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頁(1 / 1)

日子若說安穩也是安穩的。畢竟她們與先帝爺,都不曾有過情深恩愛的時候。

想那宸妃去後不久,先帝爺就操勞過甚跟著去了。

他思忖,含含是怕過那樣寂寥的日子麼?被寵慣了的人,將來若沒了他,沒了太後在身邊,她怎麼辦呢?

也是怕這個吧。

福臨多希望他的小皇後能依賴他啊。現在她依賴了,福臨又高興,又心疼。

他當然要長長久久的活著,照顧她一輩子。把她托付給誰,福臨都是不能放心的。倘若以後或者能有孩子,福臨也終是不能全然的放心。

她這樣依賴自己,怎好自己先走,叫她傷心呢?

總是要周全顧好她一輩子的。

十八歲的年輕皇帝,沒有駁斥他的小皇後的胡思亂想,他甚至開始深思熟慮的思考百年之後的籌謀周全。

含璋醒過來的時候,發覺這一覺真是安穩,不說一個噩夢都沒有,連一個普通的夢都沒有做過,睡得很舒服。

她動了動,才發現自己被福臨抱在懷裡。

往日晨起很多時候都是她一個人的。福臨要上朝,或者要忙政務,通常大半夜的就走了。

早上還能瞧見他在身邊,還這樣抱著她睡覺,真是難得。

昨夜是幾乎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裡的,夜裡不知什麼時候換了個姿勢,卻還是緊緊將她抱在懷裡睡著。

她一醒一睜眼,就瞧見了福臨幽深專注的眼眸,似是了無睡意。

含璋主動抱緊福臨:“皇上沒有走呀。”

福臨輕輕笑起來:“朕一直陪著你呢。”

昨夜的波瀾如潮水般退去,含璋似乎沒有再體會到那樣沉濃的不安了,她輕聲說:“今天就回宮,好不好?”

“我想在宮裡用早膳。”不想再吃海會寺的齋飯了。

福臨笑道:“好。一會兒朕讓人送含含回宮。朕也回去。”

把人哄好了,瞧著小皇後恢複如常了,還趕著他走了,福臨便聽她的,叫人將她送回宮去。

裡頭有墨蘭墨心陪著,福臨正好將孔嬤嬤叫出來,問了問昨夜的情形。

孔嬤嬤不敢瞞著,便將事情與福臨說了。

隻是她站的遠,並不知道憨璞禪師具體和含璋說了些什麼,但含璋與她回去時說的隻言片語,她都告訴了福臨。

福臨說了聲知道了。便讓孔嬤嬤進去伺候含璋了。含璋並不曉得他們有短暫的說過話。

福臨麵沉似水,瞧著外頭陰陰的天,看這個樣子,今日還是要下雪的。

昨夜尚未議完的事情,還有人在議事廳徹夜等候,福臨要在此將事情議完,然後再回宮去見旁的大臣。

隻是這個海會寺,如含含所說的,日後是再也不會來了。

至於憨璞。居心不正。他的那個師弟,還有福臨沒見過,卻讀過起數本佛書的師父,福臨都打算和憨璞一樣,將人遠遠的遣走,不許他們再入京了。

海會寺的住持禪師,再換一個聽話的便是了。

含璋回到宮中,回到了她熟悉的地方,那些在海會寺產生的不安就漸漸消失了,她也沒有再夢到她出事時候的事情,慢慢的,連現代的事情都很少在夢到了。

心湖似乎慢慢的平靜下來。不管湖心深處是有著怎樣的風景,至少從湖麵上來看,一切都是風平浪靜的。

倒有另外一件事,吸引了含璋全部的注意力。

還是福臨和她說的。

襄郡王博穆博果爾把貴太妃給他挑的兩輪宮女都送回來了。

把福臨前些日子送去的,還有含璋抽空給他選的幾個格格的畫像也都送回來了。

說是不要人伺候,也不必再送了。

含璋拿捏不準了,問福臨:“他這是什麼意思啊?”

福臨無奈道:“還能是什麼意思呢?”

“他不要人服侍。格格侍妾一概不要,已經和貴太妃明說了,不要再送人了。他長大了,不需要女子教導,他什麼都會,就是不想要。”

含璋正寫字呢,聞言直接將手裡的筆都擱下了:“是都不夠漂亮,所以襄郡王不喜歡嗎?”

她想,要不,再選些更漂亮的八旗女子畫像送去?

福臨道:“不是這個原因。博果爾又來求朕了。”

“他和朕說,心中始終還是放不下寶日樂。沒有違背自己的心意。如果碰了彆人,就失去了與寶日樂在一起的機會,那他可以不碰的。”

看著含璋微微瞪大了的眼睛,福臨也是沒想到博果爾竟還有這個心思。

福臨說:“貴太妃想要博果爾入議政王大臣會議。可他寸功未建,年紀又輕,這時節進去還是很難的。若是想要順利進去,還得出去掙些軍功才成。”

“博果爾就拿這件事堵了貴太妃的嘴。說他要出去建功立業,暫時不想在府裡放人,叫人家空等。貴太妃自然是不高興的,心裡也有意見,可博果爾執拗得很,說不好便發脾氣,貴太妃沒辦法了,隻好由著他。”

“但見了麵就是要嘮叨的。如今除了請安,博果爾都不肯去壽康宮了。”

含璋問福臨:“皇上心裡是個什麼打算呢?”

