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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本善?嗬, 開什麼玩笑。”陸靈一張毫無血色的臉慢慢出現在月光下,眉宇間全然不見當初的溫柔與善意,看向正一的目光沒有流露出一絲感情。

她慢慢撩起海藻般的柔順長發,纖細的脖頸間露出小時候被虐待過後猙獰的疤痕。此刻的疤痕已經被紋成了一朵盤桓在脖間嬌豔欲滴的玫瑰。她冷漠地劃過即使遮掩也仍舊凹凸不平的傷疤,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這個世界啊,從來都不是絕對的善與惡。你們信奉光明, 是根本看不到陰暗下的肮臟交易,孩子們被那些渣宰玩弄於鼓掌之間,從小遭受非人虐待的時候, 你們的光明在什麼地方?無權無勢被屈打成招代替罪人含冤服刑的時候, 這些叫嚷著社會正義的人呢?光明?沒有陰暗又何來的光明, 隻有對比,才會產生, 啊,原來世界是這麼美好。美好?那是看到那些可憐的,遭受不幸的人才會覺得自己原來還是幸福的呀。”

她的語調平緩,偶爾一兩句帶著一股偏執和瘋狂。

已經推理出幕後boss以及驗證了自己的推理果然是陸靈學姐, 正一現在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整個人呆若木雞,他現在腦子太亂了, 沒了平日子引以為傲的思維,現在能做的, 隻是努力, 再努力的看著在自己印象中截然不同的學姐。

“隻有惡魔才可以自由通行在陰暗當中, 卑微、可憐的望著充斥著光芒的世界,深陷泥潭,卻仍舊拽著更多的該死的螻蟻,一起下地獄。”

陸靈的手中沾染了生命,那些個醜惡嘴臉,掙紮著哭泣的孩子,正值青春花季卻被殘忍殺害的少女,因為法律漏洞而得以逍遙法外的殺人犯們得意的笑容,孩子慘死卻無法報仇哭的撕心裂肺的父母,一幕幕的閃過。

“就是因為黑暗才衍生出的惡魔,而那個惡魔——就是我啊。”

她輕聲呢喃。

陸靈笑著,眼睛極為明亮,大大的笑容背後,是一種對法律對社會對人性的無視,在她的心中,既然正義戰勝不了罪惡,那苟活殘喘在這個世界的她就拉著罪惡一起去下地獄。

“如果世界上還有最後一絲黑暗,那就是屬於我的信仰。”

……

兩個人沒有走位,隻站在原地,用台詞和表情演完了這場最後相遇的戲份,中間承轉啟的語氣夾雜著情緒一並爆發,連本應是主角的禮茂在這場戲中的風頭也壓了下來,演技被一個大一新生按在地上摩攃,禮茂在導演那聲淡淡地“cut”中,仍舊沒回過神來。

他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那股壓在自己心頭仿佛拳頭打在棉花上的那種無力感,久久不能散去。甚至覺得能把陸靈演的如此豐滿和細膩的郝眉眉好像和這個人物融為了一體。

下意識的目光去尋找演完這段的郝眉眉,禮茂想證實自己的想法,想看看她在戲外能不能瞬間脫離這個角色。

他環顧了一圈,卻沒發現郝眉眉的蹤影。

咦?

此時,郝眉眉坐在片場外的台階上,不停地深呼吸,冷冽的涼風吸進氣管中才覺得剛才腦海裡不停翻湧的陰暗想法稍微平複一些。

她知道陸靈是個相當有爭議的人物,投入進去,從她絕望到重新找到一條能得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是這條黑暗之路,光明到黑暗的轉變,每一步都需要自己揣摩,可真的把自己當做陸靈去演,那種疾世憤俗又充滿絕望的感覺又久久揮散不去。

