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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歸舟 江意難平 4316 字 6個月前

麵色鐵青,雖急卻慎,一入屋便使了眼神讓金朵退下去,快步到衛氏身旁稟告,“大少爺,五姑娘今日喚了奴婢去問話。”

衛氏悠悠開口,“這兩個孩子真是不得了了,是問了甚事,能讓你如此驚慌?”言罷,便端了茶盞,喝了一口清茶。

金梔咽了口水,“回夫人,問得正是,十七年前,曲靖嚴家,沉塘一事。”

衛氏被一口清茶嗆得直咳,金梔見狀懊惱不已,連忙上前遞了帕子。

衛氏隻覺著口中殘留的清茶又澀又苦,十分勉強地彎了彎嘴角,苦笑道:“沒想到十七年了,第一個提起此事的,竟是铖哥兒與嫵姐兒。”

衛氏抬眸望了金梔一眼,聲音辨不明情緒,“他們是如何得知?”

金梔左右擺了頭,憂心忡忡地道:“奴婢不知。大少爺問奴婢可知當年一事,奴婢不敢貿然聲張,便借口說不知。但奴婢瞧著大少爺分明是從何處知曉了此事,心裡了然得很。隻怕今日喚奴婢前去,不過是為著試探奴婢一番,因著後頭大少爺還說……”

金梔猶豫地看了一眼衛氏,話就停了下來。

衛氏眼角餘光觸到金梔探過來的視線,便開聲問道:“說了甚?”

金梔低了頭作答,“讓奴婢問了當年的知情人,後日再去稟他。”

衛氏沉默了良久,屋裡靜得連根繡花針落地都清晰可聞。

隻聽見衛氏歎了一氣,便發問道:“他可還說了甚?”

金梔昨夜在小榻上守了衛氏一夜,此時確實有些困乏了,現又站得久了,腳有些發酸,一聽衛氏發問,便提起精神來答:“並未說其他,奴婢不敢貿貿然打探,隻覺此事甚大,便急急回來同夫人稟告。”

衛氏難得一見地輕蹙了眉頭,“那你後日便去探他口風,看他是從何得知,又知了多少。從前江府無人知曉,才讓三房過了好些年平靜日子,還有六年,不過還有六年,這事兒便也不會再牽扯到任何一人。這些年來皆無事,怎偏偏日子近了,就要掀起波瀾來。”

衛氏執了茶蓋撥弄著浮在水麵上泡開的茶葉,“後日你相機行事,少說多聽,不可被套了話去,省得讓他們多念多想。”

金梔知當年那事兒實不是甚臉上有光的事,為了維護衛氏的臉麵,自是少說為妙。

江嫵與铖哥兒兩人不安地過了大半天,等到夜裡一同用晚膳時,見衛氏神色如常,兩人就更是摸不著頭腦了。

若不是明日是妧姐兒的及笄,兩人怕是會連夜商討自家娘親的反應,好將自己娘親的想法琢磨個透。

妧姐兒的及笄禮雖是在昌平老家辦的,場麵卻也很是盛大。

衛氏就是個甩手掌櫃,這府中事宜皆有秦氏一手操辦,因此秦氏擬了正賓、有司、讚者的名單給衛氏過目,很快就定了下來。

這為妧姐兒加笄的正賓便是大秦氏,托盤的有司邀的是井嫣白,這讚者一位就是江嫵纏著秦氏要來。

讚者雖隻需協助笄者行禮,但其中流序繁雜,江嫵一遍又一遍地在腦中演習了千百回,臨到及笄日前,才得安心地睡個好覺,養足精神以待明日。

次日天朗,笄禮未開,就得了一個好意頭。

樂聲一響,江曄與衛氏迎了正賓就座,便可開禮了。

江嫵作為讚者,率先走了出來,以盥洗手,便於西位等候,妧姐兒身著采衣采履走出,麵向南,向觀禮賓客行揖禮。

江嫵見著妧姐兒已長成當年她見著的少女模樣,鼻根一酸,大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她執了梳輕輕地梳了兩下妧姐兒的發,取個意便成。