福臨道:“他要出去見世麵,朕樂見其成。叫濟度或者嶽樂陪著他看著他就是了。橫豎還有幾個年輕的貝勒在,出不了什麼大事。同是先帝爺的皇子,他也該出去建功立業了。他有這份心,是好事。”

“朕也不管他們母子是怎麼鬨的。隻是事關寶日樂,他這個心思,還得看含含你的意思。”

“博果爾和朕說,隨軍出征前,想和你見一見。”

含璋聽福臨說了這麼多,也正好想和博果爾見一見的。婚姻大事,可不能這樣賭氣的。——含璋這裡,始終認為博果爾是在賭氣。

他大約還年輕,還不知道要等一個人五六年是什麼樣的滋味。

這回倒是沒有在乾清宮的正殿裡見,而是定在了乾清宮暖閣裡頭。

帝後二人也沒叫博果爾跪著了,好好的叫人坐了,三個人一塊兒好好說話。

此時再看博果爾,顯然是比上一次見他,要沉穩許多了。

大約麵臨抉擇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有一些成長的。

從博果爾與含璋福臨說明心跡後,他和寶日樂沒有在私底下見過。也就是在宮宴上家宴上見過幾回。

博果爾也克製得很好,他甚至沒有多望寶日樂一眼,待寶日樂的態度和從前是一樣的,甚至比之從前追著寶日樂道歉時還要收斂些。

含璋以為他把這心思放下了,卻沒想到這位郡王是把心事都擱在心裡了。

寶日樂至今什麼都不知道,整天還樂嗬嗬的過日子。

而這邊這個,卻已經把人都擱在心上了。

含璋先問了:“郡王如今,是個什麼打算呢?”

也過了這麼些時日了。博果爾非要自己跳進她的規則裡頭,含璋還是先了解了解的好。:-)思:-)兔:-)在:-)線:-)閱:-)讀:-)

博果爾不複之前的莽猛,他眸光沉暗許多,眼底卻有些堅毅:“額娘那裡,我什麼都沒有說。隻說如今不想有人在身邊,一心隻想著建功立業,早日到議政王大臣會議中去。額娘生氣,但也不能將我怎麼樣。”

“過幾日我就走了,她想嘮叨想罵人,也找不著我了。”

不說旁的,博果爾有這個上進的心思,倒是很難得了。

他這樣跑出去,往後幾年,大約就一直要在南邊打轉了。福臨與她說過的,不可能叫博果爾去幾個月就回來的。沒個結果,博果爾自己都沒臉回來。

這五六年裡,怕是回京的次數屈指可數。不回來,就不用總是應對貴太妃的催婚了。

含璋心裡明白,卻沒點破此事。

她關心另外一件事:“郡王那時候還說我苛刻,怎麼後來就改變主意了呢?”

說起這個,博果爾的目光沉了沉,似乎還帶著幾分淺傷:“我聽皇嫂的話,我是想過放棄的。聽皇兄的,聽額娘的,聽太後的,從八旗貴女中,或者乾脆就和達爾汗親王家的小格格成婚。”

“可是,我一想到我放棄了,將來寶日樂就會嫁給彆人,和彆人恩愛美滿共度一生。我心裡就很難受。我沒有辦法繼續成婚了。我隻能順從我的心,去追求那麼一些些的可能。”

含璋從未正視過博果爾的感情,是此時此刻,聽見他說的這番話,才終於很認真的看了他一眼。

她眼中似乎還有些憐惜:“郡王可知,寶日樂至今還什麼都不知道呢。之後,會有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什麼都不會知道。你也無法告訴她,更不能告訴她。至少是十六歲,在她完全可以對一個人負責的時候,或許你可以告訴她,追求她。”

“博果爾,我也不是什麼時候都那麼苛刻的。如果你有真感情,你可以追求她,我給你這個機會。我也希望寶日樂能找到她的幸福。如果能夠在婚前談一談戀愛,讓她高興,讓她喜歡,她的愛情會更圓滿的。”

博果爾眸光發亮:“皇嫂,真的嗎?那我出去了,可以給她寫信嗎?”

“可以寫信。”含璋道,“不過,你不可以單獨給她一個人寫信。那樣太突兀了。你要給你額娘,給你皇兄,還有太後,還有識字的公主皇子們都寫信,再有寶日樂的信。做得到麼?”

博果爾高興了:“沒問題。”

含璋說:“信中,你不可以早早就拐帶她動心。如果你真心愛護她,就要和我一樣,好好的嗬護她的成長。你的心,不該是占有之心。在好感萌生的最初的時候,你應該讓她先快樂自在的活著。”

就像,就像福臨那個樣子。

說到這裡,含璋看了福臨一眼。

福臨對她溫柔一笑,看的含璋的心也漸漸柔軟下來。

她看著博果爾飛揚的眉眼,緩緩說:“這隻是一個希望。不是承諾。不代表你將來能娶到寶日樂。她如果愛上你,願意和你共度一生,那才算數。如果她不愛你,不願意和你在一起,這六年光陰,就隻是你自己的一廂情願。”

“你等了她六年,很有可能什麼結果都沒有。為她守著不娶妻生子,不與女子接觸,有可能你什麼都得不到。感情一日日增多,六年後,你情深似海,她卻什麼都不知道,也不會給你任何回應。”

“博果爾,你真的想好了嗎?”

博果爾垂眸,淺淺笑了笑,再抬眸時,目光中有一點溫柔的光亮:“皇嫂,我想好了。”

“你想好了就成。”含璋淺淺笑道,“這也有些好處的。如果你覺得堅持不下去了。你可以告訴我和你皇兄,沒有關係的。我們誰都不會責怪你。寶日樂她什麼都不知道。你還是可以自由選擇你的人生。”

聽見這話,福臨卻不高興了:“男子漢大丈夫,大清的襄郡王,要做戰場中頂天立地的巴圖魯。既然說好了要等,怎能中途反悔?”

“博果爾,你要是敢中途反悔不願意了,朕打斷你的腿!”

博果爾立刻跪地:“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