演戲原本是能演出另一個人的人生,可這個人生卻痛苦又可憐,郝眉眉憋了半天,覺得哭出來發泄一下就好了,可怎麼也哭不出來。

陸靈也不會哭,哭不會解決任何問題,這是她從小就知道的真理。

——又想到陸靈角色中去了啊啊啊啊。

郝眉眉腦袋抵在膝蓋上,喃喃自語。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身邊有些許風吹過,她沒在意,後腦勺被一個手指蓋住,胡亂的揉了揉。

她立馬抬起頭來,警惕地看過去。

視線內看到了一張叼著棒棒糖的帥逼臉。

警惕的眼神緩了緩,郝眉眉擰過頭再次將腦袋塞進膝蓋中。

“我還以為你會說,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淮戈雙手撐在台階上,仰頭望著天空隨口說了句。

郝眉眉:“……”

忘記這劇本是他寫的了,這個晚期中二病。

郝眉眉這會兒心情正複雜著呢,不抬頭也沒搭理他。

“我創作她的時候,也是因為看了幾個新聞。”身邊的人沒動靜,他也不在意,含著糖在那自顧自的說起來,比平時能儘量往外蹦字絕對不說一句完整話的樣子截然不同。

“法製新聞,幾個月大的孩子,施暴者被判定為精神患者父母無處申冤,當時我就在想漫畫裡的那些超級英雄會不會管這種事。”

超級英雄都忙著拯救世界,哪會管這種事情呢。郝眉眉眼神衝著一個地方發呆,腦子卻轉的很靈活,思緒不知不覺地被他的話帶走了。

“如果是惡人的話,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老話也不是沒有道理,所以我創作出一個惡女俠。”

郝眉眉:“……”

她終於按捺不住抬起頭來,衝著淮戈麵無表情道:“你是開玩笑的嗎?”

淮戈見郝眉眉總算有反應了,將放在一旁的飲料遞給她,挑起唇角,“是啊,開玩笑的。”

“……”郝眉眉小聲地嘀咕一句,接過汽水咕咚咕咚喝的痛快,然後胳膊肘架在膝蓋處,拎著飲料瓶,目光直直地往前方盯著看,也不知道在看什麼。

“給我說說你演她的時候在想什麼。”淮戈把標有郝眉眉名字的劇本從背後拿出來,翻開她今天拍攝的那頁,上麵全是她對陸靈角色的解讀,很多地方都能看出筆跡明顯的停頓,似乎是不知道從何入手來表達她的感情。小小的字體字跡娟秀看得出認真的痕跡。

郝眉眉注意到他的動作,一把搶過來將劇本藏在懷裡,再次嘀嘀咕咕。

這次淮戈終於聽清了,這個丫頭在念叨著:“什麼惡女俠,明明心腸比誰都要軟,連小貓小狗都舍不得打的人,憑什麼要有這樣的結局,殺的都是壞人,壞人有什麼不可以,反正這個社會……”

他“啪”一下按住了她的腦袋讓她再一次埋在膝蓋中,將隨後的話全部消失在了空氣裡。郝眉眉頓了頓,掙紮著抬起頭來瞪他:“我說的有什麼不對?”

“哪裡都不對。”淮戈隱去笑容,一臉冷靜的看著她,“你從劇中人物的角度看這個虛構的世界,本身的出發點就不對。”

郝眉眉噎住,看向淮戈的目光變得迷茫起來。

淮戈不著痕跡地收回手,抿著唇低頭看了眼時間。

這會兒晚上七點多鐘,今天的戲份到這裡就結束了,大家拍這種壓抑的戲份差不多有一天的時間,心神都承受不住,如果再加班,明天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去。

他站起身,雙手插兜居高臨下的看著還在發呆的家夥,歎了口氣提溜著她的後領子,像提溜兔子似的讓她站起來。郝眉眉無動於衷地被他提起來,後領子都快變形了也沒見她像平時那樣拳打腳踢。

“吃飯。”淮戈垂下眼,“餓了。”

???

