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啟航?”她沒同他廢話,把水煙丟開,坐到他身邊問他。
“嗯。”祁望歪著身,又嗅了嗅,艾草的氣息是從她身上傳來,一絲絲一縷縷,薄薄的芳香,乾淨愉悅。
早上出門前,東辭給她備了藥草沐浴,說是應節,她痛痛快快泡了澡才出的門,身上的藥味兒比香囊還重。
“那你在這抽水煙?”若按他從前的性子,第二日啟航,前一天就該開始查檢船隻了。
“這趟先回燕蛟,你來負責,我不想管。”祁望直起身,挨近她些,以前沒覺得艾草好聞,從她身上傳出就有些不同了。
“那你呢?”她問他。
“故人不在了,還不許我花點時間緬懷幾天?”他說起曲夢枝,語氣涼薄。
霍錦驍卻知道,這不是忘了,是藏得深了。
“你愛緬懷多久都成,抽這麼多水煙做什麼?滿屋子煙霧,想學漢武帝招魂以懷舊人,隔煙相見?”
祁望可不是什麼多情的男人。
他果然嗤之以鼻:“沒那功夫。”
“那就少抽點。”霍錦驍勸他。
很意外,祁望竟然點頭了。
“好,你讓我少抽我就少抽些。”
霍錦驍想著小滿剛才的話,這人不是近日脾氣不好?她怎麼瞧著不是那麼回事?
他突然變得好說話了……
“那我去把飯給你端來?”她犯了狐疑。
“不用。”祁望下床,趿了鞋往外,“我去外麵和你們一起吃。”
“……”霍錦驍終於知道小滿那滿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是為了什麼了。
他變得突然,叫人心生古怪。
————
石潭到燕蛟六日航程,一路風水皆順,沒遇什麼意外,玄鷹號轉眼就到燕蛟。
除了上回去荒島尋藥,東辭算是第二次見霍錦驍在船上時的模樣了,這回又和上次不同,祁望撒手不管船務,將玄鷹號交給她,她每日帶人巡檢,查問各處船務,撰寫航行日誌,決斷航向風帆船速……樁樁件件,井井有條。
儼然是一船之首。
船上的人對她極為尊敬,東辭瞧得出來,除了祁望,在這船上第二重的人,就是霍錦驍。
前前後後,不過兩年半時間,她已是獨擋一麵的海梟,像天際獵隼,展翅於空。
“魏盟主,如何?”
正看著霍錦驍在甲板上訓船員的魏東辭,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祁望的聲音,他不解何意,以目光相詢。
“我教出來的。”祁望披著外衫看霍錦驍。
“祁兄教導得好。”這一點魏東辭必須要承認。
祁望笑起,眸底藏著絲欣賞:“她天資聰穎,適合吃海上這口飯,隻是需要多些磨煉,她的韌性超出你的相像,魏盟主總是嬌慣著她,會讓這刀劍生鏽變鈍。”
這些日子他們一處吃飯,他冷眼旁觀,發現魏東辭待霍錦驍確實好,那好是埋在骨子裡,像種習慣,無微不至的寵,所以霍錦驍在彆人麵前都是堅強霸氣的女海梟,獨獨到了魏東辭麵前,就變成嬌憨的小師妹。
這和他正相反,他總想著要打磨她,而不是嬌慣她。
魏東辭聽出這話裡挑釁,淡道:“她不是我的刀劍,我也不想打磨她。她堅強她的,我寵我的。就像祁兄所言,她天資聰穎,欠缺的是曆練,而非人為打磨。”
她的堅強,和他想對她好,並不衝突。
