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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 兜兜麽 4342 字 6個月前

青一個,說景福宮也就是說青青無疑。

陸晟興趣缺缺,隻淡淡撂下一句,“往後再說。”然則他低頭端茶時不經意間瞥見皇後麵色,適才認真打量她,看得皇後驟然緊張,不自覺摸了摸臉,“皇上這樣看臣妾,是臣妾今日的打扮有何不妥麼?”

陸晟搖頭,先飲過茶,再緩緩吐出一口氣來,看著皇後,皺眉道:“你如今氣色越發不好了,前兒太醫院開的藥可有按時服?”

他突如其來的關心讓皇後也生出些少女的羞赧,她垂下頭,輕聲答:“謝皇上關心,臣妾每日都用這藥呢,隻是這幾日入秋,寒氣侵體,身子骨弱些也是常事。”

“嗯……”陸晟抬眼看向門外忙碌穿梭的人,呐呐道,“那就好,不可諱疾忌醫。”

“這是自然,皇上的教誨臣妾都銘記於心,這段日子朝中事忙,皇上也要仔細身體才好,不知月初太醫請過平安脈沒有……”她徐徐抬頭,卻發覺眼前已然沒人了人影,轉頭一看,陸晟已走到院中,站在產房門外遠遠看著,大約想透過門窗瞧一瞧裡頭正安安心心喝湯的人。

皇後心中一陣刺痛,一口氣提不上來,仿佛要疼暈過去。

好在身邊人看出端倪,劉春低頭來問:“娘娘不舒服?不如請太醫過來看看。”

皇後搖頭,眨一眨眼才發現眼底乾澀,已沒有半點淚,“你去……取皇上的披風送過去……”

劉春心裡也說不出的難過,垂頭喪氣地應了這份差事。

相比外頭的風雲暗湧,產房裡麵倒是平靜得多。

青青用過飯,喜燕伺候她漱口,正要端這東西出去便聽見青青開口,“悶得很,喜燕姑姑,你給我唱個小曲兒吧。”

喜燕澀然,“娘娘抬舉奴婢了,奴婢哪會這些。”

“你就隨口唱一個,我就隨意聽一聽,省得我注意力都放在肚子上,疼得難受。”

“奴婢隻會唱一首,娘娘想聽,奴婢便隻得獻醜了……”她如此說,喜燕不好再推脫,便隻得將碗碟都交托道月滿手上,自清了清嗓子唱起來,

“三月桃花開

情人捎書來

捎書書帶信信

要一個荷包袋

一繡一隻船

船上張著帆

裡麵的意思

情郎呀你去猜

二繡鴛鴦鳥

棲息在河邊

你依依我靠靠

永遠不分開。”

她情急之下隻想起這一首小調來,唱完了才覺著不妥,依著她的身份,不該在宮裡唱此等旖旎之詞。

喜燕跪下請罪,青青卻說:“這歌唱的好,沒有什麼該不該的,人間有情,自是不知所起,亦難自控。”

誰也沒料到這種時候產房會傳來女子柔%e5%aa%9a的歌聲,唱的還是郎情妾意、針線傳情。不但陸晟聽得愣了神,連皇後也被勾起許多泛黃往事,一個不慎,竟淚水漣漣,慌忙側過身躲到著拭淚。

回首往事,誰沒有青春少年時?誰沒有遇過橋上少年郎?

不過是歲月長衣衫短,磨得你半點脊梁骨都不剩。

陸晟肩上掛一件靛藍披風,衣角被夜風卷起又落下,他背脊挺直容色肅穆,如此一見,還真稱得上玉樹臨風、超凡出塵。

隻不過他眉間沉鬱不開,始終讓人心生畏懼,不敢直麵。

此時產房傳來一聲驚叫,真如一鍋熱油倒進一鍋沸水,嗶嗶啵啵吵鬨不休。

陸晟不自覺上前兩步,又停在產房門外,悶著頭來回踱步。連皇後也從太師椅上起來,扶門而立,一雙原本毫無光彩的眼睛也仿佛在這一刻被烈火點燃,望向產房的眼神當中充滿了光與火的熱烈,全當這一胎是為她所生,為她儘力,因此一顆心也揪起來,竟默默替往日的敵人祈福禱告。

