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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幾日不吃藥反而好了,這也是正常的。一般來說,感冒要想長久的不好,也是很難的。

湯若望靠著這個事情,在京中站穩了腳跟,不隻是在太後這裡,還有京中的大人貴婦們,都是這樣贏得了對他的信任。

含璋想起乾清宮的那個小隔間,還有湯若望宅邸裡那個被封存起來的房間,那些被福臨翻看過無數遍的佛門典籍和書冊。

還有曾經經曆過的布木巴阿如娜姐妹倆的瘋狂。

還有福臨至今在床榻之上的‘凶’。

她都能從中隱約窺見福臨少年時所經受的那些日子。她當然能理解湯若望的話,也相信湯若望的判斷。

福臨少年時的情緒太壓抑了。環境和處境也都不好,他養成的性子自然也是不大好的。他會有那樣的心理狀態和行事作風,甚至顯現在他床笫之上的癖好,這都是有跡可循的。

一個人長久的受到壓抑與屈辱,有那樣暴躁輕狂又任性的性子,又明白自己是帝王,需要壓抑那些瘋狂的念頭,將一個尚待完善的大清修整好,同時又對自己寄予了厚望,希望自己能做好這個皇帝。

瘋狂的同時又在深刻的自省著,反複的審視自己的傷口,嘔心瀝血廢寢忘食的補足著從前落下的帝王課程,內外交困之下,身心怎麼還可能是完好的呢?

照著福臨的那個熬法,熬到三十歲,就真的是枯了,也熬乾了。

怎會不生病?即使不是重病,數年沉屙,也足以讓人殞命的。

含璋望著太後沉沉的眉眼,燈下她的眸光一如既往的平靜從容,可話語之下,卻掩藏著一顆並不平靜的心。

儘管是過去的事情了,但含璋明白,此時說起來,太後更多的是想要傾訴,而非她的應答。

就像當初福臨與她說起那些舊事的時候是一樣的。

他們是高高在上的皇上與太後,能夠聆聽他們心聲的人本來就很少,甚至可以說沒有。他們也不可能主動與人說起這些事。

進宮這麼久了,還是生了歲歲之後,直到現在,含璋才聽到了太後與她說這些事。

這可是推心置腹的發自肺腑之言,這世上怕是除了蘇茉爾姑姑之外,能聽見這些話的隻有她了。

在太後的眼中,她終於不再隻是那個愛美愛漂亮愛哭愛吃的需要人保護的小囡囡了麼?

含璋握住太後的手,輕聲說:“額娘放心吧。皇上如今極好,您不是也瞧見了麼。他現在不似從前那樣了。他會好好活過三十歲的。額娘與皇上,都會長命百歲的。”

千歲萬歲,都是虛妄之言。長命百歲,才是最溫柔最切實的祝願。

太後說支持他們去種痘。想來太後擔心的不是種痘的風險。太後更擔心的是福臨的精神狀態。

太後頗為欣慰的望著含璋,眸中滿是柔和慈愛,她輕輕拍了拍含璋的手:“我知道。我知道的。”

“這些擔心,在福臨頭一次大婚後達到了頂峰。他大約也是怨我,並不很聽我的話,我隻好讓他也同樣信任的湯若望替我勸一勸他。湯瑪法的話,福臨還是願意聽一些的,可狀況並沒有得到很大的改善。福臨仍然是不太好。”

因為布木巴,母子倆險些鬨出分崩離析的事情來。連他們的母子關係都岌岌可危了。

這也是後來,福臨執意要廢後,太後沒有阻攔的原因。

而後來,為了太後的體諒和退讓,福臨也願意再次做出退讓,再次迎娶科爾沁的格格做第二個皇後。

太後凝望著含璋的眼睛,說:“我那時就在想,如果你來,又像前一個那樣,到時候福臨情況變壞,那該怎麼辦呢?我想著你們帝後和諧,又怕福臨找不到可心的人,從此就真的好不起來了。”

“還好。所幸你很得他的喜歡。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而他,也願意收斂脾性,願意去做出這個改變。如今看著他一日日的好,看著你們一天天的情深,我心裡是很高興的。若福臨能長久如此,是大清的幸事。我的心裡,是很感激你的。”

這些話,太後從沒有對含璋說過。她原本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對疼愛的小囡囡說出這樣的話來。小囡囡帶給她的驚喜與震撼太多了,從前隻是心裡想,隻是與蘇茉爾說,現在,太後願意說出來了。

含璋有點感動,吸了吸鼻子,大約眼睛也紅了,看她的樣子,似乎是要哭出來了似的。

太後握了握她的手,叫她不許哭。

含璋立刻就忍住了。

太後這才滿意了:“哭紅了眼睛就不好看了。含含聽話,不要哭。眼睛哭腫了也不好的。”

她又沒有兒子那樣的惡趣味。雖說小囡囡哭起來是真的很漂亮的。但也不能真的讓人哭啊。她還是有點舍不得的。

太後跟著笑道:“你可真不像是科爾沁出身的格格。不像是綽爾濟能調教出來的博爾濟吉特氏。”

就這麼一句話,就把含璋的眼淚給嚇回去了。

她聽福臨講過很多次這樣的話,都沒有太後冷不丁的這一句殺傷力大。

大約還是曆史上的那些名聲給太後添上了許許多多的光環。含璋總覺得太後目光十分的敏銳,她本來也沒有藏著掖著,露出來的東西已經夠多的了,哪怕太後現在還不是將來的太皇太後,可她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可太後的下一句話,又叫含璋差點蹦出來的心歸位了。

太後笑著說:“倒像是在我身邊教養長大的。”

太後年輕尚未出嫁的時候,在科爾沁也是有名的。後來嫁到了宮中,跟在先帝和文皇後身邊,也沒有停止過學習與讀書,太後能有今日的學識與%e8%83%b8襟,離不開她日複一日的積累。

她有時候都覺得,含璋很像是她親生的女兒。倒不是要拉雜輩分的意思,是覺得含璋萬分可著她的心了。

太後多敏銳,怎會注意不到含璋的變化呢?

