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明達點頭,當下倒覺得這些都次要,“那和王長史有些聯係的朝中人……”
“我已經知道了,方啟瑞?”李世民拿起桌上那本他預留的折子,遞給李明達,“房遺直已經呈報了,阿耶也覺得不是他。該是有人利用方啟瑞之名,去詐了王長史,保不齊還有其他地方官也有此情形。但也難保方啟瑞糊塗了,真貪了權。我讓房遺直明日就試一試,看看用王長史所言的傳信辦法,以十萬貫作為引誘,看看消息會最終遞給誰。”
次日,李世民就得了回報。
信最終通過承天門侍衛的手,輾轉遞向了長樂公主府。
李世民大怒,正欲宣長樂公主進宮,親自查問此事。人剛派出去,那廂公主府就急急傳來消息。
長樂公主仙逝了。
第61章 大唐陽公主
李世民立刻從大怒轉為大驚, 接著就大悲起來。且不論這收受地方官錢財,進行買賣官的交易是否屬實,就是屬實了, 這件事與他的女兒逝世相比, 根本不值一提。
李明達趕路的疲乏還沒有緩過來, 消息傳來的時候,剛好是午飯後不久,她更衣上床,準備睡下。因她耳朵敏銳, 屋內的喘熄聲有時候都聽得見,所以她真正休息的時候,喜歡把人都打發走。
而今李明達一聽到立政殿那邊傳來的噩耗,嚇得驚起,立刻從床上跳下,衝到門口, 預備推門時,就聽到那廂從立政殿傳來的腳步聲。
必然是阿耶派人來通知她了。
“公主可還在休息?”
門外的田邯繕點頭應承,正要說剛剛睡下,李明達就先截了話, “還沒睡。”
田邯繕忙推開門, 就見自家公主麵容慘淡, 眼中含淚。
田邯繕垂眸一瞧,不解為何,慌張道:“貴主, 這——”
“是不是五姐出事了?”李明達紅眼去問那傳話的太監。
太監點了頭。
李明達這就要邁步離開,被田邯繕拉了回來。
“貴主,您鞋還沒穿呢!”
李明達愣了下,這才發現自己因為走得急,光著腳站在地上。她忙回身坐下,由著田邯繕給她穿了鞋後,就急衝衝去見李世民,請求立刻出宮,看長樂公主最後一麵。
李世民剛剛垂淚完畢,聽聞女兒此言,又是落淚,立刻點頭應允,帶著她一起去了長樂公主府。
兩柱香後,父女二人到了長樂公主府。
府中已經掛起了白綾,起了喪幡。
長孫無忌得知聖人駕臨,特帶著兒子長孫衝、長孫渙等人前來接駕,個個麵容有哀。
李世民根本不及去管這些人的跪拜,徑直衝入長樂公主李麗質的寢房。他一眼瞧見床上躺著的女兒麵容慘白,毫無生氣,淚水嘩地一下又落了下來。李明達跟在李世民之後,本是也同樣垂淚,但是當她站穩腳,看向李麗質的時候,李明達目光微微停滯,眼淚就有些下不來了。
李世民要去拉女兒的手,一碰隻覺得冰涼入骨,明晃晃地在向他昭告著他的五女已經去世,沒有了生氣。
長孫衝在一旁勸慰他,請他不要在此多留,免得觸景再傷情。
“她喘疾發作有幾日了,臣早就想告知聖人,她卻不讓,不願叨擾聖人為他擔心。今晨許是她已然察覺身體不對,跟我囑咐說她將來若走來,讓我一定要好生勸慰聖人,切莫因此傷感,是她沒福氣一直做聖人的女兒。”
李世民聽此言愈發悲慟,被長孫無忌多番勸慰之後,點了點頭,就遂了這懂事孩子的最後遺言,由著長孫無忌攙扶自己出去。李世民嗓子沙啞地和長孫無忌講喪女之痛,憶起李麗質當初種種乖巧懂事的過往,便越發的悲傷不能自已。
長孫無忌也很哀痛,附和點頭,對李麗質也是讚不絕口。隨後他攙扶著李世民出去,長孫渙等兄弟也跟了去。
李明達卻沒走,她靜靜地看著榻上閉目的李麗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是深思,似是發愣。
長孫衝陪著聖人和父親走了幾步之後,注意到李明達沒有跟過來,又瞧那頭聖人還在傷心,和父親一直聊得很多。長孫衝就使個眼色給長孫渙,讓他去陪同。
長孫渙應承,也知道晉陽沒出來,料到她十分哀傷,不肯離開姐姐。大哥是她的五姐夫,也是長樂公主最親近之人,這種時候自然是他大哥去勸最好。
長孫渙隨即去了,不作多想。
長孫衝走到門口,看著李明達還愣在原地,便使了個眼色給田邯繕,令其通報一聲,讓她出來,他們可以好好聊聊。
田邯繕依言去說。
但長孫衝等了會兒,還是沒有見李明達有出門的意思,反而直直地朝李麗質的方向去。
長孫衝緊張不已,忙衝進門,喊了一聲李明達。
李明達皺眉,眼睛微微睜大地看著長孫衝。長孫衝在與李明達對視的瞬間,就移開目光,瞧向了彆處。
李明達聞到了心虛的味道。
她眼角的淚痕尚未褪去,眼底泛著紅。隨即她就轉頭繼續直直地朝李麗質走去,短短十多步的距離,伴隨著一聲一聲越來越清晰地跳動。
李明達看著李麗質那張紋絲不動的臉,在床邊坐了下來,抓起她的手腕。
長孫衝目光緊張起來。
“人死了,身體會這麼涼麼?”李明達像感慨一句,又像是在問長孫衝。
“人走了,身子確會發涼。”長孫衝微微鬆一口氣,但看著李明達打量李麗質的樣子,心越來越往上提。
田邯繕連連點頭附和,告知李明達確實如此,又勸慰她早些離開,以免傷情過甚。
長孫衝連忙附和,“你姐姐若活著,也不會忍心見你如此。”
李明達緩緩放下李麗質的胳膊,但她的手卻並沒有抽離,反而摸了下床上的褥子。
李明達又去看李麗質的臉,盯得很仔細。
長孫衝越發慌張,連連溫言勸慰李明達切莫傷感,“你可不能太傷心,你傷心過度,身子再難受,聖人的傷心隻怕又添一些。再說他剛剛如何模樣,你也瞧見了,隻怕彆人哄不住他,唯有你親自去才行。”
李明達轉頭看長孫衝,“那你呢,為何不傷心如我們一般,這樣淡然?”
