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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10 字 6個月前

神的霍錦驍。

她沒什麼表情,對梁二的愛意既無少女虛榮的歡喜,也無歉疚的難過, 不愛便是不愛,連一絲虛偽的關注都吝嗇給出。

這人,似乎比他想像的更加無情些,除了對魏東辭。

“發什麼呆?一整晚都心不在焉,是不高興夢枝和梁家對你的叵測居心?”祁望打破車裡的沉寂。

“沒,我隻是……”霍錦驍還在想在壹台閣裡發現的那縷氣息,梁家的居心和梁俊毅的心意倒沒對她造成影響。

那個人藏得隱密,氣息也若有似無,她雖能感受到,卻無法探知位置。

“嗯?”祁望挑眉問道。

霍錦驍目光垂落,將要說的話咽下,改口道:“隻是在想梁同康好端端的怎麼讓你加入三港商幫。”

有些話,她不能再與他說了。

“為了二公子吧,梁家這一年來勢頭不好,官府盯得緊,萬一哪天查抄起來恐怕都是大罪,所以才想讓二公子入東海,也希望我們能照拂。”祁望不以為意回答。

“可是梁家不是與三爺有關係?為何還要找上你?你不是……”她頓了頓,又道,“你不是才與三爺劃清界限?”

祁望思忖片刻方道:“朝廷在三港大費周折正是為了對付三爺,梁同康不可能不知道,他不選擇三爺而選擇我,恐怕也是為了讓二公子避開三爺這邊的風險。梁同康可是老狐狸,他從來不把寶押在一樣東西上,對他來說,不存在永遠的朋友或敵人,隻要能利用就可以。”

霍錦驍細想想也對,便又感慨道:“話雖如此,可他對曲夫人,倒似真心。”

今晚所見,梁同康與曲夢枝也讓她驚訝,她以為曲夢枝在梁同康麵前必是伏低作小的妾室模樣,不想竟是十足小兒女脾氣,倒大出她的意料。

“快十年了,是人都會產生感情,何況麵對的是夢枝。”

當初他選擇放手,不正是因為曲夢枝在梁同康照顧下活得更好?

“祁爺不會心酸嗎?”霍錦驍好奇地望著他。

“心酸?有何可心酸?”祁望不解。

若說心酸,這一夜下來,千頭萬緒,都及不上她那一句話。

她說她有意中人了。

“你倒是看得開了。既然看開了,怎麼還孤家寡人的?還不快找個人成家。”霍錦驍隨口打趣一句,祁望卻沒了聲音,她察覺對麵的目光變得沉重,方想起兩人先前的事,自忖無心失言,便轉頭挑起簾子。

“小景,我……”祁望心頭一動,有些話沸自唇邊,將要吐出。

“停車!快停車。”霍錦驍突然叫起,人也衝到車門前。

“怎麼了?”祁望直起身子。

馬車緩緩停下,霍錦驍打開車門,從車上跳上,道:“我在這裡下來就成了,你們送祁爺回碼頭吧。”

“小景?”祁望跟著她探出馬車,發現馬車已經行到王孫巷前的大街上。

時辰雖晚,不過三港並沒宵禁,街頭擺著幾個露天攤子,食客零零落落地坐在簡易的木桌前,在春寒料峭中吃一碗滾熱的湯麵或餛飩。

茫茫夜色間,街口第一個攤子最外頭的桌旁孤伶伶坐著個男人,這人穿了身單薄的夾棉素袍,頭發高高紮著,眉目在夜裡模糊成一團,卻還是叫霍錦驍一眼認出。

“祁爺,你回去吧,彆送我了。”她笑了笑,歡喜地朝那人跑去。

祁望連開口道彆的機會都沒有,這丫頭就已經跑遠。

那邊坐的人是魏東辭。

他看著她跑到攤前,裹進夜色裡,輪廓與魏東辭融在一起,難以區分。

————

“等多久了?”霍錦驍上前二話沒說便坐到桌旁。

魏東辭挑了挑眉,想問她怎麼就能篤定他在等她,攤子的老板已經把兩碗餛飩端過來。

“這小哥從我的攤子擺開,一直坐到現在。”老板笑嗬嗬道,“二位的薺菜餛飩,一份鮮湯,一份涼拌,花生醬桌上自取,慢用。”

