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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歸舟 江意難平 4294 字 6個月前

輕悄悄的步子停在了念月洲正院的廊廡下,沒敢往前再邁一步。

☆、世事改動

周氏怔在了原地,不曾想衛氏竟這般作答,錯愕地望去。

隻見衛氏彎著唇笑,好似自己說得話在正常不過了。

“您這話……”

“我還未說完,她不敬我,皆是我的原因。”衛氏啜了一口茶,才緩緩道來。

“雖妧姐兒性子有些直,但她確實是懂事守禮的。她與家中眾人皆相處和睦融洽,唯獨與我傳出不好聽的名聲,這足足可見,並不是她的原因。實不相瞞,我與您不同,您是一個愛子愛女的母親,而我,為母也隻將將到了儘責的地步。”衛氏目光柔和地看了一眼周氏,接著道。

“她自三歲起,我便再未管過她甚,可她仍學識懂禮,尊長護幼,長成如今這般大大方方的模樣。您如今看到的她,這一切,皆不是我的功勞。

可說到底,天底下哪有孩子不願在父母親的羽翼,受嗬護下成長的。妧姐兒她從我這得到的少,她不明白為什麼旁人的母親都如您這樣,都是滿懷著愛待自己的孩子的,偏她的母親不是。

她是三房長女,從小受儘老太太的寵,性子才直了些,她選擇了用她的方式來向我抗議,來說不滿,這事兒我看得懂,可外人看來,隻覺得她性子驕橫,也不尊重我。”

衛氏言罷,便取過茶盞,又細細地啜了幾口。

“您……”周氏原想問為何隻是做到儘責的部分,在她看來,為人母時對孩子的愛是無法控製的,她恨不得將世上最好的都給自己的三個孩子。但周氏知擅自問人私事不妥,這才沒將後頭的話說出口。

衛氏搖了搖頭,不管周氏想說什麼,她也不想順著周氏之言說下去。

“總之,妧姐兒不同外界傳言那般,一切都是我的過錯,她不過是個虛張聲勢又渴望母愛的孩子。

至於外頭的傳言,您還是莫要輕信罷。時白也是個好孩子,想當年,老太爺和老太太僅合計過一回,立時就定下了這門親,這樣算來,兩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兩家知根知底的,我才將此事如實相告,正如您直接來問我,而不是尋旁人暗下打探一般。”

周氏聽完衛氏所說,心裡替妧姐兒覺得有些發澀,眨了眨眼,立時就端過桌上的茶盞來飲。

妧姐兒努力地抑製,鼻根發酸而湧上來的熱淚之意。

虛張聲勢,真是討人厭,誰虛張聲勢了!

她聽到屋裡有起身的聲音,立時便心慌心虛了起來,抬首瞪了守在門前的金朵一眼,又示意其噤聲,不能說出她在門邊聽牆根之事,這才縮手縮腳地離開了念月洲。

等出了念月洲,她才放緩了步子,拿出了井時白寫的告密信。

井時白不便前來,即便來了,也無法見著妧姐兒,尋思了半夜,這才提筆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紙,將周氏此番前來拜訪的來龍去脈說了個遍,給她提個醒。

雖然這封信沒有派上用場,但妧姐兒對井時白的好心提醒還是十分感激,她心裡的一根幼苗微微妙地又開始長。

……

“姑娘,金杉姐姐來傳話,說是井家三姑娘來了,讓您去陪著呢。”紫菽在花房外候著,等著江嫵的動靜。

江嫵很是詫異,連忙放下手中的剪子,往門這邊來,“你說甚?井家來人了?”

不對呀?前世可沒有這茬?他們來作甚?井時白還未會試呢,就這般著急著上門退親了?!

