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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梟 落日薔薇 4303 字 6個月前

,“不信?要和我拉鉤嗎?”

霍錦驍撇嘴:“我又不是小孩。”

他笑了兩聲,正要收手,忽然間被她飛快地鉤了下小指。

“說定了。”她笑%e5%90%9f%e5%90%9f道。

祁望微微一愣,笑出聲來。

遠處海麵忽然亮起幾點火光,如漆黑海麵升起的星星。霍錦驍數了數,一共三處。

“祁爺,你的戰船?”她指著遠處的星火問道。

“嗯。怕打戰嗎?”祁望問她。

“不怕,但我討厭。”她回答。

“那你要試著習慣接受,東海不太平,你討厭的事,經常發生,戰火、死人,稀鬆平常。”

霍錦驍想起村子,心頭有些冷。

“不,我永遠不習慣,也不會接受,就算戰爭與殺戮是注定會發生的事,我也不認為那是理所當然。”

他沉默望她,忽然發現她眼裡的光芒,帶著年輕的信仰,像十年前的自己。

————

在海上航行的日子格外蒼白,除了海還是海,吃的東西粗糙而單調,做的事重複再重複,初時的興奮勁過去,人便漸漸轉為平靜,這樣的生活,顯得枯燥乏味。

船在海上行得平穩後,每天的事並不多,霍錦驍與巫少彌不熟船上的事,隻能先從雜役做起。霍錦驍這兩天在幫柳暮言謄抄各種名冊,看著各庫庫存變化,每日記錄,包括食物與水。巫少彌被派去給廚房幫手,做些雜役。

其他水手對他們的敵意仍舊很深,平時說不上幾句話,日子沒有想像中艱苦,但也苦悶。

如此過了三天,第四日一早,霍錦驍就聽說了件事。

昨晚華威聚眾賭/錢被抓個正著,今日早上通通被帶到了祁爺那裡。

☆、出賣

日頭初升,照著海麵金光粼粼。

“砰砰”幾聲匆促步伐,霍錦驍抱著水手名冊木板上踩過,跑去望月房。柳暮言一大早就著人來傳,要她帶著水手名冊去祁望那,也不知出了何事,大概與昨晚威華賭錢的事有關。

這事早上起來時她聽人說了。華威昨夜又聚眾吃酒賭錢,躲在船尾的雜物房裡,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料卻被朱事頭和柳暮言抓個正著,來個人贓俱獲,今天一早就被帶到祁望那裡聽候發落。

其實海上日子枯燥,小賭怡情、打發時間本也無可厚非,白天暇時大夥打打馬吊、抹抹骨牌,祁望一般不大理會,但入夜之後則是嚴令禁止賭錢,尤其骰子這類聚眾之物。一來因為骰子之類賭物容易讓人成癮,輸贏起來沒個把握,能昏天暗地廝混一夜,第二日當值時就沒精神也沒心思;二來夜裡賭錢會影響晚上當值的水手,前幾年船上就曾因賭捅過大簍子,夜裡本該當值的水手忍不住手,偷偷去了賭局,以致船差點觸礁,全船幾十條性命也差些都交代了。是以從那時起,平南船隊就定下規矩,船上不準備開賭,尤其入夜後。

再來便是酒,航行中不準飲酒,無論當值與否,這是鐵律。當值期間自不必說,可不當值的也不能飲。大海詭譎難測,常有突發風險,若是遇上,醉酒便要誤事,莫說幫助全船躲避災難,有時就是自救都在頃刻之間,醉酒之人如何反應?要麼喪命,要麼拖累同僚,都是麻煩。

華威犯了兩項大忌。

————

望月房的門掩著,裡麵站著一群人。除了當事五人之外,朱事頭、柳暮言、徐鋒也都在,也不知說了什麼,徐峰滿臉怒意,衝著華威直罵,柳暮言捋著胡子暗笑,朱事頭站在旁邊搖頭。霍錦驍在門外瞧了兩眼,推門而入。