半個拳頭大的餛飩皮薄餡厚,隱約可見皮下菜肉顏色,湯裡放著紫菜、蝦皮,灑著珠翠似的蔥花,湯氣暖暖浮起,聞一口就像人間仙氣。魏東辭又拿勺舀了滿滿一勺花生醬澆在涼拌餛飩上,濃厚的花生撲鼻,勾得霍錦驍魂都快沒了。

“你赴宴沒吃飽嗎?”魏東辭拿了竹筷遞給她。

她已經迫不及待嘗了兩口餛飩湯,正撈餛飩吃。

“那些富人家的酒宴不合我胃口,你又不讓我喝酒,我能飽嗎?”

兩碗餛飩他們並不分食,一起吃著,有滋有味。

“看來你沒享福的命,隻適合陪我浪跡天涯。”魏東辭吃了兩口想起一事,便擺筷抓起她的手。

“不用你陪著我也能浪跡天涯。”霍錦驍回嘴,又問,“你乾嘛?”

這人莫非大夫當出毛病來,大晚上的吃個宵夜還給她把脈?

魏東辭輕扣她的手腕,仔細把了片刻,才鬆開,道:“給你診個平安脈。”

“怎麼?怕我被人下毒呀?”她收回手笑道。

“防人之心不可無。”他借著攤位上黯淡的馬燈燈光看她,她精神十足,和白天出門時一樣,“一天沒見你,怪想你的。”

霍錦驍聽他感歎,不禁要噴湯:“你沒毛病吧?我才出去半天。”

“是嗎?我總覺得好久了。小梨兒,咱們什麼時候回趟雲穀?”

“好好的回雲穀做什麼?”她奇道。

“想見見你爹你娘。”東辭的狡色藏在夜裡,她看不出。

“你不是說我爹娘在兩江秘訓水師?”

“對哦,那我們不用回雲穀。”他恍然記起這茬。

“你找他們這麼著急,可有急事?”霍錦驍正色問他。

“急!急得不能再急,我都急四年了。”東辭笑眯眯道。

霍錦驍總覺得他笑得可疑,當下不回話。

東辭盯著她,知道小丫頭學乖了,怕又中他話裡的圈套,不肯接茬,便自言自語道:“可就是見了他們二位,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該怎麼辦才好?”

“快說,到底何事?”霍錦驍果真忍不住問他。

“終生大事。”

霍錦驍一下會意過來,將筷上夾的最後半口餛飩送入口中,一按筷子,冷著臉站起來:“那我可不妨礙你的終生大事了。”

說著,她便往醫館走去。

魏東辭匆匆結了賬,笑著跟過去。

————

回到醫館,霍錦驍自去洗漱,將一身繁複的衣裙頭麵通通卸下,換上鬆快的家常小襖,才覺得鬆了口氣。

魏東辭已將藥給她端進屋裡,熱度正好下口。

“我什麼時候才能不吃這藥?”霍錦驍一看到藥就垮了臉。

“傷好之後。”魏東辭坐到錦榻上,翻出針袋打開,“或者你可以選擇,喝藥還是下針?”

“喝藥。”霍錦驍不作二想,仰頭就把藥飲儘,皺著眉拿清水漱了口,含了一顆他備好的甘草漬梅,坐到他身邊,“你乾嘛呢?”

