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鱬是能釣出幕後黑手的條件之一，就留著讓他再造次一段時間吧。
他蔫噠噠地消失，徒留一幫縮手縮腳遠遠跟著他的弟子們，無措待在原地。
“師父怎麼辦？”有人問。
“你還叫他師父？”
“瘋了就扔了吧，這麼多年我受夠了他的壓迫！”
“也是。”
“那咱們怎麼辦？”
“去道協，報備。看他們怎麼安置咱們，說真的我當年一心修道，可不是想跟著李青山乾賺黑心錢的事兒。”
“你就不怕道協跟李青山是一夥的？”
“我去，你提醒了我。”
眾人七嘴八舌，最後他們決定，下山，自己開個風水小鋪，幫人看事兒，賣點玉器什麼的，好歹要吃飽飯。
宿塵被酆都大帝拉著來到了酆都城。
壓抑的氣氛讓宿塵有些不適，到處都是小鬼。支離破碎的，沒有腦袋的，還有的七拚八湊動物人類骨頭都有的骷髏架子到處晃蕩。
你說它們毫無秩序吧，又顯得那麼井井有條。
“我們這鬼多，忽略就好了。”酆都大帝把人帶到會客室，挺隆重地讓小鬼們端上來不少好吃的好喝的。
兩個人硬生生擺了兩大桌。
他們就這麼麵對麵坐著，一人守一長桌，大眼瞪大小眼。
“大帝有話對我說，關於殷絮？”宿塵向來是個明白事兒的。
“我是一肚子話，都是關於他的。”酆都大帝端起來一杯酒，先飲為敬。
喝完酒，卻什麼都不說。
宿塵也懂，殷絮都嚴肅經警告了，酆都大帝必然不會對自己說什麼。
他也端起來酒，敬了一下，淺淺抿了一口。
“不愛喝酒還是平時基本不沾酒？”酆都大帝問。
“不沾酒。”
“換茶換茶！”酆都大帝使喚小鬼，“照顧不周。”
“不敢。”宿塵不過一個修仙者，哪裡能讓酆都大帝這般客氣。
“你是我領導的救命恩人，他這些年時不時會跟我念叨，當年沒能救活你，他自責。現在你複生了，對他來說，是最值得開心的事兒。我沒見他跟誰親近過，他很孤僻。”
“嗯。”要是前段時間酆都大帝這麼說，宿塵一定懟回去。
可現在他接觸了殷絮一段時間，確實沒發現他朋友，甚至每次出現一個屬下都不帶，總是獨來獨往。
“大帝意思是讓我多多照顧他。”宿塵問，“天帝他？”
“天“帝”以萬物為芻狗。”酆都很不屑地說了這麼一句，又喝了一杯酒。
“殷絮對他有利用價值？”宿塵活了這麼久了，很多事兒一點就通透了。
“我領導總認為自己注定是個悲劇。”酆都大帝不好多說。
宿塵疑惑看著他。
“他跟我說，你是他男朋友。”酆都大帝岔開話題，“他沒喜歡過誰。以前對著你的雕像，就那個仿元始天尊他老人家那個你的雕像，心心念念是想讓你當爹，每年給你上供上香祈念搞得陣勢很大，跟親兒子悼念親爸一樣。你自毀滅亡那一天的日子，是我們整個冥界，必須默哀的一天，誰敢穿個帶色的衣服，你試試，殷絮能給他上極刑！”
宿塵：“……”
這孩子也……
對自己太重視了點。
他當年真的不知道殷絮的存在……
說著酆都大帝笑了：“他覺得是你給他第二次生命，沒有你殺了孟弈，他就完全被孟弈吸納了。憨憨的，覺得對你無以為報。”
宿塵點點頭。
孩子太重感情了，容易受傷。
還是冷血冷情一點的好。
回頭要教教這孩子，宿塵想著。
“誰知道看到你本人，這家夥直接把當兒子的心態轉變成了要當你對象，他這變得猝不及防，我有點接受無能。”酆都笑話殷絮，“他這明顯見色起意啊！”
見色起意這句話明顯還帶著沒表達完的情緒。
“還有什麼？”宿塵總覺得殷絮對自己的主動，除了救命恩人的感恩之情和見色起意，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酆都大帝又喝乾了一杯酒後，想了想，說：“如果是很複雜的一種恨和愛的交織，你能明白嗎？”
“愛恨交織？”宿塵搖頭，他還真不明白，殷絮為什麼會在自己身上產生愛恨交織的複雜情緒。
“我的心臟到底怎麼回事兒？”
“這個我就真不知道了。”酆都大帝說，“這世間生靈萬物，因果因緣，我一個冥官隻負責管理地下的鬼眾，無法知曉太多玄妙之事。”
“我的心臟不是殷絮的，但是跟他關係？”宿塵自己推測。
酆都大帝沉默。
那就代表宿塵猜對了。
“難道我的心臟是孟弈的？”宿塵瞬間反感，當即就要挖心。
“哎哎哎！”酆都大帝趕緊用靈力將他控製，“怎麼可能是孟弈的，孟弈死得連渣都不剩了！”
“那是殷絮媽媽的？殷絮是孤兒？”宿塵問。
“他媽媽……嗯……那個……”
“健在還是過世了？”
“據說是健在。”
“據說？”
“當年天帝他姐姐執意要跟孟弈戀愛全天界都知道，我們冥界更是把這事兒當成下飯菜，聊個不停。天界人本就瞧不上孟弈那種沒有編製的鬼你懂吧，但是殷絮他媽媽就看對眼了，真鬼迷心竅那種，以身相許。這已經是天上地下的笑話了，後來殷絮他媽也不知道哪根筋兒不對了，生了孩子要獻祭給孟弈助長功力，飛升鬼仙。”