“柳叔,冊子。”她從人後悄悄走到柳暮言身邊,將名冊遞給他。和柳暮言熟稔之後,她便改以“叔”稱他。

“你拿筆記著,華威為事頭,降一等,扣一月月銀;趙春扣一月月銀,今年核績減半,不升等;李大山、宋兵、周財,扣一個月月銀。”柳暮言頭也不轉就朝她開口,語氣裡猶帶三分嘲意。

霍錦驍隻得取出筆,用舌潤潤筆頭,在冊子上記錄起來。

船上水手也分等級,一共三等,逐級遞升,每年核績一次,若是達到標準或有大功,便會升等。核績根據每個水手日常表現來定,而這些表現一般由徐鋒記錄,再交由柳暮言統計並監督,最後收錄在案,到年末由朱事頭核績後再給祁望最後定奪。一個水手要升到甲等,少說也要五年以上時間。像霍錦驍這樣剛進來的是最末的丙等,而華威已經在船隊呆了五年,各方麵表現都不錯,去年末剛升甲等,如果繼續保持下去,便會調遷到彆的船隻當個小部領或是小事頭,自己帶一船人。

可惜他就是好賭。

“華威平時表現很好,在兄弟們心裡也有分量,島上的船正缺事頭,他是最有能力勝任的人,如今降了一等,要再升回甲等最少兩年,耽誤太多了。祁爺,能不能網開一麵?多罰些月銀?”徐鋒罵完華威又向祁望求情。

“網開一麵?他也不是第一次賭了,三個月前才警告過一回,馬上就再犯。就因為他在兄弟們心裡分量重,才更不能姑息,免得帶壞船上兄弟,養出一幫賭棍來。”柳暮言聲音尖銳地駁道。

“老柳你……”徐鋒怒瞪他,發現無用後又望向朱事頭,“朱事頭,你也說句話。”

朱事頭摸摸圓下巴,為難地朝祁望開口:“祁爺,我覺得他們說得都有理……”

霍錦驍捂了嘴,想笑。這朱事頭就是個和稀泥的人。

祁望倚在榻上喝茶,眉心攏著,一語不發地聽他們爭執,聽了朱事頭的話,“砰”地把茶壺擱到桌上,沉了聲道:“廢話!”

朱事頭縮了縮頭。

霍錦驍想到綠毛龜,悄悄咧了嘴。

“你笑什麼?”祁望一眼看到她,冷道。

霍錦驍立刻閉嘴,往柳暮言身後挪了挪。

“站出來!你說說,怎麼處置?”祁望坐直身,衝她勾勾手指頭。

“……”霍錦驍隻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又挪了出來。

各色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硬著頭皮開口:“祁爺,我隻是個末等水手,這裡哪有我插嘴的份,您彆為難我。”

“少廢話,我讓你說,你就說。”祁望毫無笑意。

霍錦驍頭疼。這話不管怎麼說,她都得罪人。

“古人雲,千軍易得,良將難求。華威哥有能力又有威信,能掌一船之事,確是人才,若因這罰耽誤了,確實可惜。”思忖片刻,她開口,隻盯著他的眼,不理旁人,“然而俗語又雲,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這掌船雖不似行軍,動輒成千上萬條人命,但也係了全船數十條性命,豈可因一人有將才便不顧此人品行,將人命視如兒戲?更不是脫罪之辭。禁賭禁酒既是船上規矩,敢問祁爺,船隊是否有律可循?”