她不會因為他的好就變成懶散的人;他也不會因為她足夠堅強就不再對她好。
祁望便不再多說。
遠處的島嶼若隱若現,燕蛟近在眼前。上一次三個人在這裡掀起過腥風血雨,從未有人想過有朝一日還能再聚燕蛟。
想來世事難料。
作者有話要說: 出門,早更,PS:預告都看了,我就刪了哈,嘻嘻。
☆、桃花(修)
潮浪撲岸, 卷起碎雪滿天。幾有些大, 船搖搖晃晃靠近岸,碼頭上早已站了許多人, 黑壓壓的人頭不住往上踮著,像努力冒尖的小芝麻。霍錦驍一年半沒回燕蛟,燕蛟大變模樣, 連這碼頭都是新修的, 刷著漆的木頭還是八成新的顏色,比舊的碼頭大了兩倍,能泊更多的船。
碼頭前修了路, 通往島上,路邊蓋了幾個棚子作倉庫與巡防者的落腳點,碩大的燕蛟旗幟插/在碼頭前迎風而展。
她不在的日子裡,巫少彌帶著燕蛟老少做了不少事, 破敗的島嶼有模有樣起來,已是煥然一新。霍錦驍站在船頭不無得意,覺得徒弟和燕蛟都給自己長臉麵。
“我這島嶼, 比你的青巒居怎樣?”主要還是針對魏東辭,她可不想讓他小瞧。
“厲害多了。”東辭誇她。
“師兄過獎了。”她假惺惺謙虛, 嘴角要咧到耳朵。
其實也不是她的功勞,燕蛟的內務都是巫少約和朱大磊在打理, 這功勞她搶得有些心虛,不過也隻是在東辭麵前厚著臉皮誇誇自己,她才不管。
————
巫少彌、朱大磊帶著村裡的人, 連同提早回來的林良、華威都站在碼頭候著,丁喻站在巫少彌身邊,搖著葵扇也一塊等著。
“來了來了。”朱大磊看到船停穩,欣喜道。
巫少彌早已二話不說揮了和讓身後的人上前幫著係纜,他也親自迎到碼頭前,衝著下來的人喚道:“師父。”
誰都沒搭理,第一個先叫了她。
霍錦驍揚起笑:“乖。”
轉頭她又朝魏東辭道:“看到沒,我徒弟!”
東辭波瀾不驚:“嗯,你徒弟!”
他師侄。
巫少彌第二眼就注意到魏東辭,這是個很難讓人忽略的男人,和霍錦驍站在一塊,天造地設的般配。稍頃,朱大磊、丁喻和祁望全都過來,霍錦驍沒機會單獨向他介紹東辭,便逐一打了招呼後才介紹起魏東辭,隻說是三港的朋友,一個大夫。
這世上叫魏東辭的大夫隻有一個,身後跟著大高手的魏東辭更不會有彆人,巫少彌和丁喻在東海跑久了,三港的事也略知一二,對這名字毫不陌生,隻是她沒明說,他們心底也了然,隻稱呼他“魏先生”。
“景丫頭,一年半不見,想死老哥哥我了。”寒暄過後,丁喻上來就搭著霍錦驍的肩。
霍錦驍哈哈大笑:“老哥哥彆來無恙?在燕蛟可還舒坦?”
“舒坦是舒坦,就是無趣,哪有你風光,跟著祁爺跑到高貞,還當了勞什子女爵,叫人羨慕!”丁喻說著看了眼祁望。
祁望笑道:“丁爺要是有興趣,改日祁某再有遠航,算上丁爺的份。”
“等我和景丫頭的約滿了,就跟著你們遠航。”丁喻可沒忘記自己和霍錦驍的契約沒到頭。
遠航……霍錦驍聽到這些字眼,心思飄遠。長達一年的航海冒險算是她人生中最為壯闊的波瀾,雖然風險重重,但那逐浪而行的滋味,沒有勾心鬥角的陰謀,倒叫人懷念。
還不到半年,她怎麼就覺得那麼遙遠呢?
提及高貞,連祁望都有些恍惚,耳邊隻有丁喻厚沉的嗓音:“景丫頭,你可要好好和我聊聊這趟遠航的見聞!”
