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衝淡他眼中濃得都快實質的黑暗。

仍然是那張小床，仍然是同樣的房間，項榆翰貪婪的再次將所有細節印入腦中。算起來，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來了，平時就算到了一樓的客廳但二樓卻不是可以隨意去的。

“呃，你怎麼還沒睡？”莊原大毛巾揉著濕漉漉的黑發，順帶的看了下窗外。夜深人靜，可以聽到青蛙歡快的呱呱聲，這裡到底偏僻，生態實在太好，野生動物特多，晚上青蛙蚊蟲奏鳴曲是一刻不得閒。他走到窗邊拉上窗簾，寬大的睡衣顯得青年身形清瘦。

“你還小，再不睡可是會長不高。”他笑著拍拍男孩的腦袋。

“恩，我這就睡。”項榆翰看著被水汽蒸的臉紅，眼睛也濕漉漉的青年，突然抿了下嘴，麻利的往床上一躺，空調被一拉，規規矩矩的閉上眼睛。但鼻尖仍然縈繞著淡淡的牛奶甜香，眼中仍然是青年那剛出浴的樣子。

一個月的時間，莊原對項榆翰那是關懷備至各種注意，等到去了醫院給他那桃花朵朵開的醫生好友看後，那好友醫生是掀掀眼皮表示保養不錯，以後不用特彆注意，你們就跪安吧。回到孤兒院，莊原就帶著男孩收拾好東西回去了宿舍。

項榆翰沒有說一句話，沒有撒嬌說要留下。他太清楚了，他的院長雖然看上去性子軟好說話，各種遷就照顧彆人，但如果他有了決定，無論是誰都勸不回來。就算他再撒嬌討好，他的院長也會用同樣溫柔的語氣勸說他回宿舍，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他留下。

男孩不禁想著，到底這世上有沒有人可以讓他的院長改變決定？不過如果那是彆人的話，他就……宰了那人。、

時間過得很快，一下就跳到了八月，快要開學。

因為之前就打點好加上和那個學校的關係在，小學入學沒有問題，甚至校長還看在莊原的麵子上給項榆翰選了個比較好的班級，老師是資深的，班級同學基本都是小康背景，家庭單純。開學前，莊原就帶著幾個孩子去超市買東西。

養孩子真.很費錢，不說一年一換的衣服鞋子，這書包文具也是要常換常買。其實莊原自己網上選購也是沒問題，但他對於自己迷の審美實在不自信，再加上要尊重孩子的選擇嘛，這次他就手一劃拉帶上好幾個一起出來。

孤兒院那麼多小孩，有些也讀小學，同樣是開學他當然不能厚此薄彼，在他的心中，項榆翰和其他孤兒並沒有太多的差彆。

一視同仁，有時是公平是博愛是溫柔，但有的時候卻是一種無言的太過理性冷冰冰的殘忍。

跟著其他的孩子一起出去，項榆翰愈發感覺到自己和院長沒其他人那麼熟，其他的孩子都生活了好幾年，態度也更熟稔更任性些。

他能看得出院長看著他們時的目光溫柔，說話的聲音也帶著笑。

和對他一樣！一樣。每次，每天，都會提醒他這件事情。

他的院長到底心在哪裡？為什麼都不會對某人，對他有更多的感情？為什麼那麼的溫柔，溫柔的讓他覺得一股淡淡的疏離？

每次他的院長都笑著說不求回報，不希望他們以後記著什麼恩情，為什麼不呢？隻有不期待不指望才會沒有任何的在意，隻有不在乎才會隨便彆人記著或者忘記。要是有了牽掛有了在意，怎麼會不求回報？

他的院長，難道根本不在乎任何人？不，這肯定是他的錯覺，院長那麼好那麼溫柔，一定是他太善良太好心太過聖父了些。

孩子比較多，莊原就基本買了些文具、本子，當然他沒忘記給項榆翰選個新書包。買好東西再帶著一群唧唧喳喳的孩子去吃了肯德基，小孩子嘛都喜歡那東西。隻是看到項榆翰有些拘束局促，有些遊離在歡樂外的樣子，他特地的關注了一下。