“有。”祁望雖仍無表情,目光卻鬆了些,人又倚回迎枕上。

“國有國法,軍有軍法,家亦有家規,既然犯錯,又有律可依,我不懂這還有何可爭?鐵律如山,法不容情,方是治國治家之本。餘事首讓律法,情者後靠,賞罰分明,才是嚴軍。”

“說得好。”柳暮言第一個擊掌笑道,“鐵律如山,法不容情。”

徐鋒和華威卻都狠盯她,欲要駁斥,卻又無法像她這般長篇大論,隻氣得憋紅了臉。

“嚴軍?我這是船隊!”祁望走下榻,站到她眼前,俯望她。

“在我眼中,二者無差。”霍錦驍正色說完,神情一鬆,馬上低頭道,“祁爺,這是您讓我說的,我隨便說說,您就隨便聽聽。”

這兩日海上所觀,商船戰船成隊出航,上下一令,規矩嚴明,哪裡是普通海商?便是大安水師,恐怕也不過如此。

祁望盯著她黑青的頭頂看了許久,才道:“聽到了?就按她說的做。”

霍錦驍已經退到柳暮言身後,對旁人目光視若無睹。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人倒是有點意思,就是鋒芒太露,有時未必是好事。

————

按照船上規矩,賭錢喝酒的聚眾者需降一等,罰月銀,柳暮言先前的處置並不過分。

祁望發了話,沒人敢再置疑,幾個掌事者仍留在望月房裡,其他們都退了出去。霍錦驍仍抱著冊子要回直庫倉,柳暮言要她將此事詳細記錄在案。

才走下甲板,她就瞧見巫少彌被華威以手肘勒喉抵在了甬道的艙壁上。甬道狹窄,隻容得兩人並排通過,此時被華威的人堵得嚴實,甲板上的和艙裡的水手都不敢過來。

“阿彌!”霍錦驍瞧他被勒得臉色漲紅、呼吸困難,急忙衝上前,卻被人堵在了外頭不讓接近。

“你們兩個膽子不小,敢暗地裡告老子的狀?”華威往巫少彌喉上用力一壓,卻轉頭看向霍錦驍,冷冷道。

“我們沒有。”霍錦驍急切道,“你放開他!”

“沒有?昨晚隻有他進過雜物艙看到過我們,不是你們搞的鬼,還會是誰?”華威說著,伸手掐住巫少彌的臉,將他的後腦往壁上一撞,又道,“你剛才又陰了老子一把。想玩陰的,老子就陪你玩到底。”

“放開他!”霍錦驍不再解釋,神情漸沉,目光中的親切與笑意開始變得冰冷。

“放他?那你陪老子玩兒?”華威獰笑著把巫少彌用力摔到地上。

巫少彌被勒得喉嚨生疼,不住咳起,眼角餘光瞥見華威朝霍錦驍走去,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一骨碌爬起用力拽住他的手腕,邊咳邊道:“不許……傷她!”

華威怒震兩把,竟沒能震開巫少彌的手,氣極地朝兩邊使眼色。

身邊圍的人立刻上來拉扯巫少彌,巫少彌仿佛這時才想起霍錦驍先前傳授的武功,矮身一避,躲過抓來的手,雙掌化作虎形朝外擊出,人跟著就地一滾。隻聞得幾聲痛呼與撞壁的沉悶聲,要抓巫少彌的人被他猝不及防的攻擊打退,撞到了艙壁。

巫少彌已經站到她身前,伸直了雙臂道:“不許過來!”

“你找死!”華威大怒,揮拳便上。

“住手!你們在這裡乾什麼?”林良從艙口探下頭,喝道,“彆忘了,在船上鬥毆,也是大忌。”

華威的拳僵在半空,後麵有人扯他衣袖勸他:“華威哥,不能再犯事,再犯的話會被趕下玄鷹號。”

華威憤而收手,威脅道:“咱們走著瞧!”

語畢又朝林良冷道:“林良,我勸你少管老子的事!我們走!”

林良“哼”了聲,看到華威帶著人走遠,他才從艙口跳下,跑到二人麵前問起:“你們沒受傷吧?”

“我沒事。”霍錦驍回了句,藏在書下的手緩緩鬆開,走到巫少彌跟前,抬眼瞧他脖子。

“這幫混球!”林良也看到巫少彌脖子上三指寬的紅痕,不由罵了兩句,又向二人道,“我那有藥酒,走,上我那坐坐去,給阿彌上上藥。”

霍錦驍正有話要問他,便點下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