有司井嫣白奉上羅帕和發笄,大秦氏走到妧姐兒跟前高聲%e5%90%9f誦祝詞後,便為妧姐兒梳頭加笄。

江嫵上前象征地為妧姐兒正了笄,隨後又從井嫣白手中取過素衣襦裙,替妧姐兒換上。

此後便是三加三拜,雖繁瑣的很,但妧姐兒的急性子卻也沒有發作,顯得耐心十足。

大秦氏給妧姐兒取字為“檀”,坎坎青檀,香木檀。

其實這字,大秦氏是同妧姐兒相談過的。妧姐兒最終選定“檀”一字,則是因其木之硬,來喻其日後也要硬氣做人。

這及笄禮最後一步,便是笄者聆聽父母對其的教誨。

嚴父慈母,江曄也勉強算個嚴父,教誨全由江曄說了個遍,衛氏也隻沾幾點慈母之意。

妧姐兒原對衛氏所言不抱希望,打算衛氏隨口說兩句,自己便隨便聽幾耳就是。怎知衛氏卻隻說了一句,可就這一句話,就讓妧姐兒聽得眼眶發熱,淚水直打轉。

衛氏一改往日的清冷,化了滿腔的溫情,裹了喜意和柔意,伸手去幫妧姐兒正了正笄,溫溫柔柔地說隻說了一句。

“我心歡喜,十五年了,妧姐兒,娘盼啊盼,終是看到你長到及笄這一日了。”

可衛氏這一反常態的話,卻讓江嫵聽得有些心悸。

☆、她錯了甚

铖哥兒一早便過來與江嫵吃早飯,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未將對昨日衛氏的異樣溫情有不同的想法相告。

金梔身負打探之命,自也是早早便來了。

兩人見金梔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下便有些不定起來。

待金梔行禮後,铖哥兒便按耐不住先問了:“可是知了?”

金梔聞言便知铖哥兒問得是甚,立時應聲道:“奴婢打聽過了,十七年前曲靖確有此事。不過,此事距今甚久遠,不知大少爺是從何得知?”

铖哥兒與江嫵相視一眼,一瞬便明白了彼此所想,知金梔有心了解此事,這便有可談之處。若是金梔也跟娘親一樣表現淡淡,便難以入手去解此事了。

這金梔果然不是省油的燈,一句未透露,就直奔來頭。

铖哥兒也未想隱瞞,但卻不願未從金梔口中撬出一句,先平白被套了話去。

“既你打聽到了,那你便同我說說當年所發何事罷。”

“大少爺,此事久遠,被人傳得愈發玄乎,不若您將您知曉的同奴婢說一遍,奴婢瞧著有甚可添可改的,再同您說。”金梔有衛氏撐腰,倒是膽氣十足。見铖哥兒不肯先答自個兒的話,便依著衛氏所言,更了策略。

铖哥兒氣得不行,見金梔雖低眉順目地站著,但腰杆卻挺得直直,就知定是背後有人撐腰,此人不用想,就知是自個兒的娘親。

铖哥兒遞了個疑問眼色給江嫵,江嫵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

铖哥兒知其意,便也不再藏著掖著,將那日同江嫵所說嚴願沉塘一事,原原本本地又同金梔說了一遍。

怎知金梔聽到衛氏求嚴願替死這一猜測後,情緒忽不穩起來,氣罵了一句:“是哪個衛府舊人,這口舌也太不乾淨了!竟傳來這荒謬之語!”

江嫵和铖哥兒心中一顫,從金梔之言行舉動中看到了希望。

铖哥兒便想趁熱打鐵,“那事實是如何?”