“這裡的冰激淩也不錯，我給你買個新出的抹茶冰激淩吧。看著那顏色就清爽。”莊原輕聲說道。

“我，我不太習慣。”項榆翰有些低著頭“他們說的我都不太懂。”

莊原了然“沒事，以後你慢慢會懂。這樣吧，如果你覺得難為情不好意思問，你偷偷來問我。”

他笑笑“我能回答的自然不會瞞你。”

莊原起身排隊去買冰激淩，男孩的眼光一直看著他。

“既然院長喜歡我乖乖的，喜歡看我聽話。那麼我就乖乖的聽話，院長你就會多看我一眼是不是？”男孩聲音輕輕，風一般隻有他自己可以聽見“隻要你看著我，隻要你能看到我，我就不會發瘋。大家都說我是瘋子……我也知道我是瘋子……”

他是瘋子，他知道自己心底的陰暗知道自己的瘋狂知道自己對於院長有多麼偏執的占有，這是黑暗世界唯一的光，是他找到的寶物，是唯一對他好的人，為什麼他不可以占有？但是不行，現在還不行，他不能嚇到院長。

他的心底有個成熟的瘋子，一個偏執的瘋子，一個從黑暗中來吸收所有黑暗的瘋子。他的院長太善良太天真太陽光，他的院長從來沒有身處深淵，從來沒有自己就是深淵。他的院長根本就看不出他的本質。

他就是深淵，內裡黑暗到無法透光。

隻是……

“隻要你不知道就好。”他的嘴角微翹，看著拿冰激淩過來的莊原，眼睛彎成月牙。

“謝謝院長。”羞澀內向敏[gǎn]的樣子讓莊原愈發的心疼，他又看看買的東西，雖然多但好像項榆翰的還缺了些什麼。

“明天我再帶你來買些，你上小學一年級了，恩，我再幫你買身新衣服，到時候精神的去上學。可不要告訴其他人，省得他們跑來說我偏心。”

孩子點點頭，眼睛在發著光，哎呦喂，這麼乖巧的樣子讓莊原愈發心疼。

上學那天也是莊原親自送了過去，在門口是千叮嚀萬囑咐的，他幫項榆翰整理衣服，遞上書包“如果在學校有什麼事情都和我說，受欺負了也一樣，你現在有家了知道嗎？不要自己忍著。”

男孩笑的很開心“院長，我知道了。”

“恩，好好學，隻要你有能力，我一直可以供你讀大學。學費上麵不要擔心。恩，我有的時候會粗心，缺什麼阿姨也會留意。”莊原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好了，我不囉嗦。進去吧，到時間了。橙橙這幾天胃口不好，我等下還要送她去醫院看看。”

“院長再見。”突然男孩問了句“那……我回去……”

“哦回去呀，到時候院裡的阿姨會來接，你彆擔心。以後每天都會有家裡的人來接，你不要自己先離開知道嗎？”莊原和他揮揮手“再見。”

第25章

上學的幾個孩子莊原都很關心，雖然他手頭的事情不少，加上其他的孩子也要照顧在意，但也會每周電話校長呀班主任問問情況，固然不可能每個孩子都親自輔導，好吧，深知自己那半瓶水都不到的水平，之前他也沒怎麼親自輔導過，就怕禍害了人家祖國未來的花骨朵兒。他都高中沒畢業，平時上課都是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對醫院還比對學校熟悉多，甚至學校的老師認不全，醫院的相關醫生和護士倒是記得清清楚楚。他這種水平，輔導輔導幼兒園還差不多……

