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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292 字 6個月前

個見證!”

冷冷拋下一句話,他牽著霍錦驍的手便邁處殿中。

“四海升平”之下,暗濤驚岸。

————

紅燭熊熊燒著,燭身上金漆勾描的龍鳳在火光中幾欲飛離。鳳冠霞帔在微橘的光芒裡似濃墨重彩的一筆,掩蓋著嫵%e5%aa%9a明豔的容顏,叫人不得窺探。

殿裡的人已被儘數遣離,隻餘三爺和霍錦驍兩人。

霍錦驍坐在臨窗的錦榻上,隔著重重帷幔,她仿佛是西洋畫匠手下的油彩畫,像掛在高貞皇宮裡的被巨大的金漆木框框住的人,有著靜止的美。

忘情忘情,那是味叫人忘卻當下的藥。

三爺站在殿上看了她許久,才慢慢踱向她。

火紅的珊瑚珠簾掩麵而垂,珠串間閃著細碎光芒,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他伸出手,輕挑開她掩麵的珠簾,瞧見張無雙嬌顏,一如昔年在這明王殿流音榭中的初見,驚豔了他餘生所有時光。

“你真美……”他開口,未飲酒便有些醉意。

人緩慢地坐到她身旁,指腹摩娑過她的唇瓣,頭漸漸俯下。

幾許脆響乍起,三尾鳳口中銜的玉流蘇垂在她鬢邊陡然劇烈晃動,玉色染得她雙頰更加嫵%e5%aa%9a,眉間梅花鈿愈發嬌豔。

暖陽春華催人醉,恰是顏色最美時,唯獨那雙眼,冰冽如刃。

素手挑過,他臉上麵具猝不及防被她挑開,“當”一聲落到地上。

“你……”他蹙眉。

“你當三爺當久了,是不是忘記東辭的老本行了?區區迷香,能耐我何?”

一如既往囂張飛揚的聲音,屬於霍錦驍。

作者有話要說:  新坑的名字啊……想不出來。

☆、大婚(3)

門窗皆閉, 一絲風都透不進來, 龍鳳燭的火焰穩穩燒著,麵具在地上轉了兩圈才安靜, 折出幾道尖銳的光芒,側身坐著的人半身籠於光明,半身藏於黑暗, 很難看清。

霍錦驍的眼從珠簾的縫隙間看坐在身邊的男人。他沒有驚訝, 略皺的眉隻有些苦惱,熟悉的容顏並無變化,棱角分明的臉, 犀利的眉眼,隻多了些倦怠。

“你既然沒中迷香,怎麼忍到現在才動手?”他無視喉嚨前壓的那枚尖細的簪子,盤腿坐到錦榻上, 往後靠去,一身喜服都被壓皺。

霍錦驍轉了轉手裡的玉簪,那是東辭送她的及笄禮, 沒想到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簪頭有些暗紅血跡,是她戳入自己掌中時染上的, 簪身有蠱,遇血則活, 若是主人,可救命,若是陌生人, 便殺之。

“不是三爺讓我相信你嗎?我便信你一回。”她似乎覺得自己拿簪子這麼抵著他的喉嚨有些幼稚,便將玉簪收回。

珠玉一陣脆響,她將遮在臉前的珠簾撩開,露出盛妝之後明%e5%aa%9a的臉,眉間花鈿嬌豔無雙。

“還叫三爺?”他問道。

“不然呢?要叫你祁爺?”她拈起幾顆桌上的喜果——花生,劈剝一聲壓開。

“祁某一介布衣,當不起你這個‘爺’字。”說著,他傾身微微壓向她,“你說對不對?永樂郡主,霍錦驍。”

誰能想到本該呆在京城享榮華富貴的天家貴女,竟會紆尊降貴跑來東海,當一個終日漂泊、刀口%e8%88%94血的海梟?至少他從沒想過。不是沒懷疑過她的身份,隻是不管是誰都沒法將她和那個本該豔冠全京、尊貴非常的名號聯係在一起。

霍錦驍壓花生的動作頓止。

“真美。”他的手伸來,捏到她下巴,輕輕挑起,讚了句,又道,“叫我名字。”

沒喝酒,也能醉。

她將頭扭開,卻沒能脫離他的鉗製:“迷香雖然解了,你的武功還沒恢複,對嗎?”

