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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歸舟 江意難平 4291 字 6個月前

府上下一片歡慶,又來了一些不請自來的賓客,人數甚多,而自己早早被抱了去前院,做了江曄擋酒的擋箭牌,對那一場激化母女倆之間的宴請,自是不知。

江嫵苦笑著搖了搖頭,十分無奈道:“還真是今年。”

正屋忽有動靜,孔媽媽從隔扇門那頭走出,臉上掛著笑意道:“姐兒方才在夫人懷裡睡著了,四姑娘便先行回了漪雲院。姐兒怕是昨夜睡得忐忑了罷,怪道今個兒我覺著姐兒有些不對勁,原是困著呢。”

江嫵想起前世孔媽媽對自己的多般疼愛與照顧,心中一軟,便衝孔媽媽喊了一句,“媽媽抱!”

孔媽媽一笑,“正好太太也派人來說,是時候用膳了,讓我抱了姐兒去呢。”

江嫵笑得一臉輕鬆,入了孔媽媽的臂膀,去同衛氏一並用午膳了。

衛氏吩咐了孔媽媽,留江嫵在碧紗櫥午歇,說是漪雲院的其他兩位姐兒午歇後便會過來,念著江嫵大病初愈,實不宜折騰。

不曾想這一安排,竟讓江嫵連午覺也沒得睡成。

江嫵才歇下,便聽到正屋進來一人,哭腔連齒地連話都說不清。衛氏淡淡開了聲問,“小聲些,姐兒在後頭碧紗櫥歇著呢。你這是作甚?怎跑到我跟前來哭了?”

卯曉跪在地上,低聲幽怨地喊道:“夫人,我兒定是有人給害的,定是有人見不得我好,害了他!”

“何出此言?”衛氏抬了頜,看了卯曉一眼。

卯曉接著說:“我前一刻看著他還好好的,下一刻回來他就平白無故沒了氣,這還不是被人所害麼?!”

“那你可知是遭何人所害?又有何證據?”

“奴婢不知,但奴婢說的都是真的,我兒定是被人所害。”

“你無證無據就空口白牙說有人害,我實是幫不了你。總不能隻聽你片麵之詞,便攪得三房人心惶惶罷。”

“夫人!奴婢所言非虛啊!”

衛氏見卯曉拿不出證據,又隻嚷來嚷去都是這幾句話,想來是卯曉喪子後心神錯亂的胡語,便喊了婆子進來把卯曉拖了下去。

江嫵聽了很是唏噓,午覺也沒心情睡了。

等著姐兒們哥兒們過來,聽衛氏說了春日宴之事,江嫵才得回了漪雲院。

身體才病愈,午歇未得休息,這會兒江嫵的眼皮子已耷拉垂下,頭才碰了床,立時就睡了個天昏地暗。

等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孔媽媽見江嫵醒了才命人端了爐上熱著的菜上來。江府有一約定俗成的規矩,晚膳一家子須得在念春堂陪江老太太用膳,但江嫵近日病著,衛氏便安排開了小廚房,讓江嫵在屋裡用。

江嫵方病愈,胃口還未開,食得不多,各樣菜吃了幾口,便吃不下了。重生的喜悅方至,緊挨著春日宴那日的棘手之事便繞上了江嫵的心頭,以致於洗漱沐浴時也一副沉思狀。

那頭讓衛氏感到頭疼的是卯曉連夜的哭聲,怎麼都止不停。夜裡寂靜,卯曉的哭聲更是穿透小彆院,直直擾了念月洲一夜的不平息。

次日清晨,江嫵一大早就醒了,紫薔服侍著起了床,梳洗了一番。紫菽便接了手,幫著江嫵梳頭,讓守了一夜的紫薔下去歇息了。

妤姐兒來邀了江嫵一同往念月洲去。

兩人剛到念月洲,江嫵便見常在母親跟前服侍的丫鬟們眼觀鼻,鼻觀心立在一旁,旁邊自己的胞兄铖哥兒,臉色發白的站在屋簷下。

江嫵心中暗道不好,妤姐兒也不自覺的收緊了牽著江嫵的手。兩小人看到這樣的場景,都各自有些緊張。

“大哥哥。”妤姐兒和江嫵分彆向铖哥兒問早,铖哥兒看到兩個小糯米團子圓鼓鼓的臉上也帶些不明的緊張,臉上的表情就稍微收了收。

“四妹妹,五妹妹。”铖哥兒猶豫了兩三秒,又開聲道:“爹爹正同娘親在房裡說話,我們便先在此等著罷。”