她的目光沉靜下來,深深的望著含璋道:“含含,你要記著,若還有人說你不像科爾沁的格格,不像蒙古出身的博爾濟吉特氏,你就告訴他,你得了佛.祖點.化,這是開悟之後的你。自然不同從前了。”

太後的眼神,和福臨當初囑咐她的眼神是一模一樣的。

在這樣眼神的注視下,含璋情不自禁的點頭應了好。

與含璋格格熟悉的人,甚至可以說,經過阿如娜那樣一鬨,幾乎跟含璋親近的人,心裡怕是都有這個疑問的。

隻是他們沒有說出來,而選擇了與福臨一樣,替她遮掩,解釋,給她最為正麵的回應。

他們甚至都沒有問一問,就選擇了相信她。

從那樣的眼神中,含璋仿佛看到了福臨,也看到了高雲,還有綽爾濟和他的福晉,那是含璋格格的親生父母。

他們的心意,帶著暖熱的情意,落在她的心間。

他們是在說,不管她是誰,不管她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她都是他們最親的親人。他們願意包容她的一切。

這樣的信任與寬容,實在是令含璋有一種想要言說的衝動。

可太後卻輕輕掩住了她的唇。

等了一會兒,太後把手拿下來,才望著含璋溫聲道:“含含,什麼都不必說。即使是和我。”

太後將她畢生的智慧都送到了含璋的麵前,“好些年前,那還是先帝與文皇後都在的時候,我跟著先帝,跟著文皇後,一點一點的充實自己,找到自己在宮中的立足之本。”

“先帝後宮之中,出身高的女子是有許多的。出身蒙古的更多了。居於高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點。我在其中,並不是什麼顯眼的人物。可先帝與文皇後,卻都認定我是聰慧的。許多的事情,甚至都會同我商議。”

“若非是這個,我與福臨也不會脫穎而出。你想想,一個不得寵的莊妃,一個不得寵的皇子阿哥,最終成了太後與皇上。能叫多少人服氣呢?怕是現在在外頭,說我壞話,編排我的人都不少吧。”‖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太後從不在意這些,她%e8%83%b8襟開闊,不會去在意這些事情。年輕的時候修心養性,現在都成了太後了,坐在雲端上,就更不會刻意去聽底下的那些人說什麼了。

含璋輕聲道:“額娘是想讓我什麼都不必解釋?”

“你本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不是嗎?”

太後微笑道,“我尊湯若望為瑪法,朝野上下,都知道皇家尊重湯瑪法,知道福臨看重湯瑪法。可皇上也是與佛門親近的。我心中隱憂,你也知曉。一擔心他要拋下這一切,二擔憂他沒有多少時間承擔這一切。你以為隻我能瞧出來,旁人就瞧不出來麼?”

“福臨如今不與佛門親近了,而你已立下這番印象,人人都會知道,皇上與皇後是不一般的人物,倒是叫我放下一顆心了。你的名聲,比佛門廣闊。我不擔心他們攛掇你出家,有人能夠桎梏佛門高僧,這是好事。大清的基業,不能成全了他們的功業。”

“當年我做支撐,與福臨在這其中幾番周旋,如今有含含你在這裡牽製,反倒是比當年的局麵要好,要更穩當。我是沒有做過皇後的,可要說起做皇後,我總是想,或者再過些年,你會比文皇後做的更好。也會比我做得好。”

“含含,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含璋輕輕咬了咬唇,她感受到太後掌心的溫熱,融融暖光之中,太後眼中的希冀汨汩而出。

含璋帶著心口蓬勃的跳動,說:“我明白。額娘是將皇上與大清都托付給我了。”

太後輕笑道:“是。我是將福臨與大清都托付給你了。”

“你能擔負得起的。”

“但凡我活一日,也會同福臨,同你一塊兒,好好守著咱們的家,守著大清的江山。守護我們的子孫。”

從太後處離開很久,含璋心口的熱意都遲遲不能散去。

誰能想到,一心躺平的含含小皇後,居然也能被昭聖皇太後托付了大清的江山呢。

含璋竟是沒有感覺到什麼壓力的。大約是因為太後與福臨都十分的靠譜,她不是一個人擔負這些,所以她沒有覺得很難。

這是太後對她的認可。是她從此往後都可以舒展自在的活,是可以很好的做這個皇後,也可以很好的做含璋。

太後說,將下懿旨,認孔四貞為養女,冊為郡主。此後孔四貞在南邊領軍之事,不但得到了皇上的認可,也得到了太後的支持。

含璋忽而就有一種感覺,似乎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好像她真的影響到了這裡。

大清的女性,那麼隻有這麼微小的幾個人,卻好似都在慢慢的做出了改變。

年歲大些的太後,正值最好年紀的孔四貞,即將長成的寶日樂,還有含苞待放的多爾瑾她們。更有她小小的歲歲。

或許等到歲歲長大的時候,這裡的女子,會有另一番不一樣的境況呢。

含璋一直在想,她的穿越究竟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