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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51 字 6個月前

的。

“外頭的亂子可不小,三爺不去處理?”霍錦驍坐到錦榻上,翹起腳道,“宮本和梟主位起了紛爭,不是正遂你的意?”

祁望盯著她看了兩眼,指指她的鼻子,想說什麼,到底沒說出來,轉而卻朝顧二道:“讓你備下的車馬可妥當?”

“早已備妥,正候在北門外。”顧二回道。

他一把拉起霍錦驍:“走,先送你離島。”

————

通向海邊碼頭的隱蔽魚腸道上,一輛馬車“嘚嘚”飛奔而過,駕車的車夫不斷揚鞭驅馬。路麵不平,車軲轆不時碾到石頭,馬車被顛得像要散架。霍錦驍坐在車裡,牢牢攀住車壁的扶手,朝祁望開口:“老四不是梁同康的人,怎麼會為你所用?”

駕馬車的人,是從前跟在梁同康身邊的殺手,亦是他的貼身侍衛。梁同康並無武功,全仗此人保護。

“他認海璽而已。”祁望看著窗外茫茫夜色,遠處燈火似墨色間的螢點。

她又問他:“這是個好時機,你不留在島上,費功夫送我離島做什麼?”

祁望聞言放下挑起的簾子,道:“製造一場混亂就叫好時機?知道他們有多少船隻圍在漆琉外麵?你師兄隻是想救你而已。”

“不是好時機,至少也是時機,能不能掌握那是你的事。”霍錦驍瞥他一眼。

“你倒會教訓我了?”祁望斜睨她,忽又改口,“你此番離去,若要抗擊倭寇,需記得倭人狡詐,擅隱藏,並且對我大安海域的水文極其熟稔,儘量不要與他們追逐戰,能一舉殲滅最好。倭國船隻大多小,最大的也隻抵我大安中型戰船,但倭人在東海肆虐數年,已擄獲不少各國戰船,你要隨機應變。”

“知道。”她眸色一斂,將先前驕色收起。

臨彆之際,再受他賜教,多少叫她想起從前每日在船上跟著他學習的情景。

他點點頭,正要繼續說,車軲轆不知碾到何處,竟從地麵震起,整輛馬車都向左側傾倒,老四吼了聲:“三爺,有埋伏。”

馬車“轟”然倒地,擦著地麵往前摜出一段,馬兒不知幾時掙脫繩索,受驚般嘶鳴著跑遠。車廂的門被踹開,祁望抱著霍錦驍從車裡出來,看到老四已和數名蒙著臉的黑衣人打起來。

“是倭人?又是烏曠生?”霍錦驍看那批黑衣人的服飾不像是大安的,倒與東洋武士相近。倭寇早想置三爺死地,好奪取漆琉之勢,祁望本也早有安排要擊殺宮本直人,不料被烏曠生搶生一步,如今島上已亂,他的人都留在島上應敵,隻有顧二帶著一小隊人跟他出來,人數恐怕遠遠不夠。

“應該是。”祁望眯著眼看遠處。

不遠處還有兵戎聲,應該是顧二帶的人正纏住追兵。

鋥亮的彎刀斬來,他把人往身後一帶,單手迎上。已經有四個人圍過來,而老四正被其餘倭人纏住,脫不開身。霍錦驍功力未全恢複,暫時隻能躲在祁望身後,她倒也沒閒著,勉強施展了《歸海經》,捕捉夜色裡的刀光劍影,提醒祁望攻擊來的方向。