江嫵思及此就來氣,喚了紫菽來幫著淨手,風風火火地出了花園,直頭就往念月洲去。

她想得可清楚了,定親信物還在衛氏手上,此時去尋衛氏準沒錯。

怎知半路就遇到了嘴角漾著淺笑的妧姐兒。

江嫵這就摸不著頭腦了。

“二姐姐!”江嫵噌噌噌提著衣裙就小跑到妧姐兒跟前。

妧姐兒手上還拿著一張張信,忽聞五妹妹的聲音,慌忙疊了起來,要塞回信封裡去,可這手忙腳亂的,哪有那麼好弄。

妧姐兒眼瞥著江嫵就要到自己跟前了,就一把將信藏於身後,做出淡定從容的樣子。

“二姐姐,你怎從念月洲方向來?我都瞧見了,你身後藏了甚?”江嫵問完便側身去瞧妧姐兒身後,怎知妧姐兒竟躲了去!

妧姐兒輕咳兩聲,便躲著江嫵往其身後打量的視線,又轉移其注意力道:“井夫人來了,我來請安罷了。”

江嫵往左,妧姐兒也跟著往左,江嫵往右,妧姐兒也跟著往後。可把江嫵給急的,這二姐姐還藏著掖著甚,竟還不給自己知曉。

江嫵口上也接著話,但身子和眼睛還是跟著妧姐兒繞。

“井夫人來作甚?井時白沒來吧?他們來勢洶洶嗎?可是出了什麼事?”

“你這劈裡啪啦的問得不僅多,還甚是奇怪。甚叫來勢洶洶?說得好像人家這番上府是來討債算賬似得。我想應是尋常走動罷了,看著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江嫵才不信呢,這前世可沒人來,事出反常必有妖,二姐姐不說,她待會親自去問衛氏。

“那井時白呢?井時白可來了?”江嫵盯著妧姐兒的臉看,隻見妧姐兒睫毛微動,迅速地就接了話。

“二月春闈在即,他來作甚。”

這會就輪到江嫵接不上話了,這井時白竟然沒來?他不來退婚嗎?還是要等到中進士了才來?

江嫵趁妧姐兒不備,快快地竄到其身後,才看到是幾張信紙,妧姐兒就立時動了身,又擋了去。

“誰給二姐姐寫的信?二姐姐還東躲西藏著,不敢讓人知是信。”

“你管那麼多作甚。你此時不應該是在花房麼?要給爹爹的花,養出來了麼?就四處瞎晃悠的。”妧姐兒這張嘴可謂是牢實得緊,江嫵實在是撬不動了。

“得嘞,你不說就罷了。我可沒閒情陪你頑了,我有事要找娘去。”江嫵的秘密也多,妧姐兒藏著掖著的信,隻要不是涉及其退婚之事,她也不會打破砂鍋問到底。

妧姐兒聽見江嫵一說要去尋衛氏,又怕那邊還未談完,急急出聲要去阻。

怎知手指頭一鬆,夾在兩紙之間的一張信就左晃右蕩地落到了江嫵腳下。

江嫵低頭一看,“誣你不敬之名,娘親此次前去,就是為著查探此事。”一行字躍入其目,還未來得及繼續看下去,妧姐兒就手快地拾了起來。

妧姐兒為掩飾其尷尬又輕咳了兩聲,四處瞟來望去。

江嫵心中大震,不敬之名?

“二姐姐,什麼不敬之名?井府來人要作甚?這分明就是井時白的字跡,我可瞧得一清二楚。”江嫵抽絲剝繭,一線搭一線,難道前世井時白就因不敬之名要退婚?