金梔忿忿開口:“夫人豈是貪生怕死求人頂罪之輩,當初夫人趕到嚴府,不管名聲如何,立時就認了此事乃她所為,求著眾人放了嚴九姑娘,但卻無人理會。夫人見無法,便強行入柴房去救嚴九姑娘出來。怎知一去,便被同嚴九姑娘困於柴房整整一夜……”

金梔還想再說,铖哥兒與江嫵兩人聽得心湖激蕩,怎知外頭卻傳來了金朵貿然不合禮數的傳喚聲。^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金梔聽見金朵來喚,立時就愣在了當地。

金朵一進門便同兩位小主子告罪,說是衛氏有急事要尋金梔。

江嫵心中頓覺不妙,方想開口讓金梔把話說完,就見金梔肅目噤聲往後縮了縮。

金朵一來便打斷了最佳突破口,瞧金梔現時這般模樣,江嫵就知續問無法,雖不甘心,卻也隻能放金梔隨金朵離去。

铖哥兒得了金梔這幾句,就立時洗去衛氏的無情無義膽小怕死之名,心下滿是輕鬆。

此時金梔要走,他便告了金梔此事是從黃成曲處得知,也好讓金梔回衛氏處回話有個交代。

金朵與金梔出了門,才行不遠,金朵就忍不住說了一句,“姐姐好生糊塗,夫人不過讓你來探,你怎還自個兒說了出來。”

金梔絞著帕子,不平地道:“你是不知,那傳言都不知將夫人傳成個甚狼心狗肺之輩了,說得這般不實,你說我豈能忍得下?”

金朵歎了口氣,攜著金梔快步回了衛氏的屋。

原來衛氏先是派了金梔去探,後又派了金朵去跟,一覺不妙,便讓金朵將金梔帶了回來。

金梔進屋回了話,將铖哥兒所述之事都稟了一遍,氣憤地添了幾句:“姑娘,你說三姑娘這是有何居心,怎能將此事傳於铖哥兒耳中,況所傳之事還不誠不實,頗有惡意中傷姑娘之意,您可莫怪奴婢多舌,奴婢也是看不過眼,這才……”

衛氏轉著手中的佛珠串子,笑了笑,“這都入府多少年,還叫姑娘?”言罷,也不知望著何處,眼神渙散無焦,獨自暗忖。

這事從衛善夕口中傳出便無甚奇怪的了,這事既已讓铖哥兒與嫵姐兒知曉,不若就讓他們就此認知罷了,省得自己還要特意冷淡傷害他們。

衛氏清冷的嗓音傳入金梔的耳中,“今回便作罷,下回任憑誰再詆毀我,你也莫理會,莫動怒,莫再說旁的話了。”

“夫人,可是那些都是不儘實的話……”

衛氏執了茶盞輕敲了敲桌麵,“跟了我這些年,你還看不透麼?我要這些虛名,要這些牽掛作甚?就讓我孑然一身罷,屆時也好無牽無掛地去了。”

“夫人……”金梔撲通一聲跪下,語氣裡皆是懇求哀戚。

“你起來罷。”衛氏語氣疲倦,“你最是清楚,自那日嚴願去後,我心日夜受著煎熬。為人子女,我活至今日,已是儘足了孝。現為人母,昨日眼見妧姐兒及笄,已算是又進了一階,再過幾年,等嫵姐兒也出嫁後,我便能安心地去贖罪了。”

金梔神色戚戚然,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夫人,您這些年贖罪贖得還不夠麼,早就夠了,您就莫要再想著贖罪了。”

衛氏搖搖頭,神色悲涼,“金梔,那可是一條人命,她才不過十五,她甚都沒做錯啊,若不是她替我送扇套,怎會落得那般下場。我罪孽之深,是怎都贖不夠的。等我儘了為人子之孝,為母之責,我就能無所顧忌地去了。”

“儘管您這般冷對他們,但您畢竟還是少爺姑娘們的母親,血肉骨親。您若是撒手去了,他們豈又不會傷心難過。”金梔執意不肯讓衛氏卸下心中之責,想讓衛氏活著。

“隻需幾年便好,到時他們各自成家,過幾年日子,便也不記得我這麼個人了。”衛氏說著便自嘲地苦笑一番,“你看,現時誰還記得嚴願。嚴家在江南花著嚴願的人血銀子重立家業,現時嚴家又有誰會記著她?”

金梔卻辯道:“夫人記著她啊。”

“那是我欠她的。這就是我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