,關越卿的氣勢大斂,顧雲岫則相反,在斂勢的關越卿的襯托下,她反倒隱隱有種淩然傲氣。

%e5%aa%9a骨與傲氣,渾然天成,現時的顧雲岫,仿似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有關越卿的氣勢壓在前頭,江嫵就未見過顧雲岫這番模樣,這種異樣,也讓江嫵分外疑惑。

眾人隨著尚書夫人進了花廳,分彆寒暄了一番,姐兒們這才湊到一起頑。

如姐兒早先也是跟關越卿交好,但每回關越卿到了江府,總尋不著人,她同顧雲岫聊得愈多,兩人感情就愈發的好了。

“走,我們去遊園賞花罷。”顧雲岫過去拉了如姐兒的小臂,兩人很是親昵。

“這……”如姐兒也發覺顧雲岫比先前行事上要大方,準確來說應該是大膽不少。

“無事,姨母可寵著我呢。”

兩人便撇下妤姐兒與江嫵,同長輩們請示了一番,便順利而去。\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尚書夫人便命關越卿領著兩個小的去頑。妤姐兒顯然心不在焉,她原先就不想來,可她一個庶女,無病無痛,又不需去照顧江老太太,豈是說不想來,便不來的。

這會兒正好,隨關越卿去了,也能避了長輩的視線。

三人都各懷心思,妤姐兒見著前頭有一個水榭,便借口說腳乏想歇會,又不想掃了大家的興致,便提議讓關越卿同江嫵兩人先遊會園子,她隨後再攜丫鬟跟上。

這一提議正好合了江嫵與關越卿的意,等兩人的背影消失在綠枝繁茂的叢中,綠蘿應了妤姐兒的意,取了一本詩集來給妤姐兒瞧。

……

兩人快步離開了園子,往關越卿的屋裡去了。

等莎葉給江嫵看了茶,屋裡的丫鬟退了下去,關越卿的眉頭才擠在一塊。

“卿姐姐,你這是怎麼了?”江嫵覺著很是不對勁兒。

“這些天府裡發生的事兒太多,我壓根就抽不出時間給你遞消息,正好雲岫要請如姐兒過府一頑,才連你也一同邀了來。”關越卿呷了一口茶,無奈地擺擺頭。

一個借住府中的表小姐竟有如此話語權,顧雲岫這是怎麼一回事?

江嫵還未來得及說出疑問,關越卿便仔細地將這幾日的心神疲憊說了一遍。

“采選在即,我原以為我不入宮,此事便結了。

怎知就在前幾日,我爹與我娘得了雲岫的同意,要將她的名字遞進宮去。這怎行,那東宮豈是人待的地兒,我苦口婆心、千方百計地阻撓她。

這倒好,雲岫隻道我是妒她,外頭連太子好男風的半點風聲都未傳開,我悄悄地透了幾句意給她,她卻說我為阻撓她入宮,還誣蔑太子。

這,真是天大的冤枉!我雖阻撓,但她一意孤行,又有我爹娘撐腰,那名字還是遞了上去。即便如此,采選未始,我仍心存不甘,日日夜夜都纏於她,想勸她回頭,尋個病借故不就是,隻要不入宮,一切都好說。前世若不是我護著她,她哪能在東宮混得風生水起。”

關越卿閉了目,伸了玉指按了按自己的鬢角的%e7%a9%b4位,看來為著此事真的讓她頭疼不少。

“你還記得有一回我同你說的麼?顧雲岫好似瞧上樓啟深的那回?”江嫵看著關越卿,見關越卿停了動作,思忖了良久這才點了點頭。

關越卿微微抿唇,“可也隻得那一回提過,日子久了,她忘了也無不可能,況當時她也還小,能識得甚。不過是見那樓啟深模樣好,才起了喜意罷了。這入宮的名利勢誘力極大,她一心隻想著攀龍成風,但這鳳豈是這麼容易爭得上的。一回采選,便有多少女子入宮。可不管我怎麼勸,她都不肯聽。”

“怪道今日我見她甚為不同,原是因著要采選入宮的原因。”江嫵眉梢一抬,一副了然的模樣。

門外不合時宜地響起了一個聲音,“姑娘,表小姐她讓奴婢從庫裡取內造的梅花淩寒粉彩茶具出來,您看這……”

江嫵覺著這聲兒甚是耳熟,便抬眼去瞧。

關越卿臉上浮過薄怒,顧雲岫近日仗著自己要入宮采選,得了尚書大人及夫人的允,從庫裡調出來用的是越來越大手筆了。

府中上下皆說她因妒表妹將要入宮采選,才使儘了手段阻撓,就沒一個人信她那真切的阻撓之心。她現在麵上是怒也不敢怒,生怕爹娘真拿下人的閒言碎語當了真。

“以後這些事你都統統照實去稟了夫人,不必來問過我的意。”

莎草點頭應是,又寬慰了關越卿幾句,這才離去。

江嫵心中大震,雙目微睜,不敢相信竟在此見著了莎草。

莎草是前世給她喚了產婆、端了參茶、遞了催生湯,還陪她在產房待了一夜的丫鬟。

是了,莎葉蘭,莎草蘭,皆是蘭花。

“莎草。”江嫵驀地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