他正盤腿坐在榻上,對著矮案上的油燈拈了針正穿線,案前放了塊去了毛的帶皮豬肉,皮上劃開三寸長的口子。

“練手。上回給你縫的傷口不夠漂亮,我想再練練。”魏東辭盯著那豬肉道。

他是個追求完美的人。

“……”霍錦驍愣了半晌方陰森森道,“魏東辭,你拿我和豬肉相提並論?”思兔網

“這不是練手嘛。練好了下回再給你縫,保管不留疤。”魏東辭認真道。

“還有下回?”霍錦驍看他縫肉覺得瘮得慌,沒好氣道。

“沒,絕對沒有。”魏東辭不想和糾纏這個話題,便改口問她,“你今天赴梁家的宴,可有發現?”

說到這事,霍錦驍來了精神。

“有!”她湊過頭去,“我在壹台閣遇到上次追殺我們的人。”

魏東辭手上動一停,俊容之上浮起凝色:“接著呢?”

“我隻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氣息,卻無法探知他的位置,但應該是在壹台閣內。那人是三爺的心腹,我在漆琉島上見三爺時就曾遇過此人,他藏在暗中,應該是保護三爺的人。今晚他出現在壹台閣,又無其他動靜,我猜測他還是在保護某個人,而這人極有可能就是海神三爺。”霍錦驍道。

魏東辭把針用力戳在了豬肉上,霍錦驍看得皮一緊。

“今晚來的都有哪些人?”他問出關鍵所在。

“梁同康、布政司洪參議、皇商高永良、錢記商號的錢嗣同,還有就是梁家二公子梁俊毅,梁同康外室曲夢枝以及祁望。”她一一報出赴宴人的名姓。

“這些人殿下都查過,並沒發現有何不妥。”魏東辭仔細回想道。

“會不會有什麼遺漏?要不咱們重頭查查?”霍錦驍低下頭,與他眼對眼。

“你想怎麼查?”

“從梁家開始,夜探梁府,你覺得如何?”她道。

“我看你是想再讓我給你縫一次傷。”魏東辭拔起那針,“免談。”

霍錦驍將嫌惡的目光從豬皮上挪開,道:“那你想怎樣?”

“我會讓殿下派人再查一遍,你彆插手此事。如今你身份太特殊,又在東海行事,萬一叫人發現你暗中查探此事,會非常危險。”魏東辭可不願再把她扯下渾水。

她還想勸他,他擺擺手,又道:“眼下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工部督造的十門紅夷火炮過兩日要從軍器監運往兩江船塢,路上恐怕不太平,我和殿下還未想到運送之法。”

“不是打算請兩江三港的綠林豪傑出手幫助嗎?”霍錦驍便問道。

“話是如此,但具體行事還未定下,況且程家和清遠山莊的事也沒完全解決。明日我要出門一趟,先了結程家的事再議其他,你乖乖在醫館裡,彆到處亂跑。”

作者有話要說:  啊,你們一定嫌棄我送出的碎片,還我還我,我自己粘起來!

☆、懲戒

魏東辭一大早出門辦事, 醫館關門半日, 霍錦驍傷已大好,困在園中無聊, 便到前院。

醫館裡的藥童和學徒在院裡來來去去,曬草研磨蒸膏,正忙碌著各自手上的活計, 即便魏東辭不在, 他們仍舊有條不紊,並無半點懈怠。東辭雖然年紀輕,青巒居和醫館裡卻已收了不少學徒, 隻不過這麼多人中稱得上親傳弟子的隻有三人,其中一個年紀比東辭這老師還大上兩歲。他收徒弟嚴格,以品性為首要條件,資質倒排在其次, 醫者仁心才最重要,資質不足便以勤補拙,所以醫館裡的這些藥童與學徒皆是純良勤勉之輩, 極好相處。

霍錦驍在院子裡看他們製藥看得津津有味,外頭卻有人匆促進來。

“不好了, 清遠山莊的人和程家人在外頭鬨起來了。”

霍錦驍叫住那人一問,方知事出湊巧。程家的人得了魏東辭的解藥, 不出三日便藥到毒除,慢慢都好了,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