妤姐兒的胞兄鈺哥兒來了,見到此景,也不敢出聲,互相道了早,便也立在一旁。

杯盞瓷脆落地裂開的聲響將四人嚇了一跳,本是眼觀鼻鼻觀心的四人,此刻都麵麵相覷起來。江嫵一回頭,眼裡便映出一條柳黃色繡油綠色纏枝紋綜裙來,便昂起腦袋來看。

妧姐兒穿著鵝黃色繡草綠色如意紋的小襖,耳邊的一副明珠耳鐺顯得她嬌俏可人。妧姐兒的臉色卻不好,沒等幾位弟弟妹妹給她打招呼,她便拉過比她小兩歲的親弟弟铖哥兒,在一旁低聲耳語起來。

妧姐兒是三房的長女,铖哥兒比妧姐兒小兩歲,兩人一母同胞,歲數近,自是更親。

沒等這邊說了幾句,屋裡便傳了人進去清理。

一會兒,衛氏就讓兒女們進來請安,語氣聽著與平日一樣,無甚差彆。

江嫵跟在最後進了屋,隻見衛氏坐在梨木鐫花椅上。爹爹江曄背著手站著,背挺得很直,不深不淺地透著一股倔氣,地上跪著被茶水澆濕頭發的楊姨娘。

這是發生了何事?

江嫵立在屋簷下的時候,也隻聽見衛氏跟江曄的聲音,卻不曾想楊姨娘也在此,且是這等狼狽。

江嫵見妤姐兒和鈺哥兒臉上除驚訝外也帶了一份擔憂。

爹爹這般,分明是不給楊姨娘臉麵。衛氏見此,也不好多說,便稍稍問了幾句話,就端了茶,打發孩子們下去了。

江嫵見著妤姐兒與鈺哥兒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便獨自回了漪雲院,打發了孔媽媽去念月洲探消息。

孔媽媽入屋的時候,江嫵剛將紅稻米粥食畢。

“孔媽媽,到底是發生了何事?”江嫵按捺不住,急急發問。

孔媽媽有些猶豫,江嫵見其遲遲不做聲,剛準備再次發問,就聽見說“老爺和太太鬨起來的時候,是金梔在屋裡伺候。”

“聽金梔說老爺卯時才從外院回來,說是做文章熬了一宿,神色中有些疲態,進門見到太太,臉色才鬆了鬆,朝太太笑了起來,還打趣太太說太太吃味,連寅旦也不留著伺候老爺。太太卻說不曾管過老爺身邊服侍的人。”

孔媽媽看見了江嫵眼中的認真,便繼續說了下去。

“老爺就說卯曉不過是個通房,即使坐月,隨意派個媽媽看養就是,何況孩子也沒能順利養下來,太太何須又是遣了寅旦又是遣了楊姨娘過去。太太聽了很是驚訝,跟老爺說隻是按著常例派了個媽媽過去,並未多做旁的事。話說到此,老爺和夫人都感覺有些不對,恰逢楊姨娘來問安,老爺肅著臉問了一番,楊姨娘便認了是她擅作主張借了太太的名頭,遣了寅旦去照看卯曉的。老爺聽後異常生氣,就朝楊姨娘扔了茶盞。”