“什麼？”宿塵難以理解，懷胎十月的親骨肉，怎麼舍得？
“殷絮不是他們第一個孩子。”酆都大帝說，帶著憤怒。
宿塵一臉無語。
“殷絮是孟弈飛升成功最關鍵也是最後一個孩子。”酆都大帝說，“拿自己親骨肉吸納提升修為脫胎換骨的事兒，天帝一直不知道，因為殷絮他媽媽和孟弈前幾百年隱姓埋名，低調處世。直到和你較起勁兒來，天帝看你挺積極，就……咳，你懂。後邊的一千年，殷絮他媽媽好像斷斷續續打掉了不知多少個胎種不好的孩子。”
宿塵的拳頭開始攥緊。
“殷絮是他們認為最好的一個胎種，所以精心嗬護，留了下來。”
“他媽媽是被孟弈迷惑了是不是？哪有自己的母親會這樣狠毒對待自己的骨肉？”宿塵為殷絮不平。
“大家都是這麼猜測，殷絮媽媽早就被孟弈煉成了隻會懷孕生產的傀儡。”
“天帝一直視而不見？”
“彆提了，是你殺了孟弈後，天帝才發現了擁有自己姐姐微弱靈力的殷絮，這不就給救下了。”
也是，當年宿塵從來不知道，孟弈有妻子，他藏得很好。
“那殷絮媽媽？”宿塵問。
“都說還活著，就是瘋了，具體是因為孟弈的煉鬼術導致，還是因為不甘心孟弈死了才瘋，上頭口風嚴格，咱也不知道。”
那自己的心也不會是殷絮媽媽的。宿塵不知道自己的心臟怎麼回事兒，這心裡不大舒服？
“啊，對了，我今天喝多了，我跟你說了什麼我不知道啊！我什麼都沒說，我可沒說。”酆都大帝佯裝頭疼，“你可彆告我的狀。”
他今天壯著膽子說了不少，也是想要殷絮難得願意親近的人，多多溫柔以待。
宿塵是個冷漠性子，他看得出來。
宿塵點點頭，也不再問什麼。
回到診所，宿塵查了查道協負責人，發了一封關於李青山這件事兒的郵件過去給官方。
不管道協的人查不查李青山，殷絮都已經給了這個壞道士應有的教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隻是宿塵不知道，李青山這麼做，會不會是道協局長默認的。
自古以來他抓鬼，不管是野生作惡還是有各種勢力秘密組織的鬼，都是源源不斷，層出不窮。
活了一千多年，他現在的心態，是撞到哪個管那個，不會很刻意去追查什麼。
畢竟還有因果報應會對這些人處置。
接待了幾個感冒發燒的病人後，他閒下來，第一次主動給殷絮發了消息。
【今天學乖了？不煩我了？】
平時殷絮時不時就給他發一些有的沒的消息找存在感。
比如——
【今天不想穿黑色，你覺得什麼顏色好看？】
【豆包今天好挑食，不好好吸納我發現的有害鬼氣。一定是這鬼還存在的時候，太臭了。】
豆包是殷絮養的那隻黑貓。
【你在乾嘛？需要我過去幫忙嗎？】通常殷絮發完這條語音之後，基本就已經出現在宿塵身邊。
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都是語音，宿塵有時候忙起來，沒空聽，就放著。
他也很少回複殷絮。
一條消息發過去，等了一兩分鐘，殷絮沒有回複。
又等了一會兒，診所來了個姑娘。
宿塵一眼認出來她，就是他剛穿回來當天，一群鬨事人裡頭，那個詢問臉上青春痘怎麼醫治的女孩。
女孩熱情和他打招呼，說自己是寄宿生，兩周回來一次，這放假了，她就馬上過來了。
“您真的能去掉我臉上的頑固的青春痘嗎？”女孩一臉不開心，“我這臉，從小學五年級開始長痘，到現在都高一了，沒消停過。”
五官很是清秀的小姑娘，硬生生讓臉頰上顏色有點發紫的密密麻麻小豆豆毀了。
宿塵讓她坐在診台對麵，有模有樣地戴上手套，捏著女孩的下巴仔細看她的青春痘。
“平時喜歡摳？”宿塵看到女孩臉上有深深淺淺的指甲扣掐的疤痕。
“我知道不能摳，可忍不住。”女孩眨巴著大眼睛，一臉我也不想的無辜模樣，“宿醫生，我去過很多美容院和專業治療痘痘的機構，還有本省的中醫院，外省的知名醫院。治療的時候，是有些效果的，但是一停止用他們的產品，豆豆就會反彈得更多。”
宿塵點點頭，這女孩臉上的痘痘不是生理性痘痘，是外界鬼氣導致，用藥也許是某個中草藥讓抑製了鬼氣生長，但無法徹底根除。
“宿醫生，”女孩又說，“我很向往大學校園的戀愛，我不想頂著這臉去大學。雖然我才高一，可我沒有信心，三年後，我的臉就會變好。”
“你是不是真的可以治好我的臉？”她再一次詢問，眼裡都是渴望。
哪個女孩子不渴望漂亮？尤其她本身五官就很出色，去掉這一臉青春痘，怎麼也得是校花一枚。
宿塵摘下手套，開始問診。
“你是五年級開始長痘？還能想起來，長痘之前做了什麼嗎？”
這姑娘是招惹了小鬼報複，要找到根源，才能“治病”。
女孩對這個問題有點不明所以，都過去這麼多年了，誰還記得長痘之前做了什麼。
她搖頭。
“一定會有一個比較特彆的事情，你好好想想。”宿塵不放棄。
撞鬼這件事兒，多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