“你功夫未複,又施展《歸海》,不怕瞎眼?”祁望逼退身前兩人,微喘著氣道。

“瞎眼總比死了好。”霍錦驍跟緊祁望。

旁邊冷刃忽至,祁望壓著她的頭,她順勢一矮身,避過那刀刃,發絲卻被削去幾縷,祁望踏著星步掠至那人身前,以迅雷之勢扭斷那人手腕,奪去他的彎刀,再一回刃。

刀鋒在那人頸間劃開血口,熱血噴灑,腥味彌散。

“三爺,快走。他們追上來了。”老四喝道。

人似乎越來越多。

“好。”祁望不作戀戰,拉著她往碼頭跑。

此地離碼頭很近,霍錦驍已能看到碼頭微弱的光芒與四周礁石,海浪拍岸聲也隔空傳來。

她未按時辰去與東辭碰麵,不知護送龐帆妻兒的船可安全離開,更不知東辭他們如今怎樣,說不擔心,那是假的。

聽覺與視覺變得敏銳,嘩嘩作響的海浪聲卻掩蓋了所有聲音,隻有夜色裡朦朧的黑影,在月光色露出微不可查的變化。

礁石上有人伏著。

森冷的槍口瞄準祁望。

“小心!”

祁望才斬退一名緊逼而至的刺客,就聽身後霍錦驍尖聲疾喝。

“轟——”硝煙乍起,有人在暗夜裡扣扳機。

鉛彈趁夜而至,悶聲打進血肉之間。

“景驍!”祁望被她推開,回頭之時眼見霍錦驍踉蹌兩步方勉強站定。

他隻見她的手藏在寬大袖管裡,血一滴滴往下落。

“我沒事。”霍錦驍咬牙,隻用手按上自己左臂。

祁望怒極反手,將刀擲出,隻聞一聲驚呼,伏在礁石上的人還不等換彈便被祁望的刀刺中%e8%83%b8口,從石上墜下。

“走。”

不及細想,祁望拉著她往碼頭跑去,可身後的人卻很快追至,像永遠也殺不儘。

霍錦驍的腳步已有些不穩,他又急又怒,揮出的刀也失了章法。

正在困鬥之際,夜空卻忽有明彈飛入空中,將這一隅照亮。習慣了黑暗的眼睛被亮光照得刺疼,不由自主地閉起,手裡的動作便也跟著一頓。

“讓小姑奶奶來會會你們!”

伴著清脆的女音,幾道人影淩空掠下,加入這場混戰。

霍錦驍眯著眼,看到還穿著肖雅衣裳,梳著婦人頭的沐真。她目光再轉,瞧見熟悉的涼血刀,季淩肅的笑被刀光照得冷冽。

“真真?黑虎?唐懷安……蘇辰,明河?都來了?”

霍錦驍念出一大串名字,虛弱笑起。

一股龐大掌風掃至,將祁望從她身邊推開,祁望神色一變,待要回身拉她,卻見她已被人攬住。

“小梨兒。”魏東辭一手抱著人,一手拎著包袱,眉宇蹙成川形。

佟嶽生站在他身側,執劍冷對祁望。

“東辭。”霍錦驍見著他,大喜過望。

“對不起,我來晚了。你受傷了?”他沉道,目光裡幽火燒得正烈。

“沒事,隻是傷及手臂而已。你殺人了?”她嗅到他身上傳來的濃烈血腥味。

魏東辭便將手裡包袱往祁望麵前一扔,包袱散開,一顆人頭滾出。

赫然便是烏曠生。

“你救了她,這是我送你的禮。宮本直人正帶人往南哨區攻去,如果你現在回防,應該還來得及。”魏東辭冷道。

祁望站著未動,身後是兵刃交錯的景象。

“多謝。”他開口,目光落在她身上,“拐過這片礁石區,那裡有個舊碼頭,船停在那裡等著。”

魏東辭點點頭,打算抱起霍錦驍,她卻推開他的手:“師兄,等等,我有話要跟他說。”

“快點,時間不多。”看了眼四周情勢,東辭讓開身。

霍錦驍捂著傷走向祁望,隔著兩步之遙停下。

“你的傷……”他看到血透過她的指縫流下。

“沒事,不必掛在心上。你救我許多次,這回,就算是我還你的。”她淡道。

祁望不禁勾唇,澀澀笑起。

“既然如此,你們兩清,你走吧。”