她沒吱聲,他笑起來,狡詐得意。

“祁望,你想怎樣?”良久,她方開口。

“我想怎樣?嗬。”他指尖沿著她臉頰劃過,“如今這局麵,已經不是我想怎樣就能怎樣了。郡主,你瞞得我很苦啊,知不知外麵多少人等著抓你,殺你,用你威脅你的父親?你說我是救你好?還是利用你換取更多的籌碼?”

“是烏曠生?”她問他,“是他查到我的身份,為了怕你我殺他,所以先下手為強,將此事曝露?以至你腹背受敵?外麵那些人,是來逼你的?”

想起適才殿外諸人步步緊逼的情況,她心裡已然有數。

祁望接掌漆琉成為海神三爺之後,急於發展自己的勢力,故在東海大力清除異己,手上殺戮過重,引得漆琉人人自危,而倭寇覬覦漆琉已久,早有攻占之心。此際恰逢朝廷興兵東海,她主帥之女身份曝露,便是漆琉內鬥的□□。

會留在漆琉的,都是打算與朝廷頑抗的海梟或盜匪,怎會容許她成為漆琉的明王妃?祁望若保她,眾人勢必懷疑他的用心。新舊三爺的交替本就惹人疑心,眾人猜度顧忌甚多,疑他也是朝廷派來的奸細,頂替三爺的名頭將所有人聚集後一網打儘,又或者他受她利用,要陷漆琉於險境,也都是難料之事。再者眾人對海神之位各有覬覦,若能憑此將三爺拉下鞍馬,豈不更隧眾人之意。

烏曠生就是清楚人心之疑,才利用了她的身份大作文章。他投靠倭寇,若是漆琉內訌,倭寇更能坐收漁人之利,而他不止能保命,還□□華富貴加身,一舉數得。

事發突然,這時候她隻要離開明王殿,馬上就會被外麵的人抓住,可她和魏東辭有過約定,不論拿不拿得以倭寇的船隊消息她都要離開,祁望為保下她,不得不用忘情暫迷心智,留她在明王殿裡,再以奪平南兵力為由穩住眾人,拖得這一時半刻之機。

但終究……這些都非長遠之計。

“是又如何?你隻需記著,你身上這套嫁衣,如今是你的保命符!脫下它,踏出了明王殿,你就得死!”祁望說著伸手拉拉她的霞帔,“好好呆到晚上,我送你走。”

“你保了我,那你自己呢?”她想清楚其中關節,神色漸凝。

祁望從錦榻上下來,在殿裡走了半圈,將擺在案上用來晚上行禮的合巹酒端了過來。

“我的事,不必你操心。”他複又坐下,將盤放到兩人中間的矮案上,“離你我拜天地的吉時還有一個時辰,來,陪我喝一杯。”

霍錦驍低頭,看到玉製鳳嘴龍身的壺,紅線係在一起的瓢杯。

合巹所用的酒杯,以線為引,同飲一巹,便是合二為一,永不分離。

他正要倒酒,忽將瓢杯拿起,一手一個,用力扯開,細長紅線就在二人目光之下斷開。

“喝酒,喝完這次,恐怕沒有下回了。”他倒好酒,推了一瓢給她,“你應該有很多話想問我,給你個機會,問吧。”

語畢,他先飲儘滿瓢酒,痛快地眯了眼。

“梁家人是你殺的?”她確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他。

“是我殺的,和你徒弟一起。”他直言不諱。

霍錦驍心裡一痛,很快也將酒飲下:“你什麼開始懷疑梁同康?”⊿思⊿兔⊿網⊿

“兩年前你躲到我船隊那時,我就已經在懷疑了,隻是那時我隻猜梁家與三爺之間有些非比尋常的關係,所以想著通過幫三爺走貨接近梁家,以期順藤摸瓜找到三爺,沒想到他能藏那麼深。”祁望的指尖微叩桌麵,目光則望向窗子,透過青紗的光芒煙似朦朧,模糊了他的眉目,“後來我暗中在東海開始火器交易,小打小鬨,接觸到東海的火器私販秘辛,竟有大批出自梁同康之手,越發懷疑。及至我在你那裡看到三爺海祭時的畫像,才突然意識到,我一直在找的人,可能就在身邊。”