寅旦與卯曉皆是爹爹身旁服侍的丫鬟,隻不過在去年卯曉被收做了通房,原以為誕下一子,便能抬成姨娘,怎知孩子隻熬了兩日,便夭折了。

爹爹這般生氣,隻怕一是氣母親大度,二是氣楊姨娘自作主張,讓爹爹在娘親麵前落了麵子。

爹爹既想惹母親吃味兒,就說明也是看重娘親的。隻不知娘親是因何事,何時開始便這般給爹爹冷臉的。

江嫵回過神來,發覺孔媽媽還立在一旁不動,才覺不妥,便讓孔媽媽下去歇著了。

孔媽媽臉色猶豫,終還是沒有將乾涉江嫵管老爺夫人房裡之事的話,說出口。

☆、琴瑟不調

江嫵飯後小憩剛起,就聽見雨聲。春雨綿綿,踏門而出就聞到春雨潤洗過空氣的清新之意。

心情大好。事關三房,即便閒事也是要管到底的,更何況娘親的事,更算不得是閒事。

江嫵吃了一口柳葉糖,就讓孔媽媽抱著,去了籠在煙雨朦朧之下的念月洲。

入了念月洲,江嫵就讓孔媽媽放了下來。沿著抄手遊廊走,都能感受到念月洲的清冷之意。

有人念經書的聲音輕輕淺淺從小佛堂傳來,仿似林籟泉韻,與念月洲的清冷之意又十分融洽。□思□兔□在□線□閱□讀□

江嫵走到小佛堂,便見到衛氏神情虔誠,麵前還放著一本《觀自在菩薩心經》,顯然先前那林籟泉韻皆是出自衛氏之口。

衛氏回頭見是江嫵,愣了愣。語有喜意卻又還帶著先前的念佛時的淡漠,聽起來略顯怪異。

“嫵姐兒怎麼來了?”

“隻是想見娘親了,娘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便日日念佛了,娘親念經的聲音甚是好聽,但像是隔了道河,阿嫵無法過去找娘親,娘親也過不來。”

江嫵%e4%b9%b3聲%e4%b9%b3氣地說,但衛氏還是能聽出江嫵聲音中夾帶的哽咽。

衛氏抱過江嫵,放江嫵坐在自己的腿上,未施粉黛的臉頰輕輕地碰著江嫵的額頭。

“這是怎麼了,說著就哭了起來。”

江嫵不做聲,手卻牢牢牽住衛氏的食指。

“娘的念佛就跟你二伯母念詩做針線是一樣的,是拿來消遣日子的。這漫漫長日,有些事情做,日子就能過得下去。我們嫵姐兒過了春日宴也要開始啟蒙,執筆描紅學做針線,可是樣樣都不能少的。”

“娘親可是因為爹爹?因為爹爹行事這般,所以才念經念佛,也不管爹爹的。”

江嫵心裡又怨又氣,娘親竟拿做針線來比喻念佛,這是什麼歪理亂論!莫不是欺我是稚兒!

衛氏聽了,笑意淺淺地從嘴角露出,道:“怪道你行為如此反常,原是因為早上楊姨娘之事?”

“娘親莫說什麼反常不反常,就好好回答我便是!”江嫵鼓著小臉嘟呶,也不抬首看衛氏,眼角卻瞥到門邊有石青色衣料隱約可見。

“聽金梔說了孔媽媽來探之事,就知道你個小丫頭片子不肯閒著。你說你爹爹行事這般?又是哪般?娘向來與你爹爹相處融洽,哪有什麼不管他的。”

江嫵感到進展十分的困難,娘親這滴水不進的,難不成還讓個三歲小童當著她的麵,說些什麼納妾之類的話,這怎麼能行,要是說了,豈非被她認為有人在嚼舌根教唆自己。

念頭一轉,便道:“娘親豈是不願爹爹與旁人生小弟弟?”

衛氏搖了搖頭,目光落在窗外的一支竹上,“子嗣大事,我為何要阻他?譬如飛鳥,暮宿高樹,同止共宿,伺明早起,各自飛去,行求飲食,有緣即合,無緣即離,我等夫婦,亦複如是。”

江嫵心中大驚,娘親所言所語皆無在意之感。

本想借此良機,讓娘親坦誠說出對爹爹納妾的不滿,讓爹爹明白娘親的心意。

未曾想到,她竟是一點都不在意的。

江曄此時覺得腦袋愈發昏脹了,也顧不上腳步輕重,是否會被人察覺,轉身就拂袖而去。

江嫵跟衛氏都聽到了門外的聲音,連連抬首望去,隻見一抹石青色閃過,步子聲漸漸遠了。

衛氏臉上也無異狀,隻道:“知道了也好。這番下來也能得些清靜日子。”

江嫵此時就坐不住了,扭身下來。

“爹爹對娘親的上心,卻被娘親視為糟粕,還說出‘能得些清淨日子’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