他臉上猶帶鮮血,在火色下顯得淒厲。

霍錦驍%e8%83%b8膛起伏片刻,聲音蕭瑟:“回平南吧,彆留在這裡做三爺。我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你繼續做你的祁爺。”

他曾經妥協過一次,這回,便換她妥協。

“回平南,做祁望……”他失神。

作者有話要說:  唔,很快可以說再見了……此處應有掌聲。

☆、永不相見←思←兔←在←線←閱←讀←

風刮得猛, 吹得霍錦驍未及綰起的長發肆意飛舞, 一身嫁衣在火色下更是灼豔無雙。四周兵戎相交的廝殺聲似乎變得遙遠,她懷抱期待的目光如初, 叫人難以拒絕。

祁望抹抹臉,指尖搓下些血痕,又以指腹推開, 唇邊展開一抹溫柔。

“彆傻了, 乖。”他聲音不大,卻壓過所有,像雪天裡的薄陽, “我若願回平南,當初就不會讓你在碼頭等我一上午。”

未赴之約,便是他的答案。

“你是祁望,不是三爺!”霍錦驍仍固執地要勸他。

麵具落地那一刻, 猜測成真,祁望未死,霍錦驍是欣喜的, 可那喜悅壓著的,卻是另一重絕望。

與日後兵戎相見比起來, 她不知道哪個結局更好些。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三爺,麵具之下, 不過是權勢欲望。小景,我與你說過,東海是我大業所圖之地, 我有我的理想和抱負,哪怕在你們眼中,它有再多的不堪,我亦甘之如飴。為了今天,我付出亦或失去的東西太多,回不去了。”

他異常平靜地說著,唇邊的笑還是曾經玩世不恭的戲謔。

“真的不回去?”她喃喃道,臂上傷口與心中之傷,也不知哪個更疼一些。

“快走吧,再晚就遲了。希望我們的約定還有效。希望你珍重自己,彆老那麼毛躁。”他想撫順她腦後亂發,可手一伸,才發現這幾步之遙,已然是天涯兩端。

手在空中停了停,他收回,囑咐到最後便成絕語:“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彆在這裡礙手礙腳。希望……你我此生永不再逢。”

不見,便是念想。

見了,就成敵人。

她懂,今日一彆,他日再逢便是戰場,他們不死無休。

這是霍錦驍最不願麵對的局麵,可他們都無法改變。

刀劍聲亂了,遠處有人疾喚——“三爺”。

祁望隨手從地上拾起柄彎刀,用力一震,刀身發出嗡嗡震鳴,先她一步轉身。前方血路火光漫天,將魚腸道照得明明暗暗,他背影如孤刃,獨來獨歸,恩義儘棄。

“魏東辭,帶她走。”

彎刀淩空劃過,似流星墜芒,他足尖一點,飛入廝殺的人群中。

人影隱沒,化作些微墨色輪廓,混於人中,再難看清。

霍錦驍怔然望著來路,重複一句:“此生永不再逢……”

“走吧。”耳畔響起東辭溫和的聲音。

不待她回答,他便已將她攔腰抱起,霍錦驍突覺倦怠難忍,側頭靠入他懷中,閉上眼。不管這世上風雨幾何,狂浪幾許,她在這一瞬隻要靠著他,什麼都不願去想。

東辭將人抱緊,沉喝一聲“回去了”,人便頭也不回地帶著她往船隻停泊處跑去。正在對敵的幾人掠回二人身邊,擁護在他們身側,同往海邊跑去。

夜色越發肅殺,廝殺聲音漸漸遙遠,連著那抹熟稔的人影也已不見,茫茫海麵,隻有泊岸的船上下顛伏。

百年東海,人如浮舟,不過逐浪而生。

————

暗夜行船,帆不敢張滿,船速很慢,浪頭翻湧而至,整艘船在海麵上上下下浮沉不定,晃得厲害。

狹窄的船艙中點了好幾盞馬燈,清脆的女聲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