“你這麼查三爺,難道他不懷疑你?”她替他斟滿酒,又慢慢剝起花生。

“他怎麼不懷疑?我的來曆不明,有可能與當年曲家有些牽扯,他既想用我,又懷疑我,所以半丈節那次,他借夢枝之手來試探我。那次有人偷襲三爺的消息,就是他故意放給夢枝知道的。他知道夢枝一直想殺他,如果我是曲家人,自然會幫夢枝。可惜那場布置被你給打亂了,你說你是不是總讓人意外?”他笑了笑,將她剝在桌上的花生拈來扔進口中。

“為什麼阿彌會幫你?”她也盤腿坐上榻,像與他家常敘話。

祁望倏爾盯著她:“你看不出來?”

“看出來什麼?”她問。

“嗬。沒良心的小東西。”他嘲諷笑她,並不解釋,隻繼續說著,“從處理金蟒海盜開始,你徒弟就在幫我做事。為了你這個他最尊敬的師父。”

“為我?”

“那時他怕你開罪了我沒有好果子吃,所以接下殺人的活,你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麼嗎?他說你心懷光明,絕對不會妥協,但東海險惡,屠刀不起,大業難展,他願意成為你背後屠刀,保你初心不改。”祁望懶洋洋倚著,看她發怔,“所以每次我隻要告訴他,做了就能幫你,不做的話你就要受苦,他就乖乖聽話了。你以為燕蛟為什麼能發展得這麼快,你徒弟為什麼會轉眼成名,那是因為有人代你手握屠刃,甘心為魔。”

嘩——

酒液從壺嘴傾出,滿杯後仍不收起,酒液溢杯而出,流了滿桌。

他隻好伸手握住她手腕,無奈道:“酒滿出來了。”

霍錦驍回神,像被剪翼的獵隼,眼眸蕭瑟。

按他所言,那個時候海神三爺想要取她性命,又是她在東海最大的敵人,巫少彌受祁望蠱惑,哪有不出手的可能。

“所以梁家的滅門慘案,是你和巫少彌二人所為?你先假借要調貨為由,將阿彌從燕蛟找來,再以跟錢爺去泰澤看貨為名離開石潭,從陸路折返,而阿彌則因三港戒嚴之事,為幫高爺送貢品而去了全州城?全是你的安排?”霍錦驍慢慢道。

“是啊,我想過,如果梁同康真是三爺,哪怕再穩妥,在老家始終要留下些蛛絲馬跡,所以我去了全州城,在他老宅裡翻到族譜,確認他的嫌疑最大,所以才把梁家人全部擄走,要逼梁同康自己承認。梁家大案,官府不敢懈怠,全城徹查,我擄了人不能藏在城裡,隻能藏到燕蛟船上,那是你的船,你肯定不會懷疑自己,也不會懷疑巫少彌。他雖然傻,可行事手段卻非常狠辣,船上的全是他的人,沒人敢有異議。我本打算躲上一陣等搜捕鬆懈再走,誰料你暗中竟向官府打了招呼,讓燕蛟的船直接被放行。”

都是天意。

“真的是我……”她喃喃一聲,目光垂落,“後來呢?”

人竟一直都藏在她身邊,她卻毫無察覺,放任巫少彌一步步走錯。

“後來……”祁望似乎想什麼,眉間攏起,眼眸現出三分痛苦。

後來,曲夢枝死了,他的仇恨被她的死亡點燃,膨脹到極致。

他守在她的墳頭,巫少彌就在梁府行事。

一把大火,燒掉他前半生一切仇苦。

滿腹籌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