長孫衝一聽此話,忙行禮道不敢,解釋自己其實十分難過,不過因要迎接聖人和貴主,必須控製自己的情緒罷了。
說完此話之後,長孫衝心裡卻是不解李明達為何會出此言。她向來善解人意,不會這樣刻意用話刁難,給人難堪。但今天,她從看到李麗質開始就反常,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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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衝眉頭狠皺。
偽裝很可能在一開始完美,但對弈時間越長,心虛的那一方就會露出越多的破綻。
李明達而今就看到了很多破綻,來自於長孫衝,來自於李麗質。
她倒是很想嘴一張,痛快問清楚,然而眼下這光景,事關之重大,由不得她一時口快,不考慮後果。
李明達垂著眸子思慮了會兒,才說去找聖人。
長孫衝暗暗地鬆了口氣,立刻又命人將李麗質床榻的帳幔放下。隨後二人一前一後出來,剛巧有公主府的下人端著幾盆冰過來。
李明達伸手在盆裡抓了一把,冰塊涼涼的,隨即就化成水在手裡,“這是?”
“天熱,以防……”回話的小廝不知說‘屍體腐爛’或是‘公主腐爛’合不合適,遂嘴巴卡住了,不知道該怎麼表達。
李明達立刻明白了,轉而看向長孫衝,“沒想到你們準備得還挺充分。”
長孫衝愣了下。
隨後公主府的管家湊上前來,忙道:“這些事都是奴們準備,該想到的都想到了,請貴主放心,奴們一定會儘全力辦好後事。”
“你說話倒誠摯。”李明達歎了一嘴,然後就快步朝李世民所在的地方去。
但其話在長孫衝聽來,卻覺得她話外有音。長孫衝瞧著李明達的目光越來越複雜,以前他自以為很了解這小丫頭的性情,而今卻是一點點都不懂了,不過是半年未見,竟比聖人的心思還要詭譎難測。
李明達去哄了李世民之後,果然有些效用,李世民哀傷減半,長噓幾口氣,便要帶李明達回宮。李明達不應,求李世民讓她在公主府呆一夜。
“我想再送一送她。”李明達道。
李世民怔了下,然後就紅了眼,轉頭跟長孫無忌直歎兕子懂事,念重情義。
長孫無忌點點頭,自然不吝嗇於對李明達的誇獎。聖人的女兒之中,長孫無忌最看好的就隻有倆人,一位是長樂公主,已經做了他的兒媳,另一位就是眼前的晉陽公主。倆孩子麵上看著都是穩重溫婉的性子,但兕子在性子上動靜相宜,比李麗質更為活潑。隻可惜她年小了些,若不然當年真可以選擇,他一定會讓自己的兒子尚這位公主。
不過而今長孫府走了一位公主,憑他長孫家的榮耀,再尚一位公主也不是不可能。隻是兒子們之中,卻未有令他覺得可與李明達相配的。長孫渙太過淘氣,平日沒有個正經穩重的樣子。三子長孫濬雖然穩重,在才學上也算還好。拿出來說不丟人,卻也未有一處出挑。處處不顯,反倒就是平庸。沒有將相之才,又如何能與晉陽公主相配,拚得過其他子弟。
長孫無忌看著眼前這麼好的外甥女,一想到自己撈不著,便惆悵地歎口氣。
李世民聽聞,拍拍長孫無忌的肩膀,“你也不必太過自責傷心,麗質她命便如此吧。去了之後,在地下也可好好陪著她母親說說話了。”
提及長孫氏,李世民又是一頓傷感。這世間女子,便沒有一位能如長孫氏的賢德,善解人意,可以真正走近他的心裡。女兒李麗質也是個極為善解人意的溫婉佳人,以前他來火氣的時候,這丫頭就隨她母親的性子,勸得他心裡舒坦。偏偏兩個解語花,都因為同一個病,先後離開了他。
李世民因此就更為慌張起來,看向另一個他愛重的女兒,忽然有些擔心兕子回頭也會如她姐姐母親那般,也會犯嚴重的喘疾。
“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