“沒問題。”霍錦驍痛快應了。
巫少彌在人前還是沉默,見霍錦驍被丁喻纏著,他便來招呼魏東辭。魏東辭唇角掛著淺笑,看霍錦驍的目光熟稔而溫和,像是見慣她的作派,巫少彌知道霍錦驍來自雲穀,也聽說過魏東辭的來曆,便猜這兩人之間有些淵源。
“你跟著她多長時間了?”東辭邊走邊問。
她徒弟,那可是他師侄,第一次見麵,他還要準備見麵禮。
“兩年半。”巫少彌答得簡單。·思·兔·在·線·閱·讀·
“她教了你什麼?劍法?”東辭瞧見他虎口有繭。
“嗯。”巫少彌點頭。
“不錯。”東辭想著,她都收徒弟了,真是歲月不饒人,待看到前頭的霍錦驍,他忽又覺得她還是半大的孩子,收了個跟她自己差不多大的徒弟,倒是好笑。
巫少彌見他唇角弧度大了些,不知他在笑什麼,有些莫名。
————
談笑之間,一行人走到村裡。霍錦驍一路走,一路感慨,村子比她離開之時大了數倍,屋舍沿著島嶼的山坡一層層往外蓋,興許是知道她回來,很多村民站在通往祠堂的道路兩邊看著,生麵孔很多,霍錦驍幾乎一個都不認識。
燕蛟的人口和實力已經趕上半個平南,委實發展得快。
祠堂外掛了條粗/大的爆竹,她才走到路口,爆竹就被人點燃,劈啪聲音炸雷般響起,震得霍錦驍都捂了耳朵。
“恭迎島主回島,島主萬福金安。”祠堂外兩排齊刷刷的人同時躬身歡迎。
霍錦驍傻眼。
地上鋪了條錦毯,一路往祠堂裡邊,兩邊站著年輕的姑娘,拿著花籃,裝著滿滿的鮮花,是預備她走過的時候給她撒花?再一看,祠堂裡麵還簇擁著許多人,正等著她進去好行禮。
這誰搞的歡迎儀式?
她一轉頭,東辭直接笑得眼角都皺了,祁望也是滿臉似笑非笑的神情。
也是,這陣仗,不知道的以為貴妃回宮呢,還萬福金安……
她瞪向巫少彌,巫少彌沉默了片刻,道:“不是我的主意。”
這話是硬著頭皮說的,的確不是他的主意,但是他同意了。
“來了沒有,快撒花呀,你們怎麼不撒花?”祠堂裡頭傳出個清脆的聲音。
伴隨著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出來個穿著海棠紅撒白蘭小襖的姑娘,下頭係著條玫瑰紫的縐紗裙,裙擺隨她的腳步翩然而起,一看就是個跳脫的主。
“咦,阿彌?你們站在那兒做什麼?怎麼不進來,你師父呢?哪個是你師父?”她站在錦毯上望向巫少彌,一雙杏眼睜得老大,直往人群裡尋。
巫少彌看著來人蹙了眉。
“沒大沒小,快過來見島主。”丁喻先開了口,衝來人招手,又朝霍錦驍笑開,“景丫頭,這是我妹子丁鈴,沒規矩慣了,你彆見怪。今天這歡迎禮是她給料理的,還不錯吧?”
說話間,丁喻有絲得意。
顯然,他很滿意這彆開生麵的歡迎。
“不錯不錯,丁姑娘費心了,隻是太過隆重些,下次還是不要了。”霍錦驍一邊違心誇獎,一邊打量丁鈴。
丁家兄妹年紀差得很遠,丁鈴看起來比巫少彌還小了兩歲,長得水靈,柳眉杏眼活脫是個小美人,和丁喻這大老粗簡直不像一個媽生的。
“小景姐姐叫我阿鈴吧。”丁鈴自來熟,看到霍錦驍就繞到她身邊,“你喜歡嗎?”
“喜歡,多謝你。”霍錦驍隻能點頭,不能打擊小姑娘的好心。
“看吧,我就說小景姐姐喜歡。”丁鈴朝巫少彌得意道。
巫少彌極其難得地出現第三種神情——頭疼。
丁喻瞅著兩個人嗬嗬直笑,霍錦驍算是看出來了,小徒弟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