本來莊原下定決心不亂教害人，但項榆翰拿著書本過來眼神濕漉漉如同小鹿般眼巴巴看著他，他就心軟了。

當然，就算心軟的不行，原則規矩自我約束都崩塌成碎碎，為了花骨朵兒的茁壯成長，莊原還是想要垂死掙紮那麼一下。∫思∫兔∫在∫線∫閱∫讀∫

“其實這些基礎的東西，院裡的老師比我更清楚，問他們也行。”莊原低頭翻著一年級的教材，幸好，他看得懂，偷偷抹汗，現在小學的題目是越出越難，他記得朋友圈有發過，他的同學是嚎叫著連小學數學題都解不出來丟死個人。

“他們很忙，而且還要照顧其他的人。而且這些問題都是一年級的，我我都這麼大了，去問的話會不會被笑話？我知道我什麼都不懂。”男孩有些膽怯的腳點著地“是不是我麻煩到院長了？那我……”

項榆翰低下頭，伸手想要拿走教材“對不起，是我打擾院長了。”

小小的男孩低著頭，隻能看到他頭頂的兩個發旋，經過這段時間調養，原本枯黃毛躁的頭發也潤澤許多，顏色終於從枯草堆往黑色在進化。身體暫時沒辦法一步登天變得壯實，仍然顯得瘦。身體微微顫唞像是在害怕在惶恐。

這個……是不是他說話太凶了點，拒絕的太直接傷了人家的玻璃心？話說他看過一些書，說什麼被遺棄的孩子其實內心更敏[gǎn]，要好好嗬護，不要一不小心就把人給踹到原生家庭不合格，收養的地方不靠譜，最後去了社會要不禍禍自己要不就去禍禍了他人的彎路。突然莊原覺得肩上的擔子重矣。

“院長。”哎呦喂，聲音都帶著哭腔，小小輕輕，和受傷的小貓兒似的，聽得莊原更不忍心。

這個時候莊原早把檔案裡寫著的項榆翰的資料，早把張醫生提醒過這孩子陰鬱扔到了天邊邊不知道哪個角落，麵前這樣軟軟的沒欺負都會哭的孩子還陰鬱？逗他呢。

“沒沒沒，當然沒有。”負罪感一下湧上心頭，莊原急忙“我隻是怕我的水平不夠，不能很好指導你。”

“院長說的很好。我喜歡。”孩子抬起頭，黑黑的眼睛是專注看著他，認真無比的回答“院長一直說的很好，院長很厲害。”

這樣的無條件的信任讓莊原更覺得自己擔子有多重，幸好是一年級的功課，再上去大概他真的輔導不了。

“咳咳”都被這麼說了，再推辭也說不過去，莊原隻能咳嗽幾聲“那……那你就過來吧。隻是我真的水平很低，有些問題還是問阿姨或者老師的好。”

項榆翰一下高興了起來笑眯眼，嘴角也出現小小酒窩，盛滿了亮晶晶金黃色蜂蜜般的開心。

這樣的孩子如此的笑容，讓莊原的心情也更好，他伸出手揉揉男孩的腦袋。

一天一天的，項榆翰都會這麼找過來，每次都會準備一堆的問題，每次都那麼認真那麼的專注聽著莊原的講解，就算莊原這貨解釋的不清不楚自己都不求甚解，項榆翰還是那麼崇拜的看著他，看得莊原的臉皮都厚了好幾層。

但是，莊原還是記得自己的學習真不怎麼樣，為了項榆翰的學習，他還是想要多勸勸他。

勸了他幾次，但孩子一副我就是孤僻我就是內向我就是不會融入，如果說的多了，那男孩的眼中就蘊滿了眼淚，一眨就會落下的可憐樣子，得，他也沒法。隻能在這個孩子身上傾注再多一點的關心。

夠嗎？夠嗎？當然不夠。孩子心中那是一個無底的黑洞，一點點的關懷怎麼夠填滿，他要的是全心全意完全的院長，雖然他不清楚自己對院長的感情是渴求親情還是希望更多，但沒什麼區彆，他要的，都是院長的唯一。

這天剛輔導完，莊原讓項榆翰喝點牛奶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