妧姐兒無奈地呼了一口氣,這就是功敗垂成罷,分明都躲過了五妹妹的連番探看,這消息最終還是從自己手中溜了出去。

“你跟我來。”

言罷,妧姐兒就拉著江嫵去了寄涉亭。

妧姐兒是見過江嫵刨根問底的功力的,這事兒露了點意,她就能纏到自己將事情心甘情願地告訴她為止。

“你自己看罷。”妧姐兒把井時白的信拍在石桌上,推到江嫵麵前。

江嫵也不客氣了,迫不及待地接過信就讀了起來,事關退婚,還是早些了解早做打算。

看到說衛善夕中傷妧姐兒那段,江嫵的心火氣一下就竄了上來,上回娘親十七年前的事也是這位姨母傳出來的,怎這般多事?還處處是給人添堵的!①思①兔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江嫵看得想撕碎了信紙來泄氣,若不是妧姐兒伸手過來拿了信,此刻怕已屍骨無存了。

“我要去找娘親!”江嫵看了信,第一反應也是去找衛氏,讓衛氏在周氏麵前替妧姐兒辯解。

“不用去了,你不會是忘了罷?我才從念月洲出來。”妧姐兒慢條斯理整齊地疊著信。

“你同娘說了?”江嫵似看見了新奇的物件,歎了一句,“真是想不到。”

“我沒說。”

江嫵的嘴角僵在原地,“二姐姐你怎不說啊?你是不知,若是因此讓井家誤會了去,這樁婚事怕是要生事端的啊!你不說,我去說!”

江嫵說著就要起身。

“慢著。如今你性子怎這般急了?我話還未說完呢。”

“你才是,這般著急的事兒,你怎這般不上心,還慢條斯理的,還阻我前去!平日你的急性子,都跑哪兒去了?有話快說,我這兒急著呢。”

“我沒說,但娘已幫著同井夫人說了,解釋了我並非不敬,一切都說清了。”

妧姐兒又詳細地說了一遍,她口上說到衛氏說她虛張聲勢時很是不滿,可江嫵能看到她眼睛水亮水亮的。

江嫵在想,前世妧姐兒在春日宴上的一席話,定是傷透了衛氏,造成了母女決裂的點,今世虧得紫菽相助一阻,才未落到前世的那番田地。

再者,前世她與妧姐兒,同井時白未有交集,也沒有今日周氏聽勸上門一訪之事,今世所幸早早就與井家之人相處,妧姐兒是何為人,也能讓人看得分明。

這一分一毫的世事改動,都改變了前世之局,江嫵從井時白的一筆一墨的擔憂與提醒裡,覺著退婚一事,今世極有可能不會再現了。

☆、禍水東引

春闈一過,江府眾人除了服,還未等龍虎榜出來,周氏就派了媒人上門議婚,此事發展已偏離了前世的發展,江嫵不想對這樁婚事再做任何的改動。

一是因著妧姐兒在外頭的名聲被傳的不好聽,上一世便由爹爹做主將其嫁給了紈絝子弟。相對於上世的選擇來說,江嫵覺著井家更為靠譜些。至少井家太太聽聞此事後,還上門來查證問清,娘親解釋過後,就真誠地上門來提親了。

二是井時白,他今世對妧姐兒的態度不同,多了維護和信賴,就憑此一點,江嫵就覺得妧姐兒嫁給井時白,或許是個好的選擇。

妧姐兒的婚期一定,江嫵明顯能感受到京繡師傅姚渡釵的不舍,整個人都無心教學了。

江嫵自問沒有妧姐兒那般的天賦,但也勤了許多,不似前世那般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繡工自是長進不少,畢竟香囊也繡了一大箱籠,是自四歲那年始學女紅時,就準備要給未來夫婿的見麵禮。

不知今世姚渡釵是否也同前世那般,在如姐兒外嫁後便離開江府。

如若同前世一般,那姚渡釵留在江府,最多也還有兩年。江嫵察覺時日不多,便在女紅針指課上愈發用心,若不是紫薔憂其眼乏傷目上前相阻,她怕是睡前也要點燈練習。

再怎麼說,姚渡釵也是京繡大家,教了她這麼些年,她怎麼也得將其所學,學上幾分,為自己所用罷。

前世她就懶懶散散,一無所成,主中饋更不用說,她壓根就管不來。或許也是因此,爹爹才覺著將其送入東宮,當未來天子的閒散妾室,算得上是個不錯的選擇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