郝眉眉張大嘴巴,長鏽的腦子開始咯吱咯吱的轉動,她被拎著回到片場後,聽淮戈一聲號令,安靜幾秒後瞬間熱鬨的人群,她突然想起來。

“不是吃了嗎?”晚上吃的一葷兩素的盒飯。

“吃了快一個多月的盒飯了,”他垂下眼盯著她,冷冷地甩了幾個字,“快吐了。”

郝眉眉愣了愣,又回頭望了眼不停走動的人群,演員加工作人員怎麼也要幾十口子人。

富家子弟的任性終於暴露出來。

原本並不餓的郝眉眉看著全部人員都興高采烈的收拾東西準備聚餐,這會兒提出回賓館睡覺,好像不利於團結。

淮戈往前輕輕推了她一把。

“快去洗洗你臉上那二斤白麵粉。”

“……”

這麼多人要去吃飯,淮戈找了個離得還算近的飯店,從片場坐地鐵隻有三四站的距離。一夥人熱熱鬨鬨的坐地鐵,忘記了七點多鐘的地鐵依舊相當擁堵。

呼啦啦上去一撥人,基本上整個車廂就擠滿了。

沒辦法隻好均勻地分布在各個車廂內,即使這樣車廂裡的數量照樣不見減少。

郝眉眉跟著淮戈和胖胖他們,趕著最後關門的瞬間進去了。│思│兔│網│

進到裡麵人不算少,座位肯定是沒有了,他們便各自找可以搭的扶手抓著。

郝眉眉把自己的棒球連衫帽蓋在腦袋上,低頭縮在車門的一側靠穩身後的扶手,隨著地鐵的擺動搖搖晃晃,漸漸趨於平穩後,她就盯著地板發呆。

這會兒就連胖胖也發覺到不對勁了,偷偷摸摸地看了她一眼,被她身邊自帶的陰鬱氣場震得往後躲了兩步,拽了把淮戈的袖子。

淮戈側頭。

胖胖無聲地指了指眉眉學妹。

他沒做聲,回過頭去,一如往常般在車門口站著等待。

胖胖看了看學妹又看了看導演,想了想,識相的掏出手機低頭玩起來。

三四站很快就到了。

一直注意著站點的胖胖眼見著蹦躂的紅點馬上就要跳到他們下站的地方了,壓著嗓子喊了聲:“到了,到了。”

郝眉眉回過神,鬆開抓著欄杆,立刻站起來。

地鐵速度極快,到站點的前幾秒都會立刻減速,強大的慣性讓剛站直身子手中沒有扶手的郝眉眉沒有任何支撐點的往前傾倒。

這會兒郝眉眉的腦子一片空白,雙手下意識的想要抓住什麼。

在她身旁一直站著的淮戈立刻側過身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將她環住,順著衝擊和減速帶來慣性,左腿稍微擦著地麵往後退了一步穩穩地撐住。

直到郝眉眉的鼻尖側到他隔著一層布料的%e8%83%b8膛時,地鐵慢慢悠悠的停了下來。

“小笨蛋。”

%e8%83%b8腔還帶著震動,頭頂傳來了淮戈一如往常的刻薄聲音。

偏偏,郝眉眉的心,空了一下。

第31章 KTV事件

偏偏, 郝眉眉的心,空了一下。

地鐵的門頓了一下,緩緩打開。淮戈不著痕跡地鬆開手拽了拽她的連衫帽,將她整顆腦袋都被這寬鬆的帽子的陰影遮蓋住,隨後手掌按在她後背處輕輕往前推著從門口走了出去。

他的手掌力道不大,不輕不重的往前, 郝眉眉隨波逐流的順著這股勁邁開步子。

很快後背的觸?感消失,她恍惚了一下從寬鬆長袖中伸出自己的手摸了摸%e8%83%b8口。

胖胖和其他人也分流從地鐵車廂中下來,烏嚷嚷地聚在一起,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大學生郊遊。

禮茂也從另外一個車廂下來, 雖說剛才拍戲時自己被新入學的學妹按在地板上摩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