萬幸老天爺憐她孤苦,約小半個時辰過去,她便聽見一聲響亮啼哭,幾乎把這深沉無邊的夜照得白晝一般明亮。

接生嬤嬤出來報喜,“恭喜皇上,娘娘替皇上生了個白白胖胖的小皇子。”

陸晟心上石頭落地,眉眼皆開,“賞,全都有賞。”

他心中歡喜之意無以言表,恨不能立時上奏祖宗,下表臣民,未料到身後卻有人比他更激動,聽劉春叫喊,“娘娘,娘娘怎麼了?快請太醫!”

原是皇後歡喜到了頭,身體禁不住,一個後仰暈了過去。

景福宮裡人人歡喜,除了青青。

孩子不重,約五斤三兩,剛剛好。

接生嬤嬤將裹在繈褓中孩子抱到青青枕邊,笑眯眯說道:“娘娘,小皇子生得可結實了,哭聲也響亮,您瞧,小皇子還會笑呢……”

卻不想青青偏過頭向內,不肯望他一眼,“抱出去。”

“娘娘……”

“出去!”

接生嬤嬤從沒見過這樣的,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好不容易平安落地,竟連看都不肯看一眼,天底下再找不出比這更加狠心的母親。

還是喜燕使個眼色,先叫接生嬤嬤將孩子送與陸晟去看,自己留下伺候青青。

她走到床邊,看著幾乎把整個身子都背過去的青青,無奈歎息,“娘娘,奴婢知道您心裡難受,但月子裡不好掉淚的,怕壞眼睛……”她探身向內,卻瞧見青青藏著的大半張臉上已全然是淚,真到傷心處,哭也沒有半點聲息。

而陸晟已然從庭院回到寢居,接生嬤嬤抱著剛出生的嬰兒送到他眼前,小娃娃渾身紅彤彤一片,眉眼模糊,卻讓他瞧出自己的輪廓,越看越是喜歡,卻又不敢伸手去碰,便徑自高興道:“朕已替你擬好元麒二字,不必從譜,你就是九九歸一萬物歸元!”

他這話說得實在不妥,但孩子哪聽得懂?隻覺得他聲音大、臉又凶,止不住地哭鬨。

接生嬤嬤猜測是餓了,便將元麒交給奶娘照顧。

陸晟將喜燕召進來問話,“你們主子可好?”

喜燕臉上透出為難之色,“身子還好,嬤嬤說孩子下來得快,娘娘並沒吃什麼苦,隻不過……”

“不過什麼?”

喜燕說來也覺心酸,“娘娘不肯見殿下,等嬤嬤走了卻一直哭,奴婢勸不住……”

“知道了。”

陸晟手扶桌麵思索片刻才沉%e5%90%9f道:“你與她說,朕知道她心裡難受,但自己個兒躲著哭是沒用的,得養好身子才好繼續與朕鬥下去。”

話被喜燕一字不落地傳到青青耳裡,這時候她的眼淚也哭乾了,心思平靜許多,她聽後不過木然搖頭,“我哪裡鬥得過他?我早已經醒了。”

☆、第67章 67章

青青第六十七章

三日後, 天高雲淡, 秋日颯爽, 青青被挪出產房。

這也是生產之後她頭一次見到陸晟,沒有預料當中的劍拔弩張,卻因心字成灰而相顧無言。

青青腰上墊著厚厚的軟枕頭, 懶洋洋地半坐在床上。陸晟一進門便跨步到她身邊, 就著窄窄的床沿坐下, “今兒瞧著氣色還好。”剛想伸手撫她麵頰,不料被她一偏頭躲開, 令他的手僵在半空,進退維穀。

終是迎來一聲歎,陸晟收回手臂, 蹙眉望著角落一隻大肚插瓶, 悶悶道:“朕知道你心裡怨恨, 但有些事情暫不能說與你聽,無論如何你需記著, 朕從前對你許諾字字作數。”

他推心置腹, 青青仍然無動於衷,她低垂眼瞼,一張蒼白的臉上全是讀不完的寂寥與冷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孩子呢?”她突然問。

陸晟握住她搭在身旁的手, “冊封的詔書已下,等你出了月子,便做封妃大禮。”

她抬頭,眼底波浪放滾, 滴滴都是晶瑩剔透淚珠,任是他再鐵石心腸也要化成潺潺春水。

她緊咬嘴唇,忍了又忍,“落地就送到皇後宮裡了?”

他抬手為她拭淚,卻不想被她一把揮開,“是不是?是不是?”

“青青——”

“我問你是不是?”

“是!”他避無可避,彆無選擇,唯有坦然告之,“朕許過皇後,若得皇子,必由中宮撫養。”

雖早知內情,可從他口中說出,她才真正掐滅心底那一絲絲不切實際的奢想。

她約莫是徹底垮了,呆呆依靠在枕邊,眼淚不停地流,喉嚨裡發不出聲響,除了流淚,仿佛已沒有其他反應。

陸晟看得心裡難受,卻又不知從何處去勸,當下能做的似乎隻剩下靜坐相伴。他被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包圍,心中全無應對之策,等了許久隻等來一句,“不要哭了……等過了年,一定讓你們母子團圓……”

可惜啞聲慟哭的青青根本聽不見他的話,母子分離的疼痛仿佛淩空一雙手,突然插進她%e8%83%b8口,用尖利的血紅的指甲,一下一下撕她的心,撕得她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秋風起,落葉歸,天涼好時節。

一轉眼到了元麒滿月,長春宮熱鬨非凡,連陸晟也陪在皇後身邊向後宮眾人演一出帝後恩愛,六宮和諧。

元麒褪去又紅又皺的外皮,生得白嫩可愛,任誰見了都要喜歡,皇後更是不必提,仿佛一刻也離不得,看得比眼珠子還要緊。

宴到尾聲,皇後又將元麒抱到座上來,陸晟隔著皇後手臂瞧他,卻見一雙水潤潤的黑眼睛正一眨不眨地觀察他,令他不自覺已然漾出慈愛的笑,忍不住伸手摸一摸元麒胖嘟嘟的小臉蛋,逗得小娃娃咯咯笑,一笑便漏出口水來,更惹人愛。

皇後看得高興,陸晟卻忽而一怔,他在元麒臉上瞧出青青的輪廓,兩母子笑起來的模樣竟一般無二。

可憐她自生產之日起還從未見過自己的孩子,可憐元麒未能在親娘懷中安安穩穩睡上一覺。

他驀地心中一痛,方才的興致全銷,“朕飲過酒,怕熏著孩子,抱下去吧。”

皇後未聽出他話語當中的沉悶,樂嗬嗬把元麒遞到奶娘懷裡,回過頭正想端杯祝酒,卻見陸晟突然起身,“酒氣上頭,朕前頭散散,皇後身子不好,也不應喝多,該早些歇著。”

他說是要散酒氣,實際卻徑直往景福宮去了,不知為何,他今夜心神不寧,總覺著心口上有什麼勾著、絆著,讓人坐立難安。

月華如水,將石板路照得霜雪一般白亮。

□□月的夜裡已然刮起涼風,吹得人身心舒暢。

陸晟走近景福宮,遠遠見宮內燈火寥落,與長春宮的燦爛鼎盛大相徑庭。或許是近鄉情怯,他在門口立定,等了許久,才將見了麵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都想透,如她想孩子,明日抱過來親近親近也是常理,長春宮也絕不敢有二話。

他如此思量周全,適才提步走入院中,寢居外撞見喜燕正在門簾子前頭囑咐月滿吩咐小廚房備熱水,一見他來全都收住聲跪作一片。

“你們娘娘呢?怎不在裡頭伺候?”

喜燕道:“娘娘要讀書,不喜歡奴婢在跟前打擾,奴婢們便都在門外聽差。”

陸晟抬眼看屋外門窗緊閉,隻從窗紗中透出昏黃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