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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眾官員指責你不孝麼?”

蕭仲麟冷笑出聲,“朕還真不怕,況且,他們要指責,也得有個由頭才是。你放心,明日起,我便罷免早朝,連續五日在你床前侍疾。”

“……”太後說不出話了。她從沒想過,身為帝王的人,會有這種理直氣壯的無賴行徑。

“你死之前,你我不需再見。”蕭仲麟語氣淡漠地說完,轉身離開。

太後眼下可以指望的,隻能是皇後身世被揭露,讓許家成為笑柄,從而許家倒台,連帶的讓寵信皇後的皇帝被千夫所指。

她在煎熬中等了兩日,一切平靜如昔,苦等的信鴿並未來到慈寧宮。蕭仲麟倒是如先前說過的那般,罷免早朝,每日一早就到慈寧宮偏殿與人對弈,對外自然是美其名曰侍疾。

氣得她。

·

這日早間,許持盈離開宮廷,與沈令言、沈輕揚和一眾影衛策馬去往彆影樓。

她要見一見蘇妙儀,蕭仲麟當即答應了,問明相見的地方之後,就說你先去,我和郗驍晚點兒去找你。

倒把她弄得一頭霧水。

第062章(更新)

062

彆影樓南麵臨街, 東西兩麵各有一個供食客停放車馬轎子的院落,北麵則是路離常住的庭院,七間正屋, 兩側是廂房。

此刻, 身在四樓雅間的蘇妙儀站在北窗前,望著後方院落。

高大的梧桐樹下, 葛駿和路予對弈,李淳觀棋。

蘇妙儀在看的隻有李淳, 那是她的兒子。

路離等人無意驚嚇孩子, 是以, 李淳到現在都以為,母親帶他來此處,隻是與友人小聚幾日。

兩日了, 她在樓上,李淳被安置在宅院中,母子兩個隻有早間用飯的時候,能夠坐在一起, 說說話。

她還沒見到路離,不知道他究竟作何打算。

焦慮的思忖間,路離的身影出現在她視野。

二十多歲的清俊男子, 穿一襲淨藍布袍,步調悠然地走出正房廳堂,轉到對弈的兩個人近前,看了片刻, 說笑幾句,走向酒樓。

蘇妙儀的手握成拳,希望路離是來見自己的。等了些時候,房門被人推開,路離走進來。

“路公子。”蘇妙儀屈膝行禮。

路離拱手還禮,站到窗前,“知道對弈的兩個人是誰麼?”

“不知。”

“東麵的是葛駿,五軍大都督。西麵的是舍弟,如今在太醫院行走。”

“……”蘇妙儀心驚不已,“公子究竟作何打算,能否告知妾身?”

路離轉身到桌案前落座,答非所問:“知道我們三個都是誰的好友,甘願為誰效力麼?”

蘇妙儀走到他近前,搖頭。

“皇後。”他說。

蘇妙儀眼神一黯,欲言又止。

“如今種種,都是皇後的意思。”路離凝視著她,溫聲道,“你與皇後的淵源,我已一清二楚。”

蘇妙儀身形一震,訥訥地道:“你是說,皇後讓你把我們母子兩個拘起來的?”

路離頷首。

蘇妙儀轉頭看了北窗一眼,“淳哥兒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他什麼都不知道,能不能讓他回江南?”

“嗯。”路離笑微微地道,“孩子是無辜的,我明白。”

“……”蘇妙儀分外難堪。

路離眼中閃過一絲譏誚,“前兩次跟你做生意的時候,我對你由衷尊敬。今時今日,你卻讓我開了眼界,怎麼都揣度不透你這個人。”

蘇妙儀麵色漲得通紅。

“今日她會來見你。”路離抖開折扇,輕搖著,“她來之前,想知道些什麼,隻管問我。”

蘇妙儀眼中浮現出淚光。想知道女兒很多事,卻不知從何問起。

路離站到窗前,語氣特彆溫和:“我和葛駿、路予、林墨、裴顯錚等不少人,在她小時候就識得她了。

“許府一向重視子嗣的學業,許昭許明的啟蒙師父,是名動天下的學士伍誦賢。伍先生無心功名,卻是當今丞相的忘年交——這些你應該知道。

“伍先生長期在許府坐館,官家子弟、貧寒書生、我與路予這樣的半個江湖人,紛紛上門求教。隻是,我和路予有點兒做賊心虛的意思,改了姓名。許家一向待人寬厚,境遇貧寒的、遠道而來的,都被安置在東西跨院,可以常住。

“持盈五六歲的時候啟蒙,也去書院讀書,總是打扮成小男孩的樣子。

“伍先生起初擔心她嬌氣懶散,後來卻最喜歡她。老人家這兩年提起她,總是惋惜地說真是可惜了,要是個男孩子該多好。

“我們與她,是在那時候有了同窗之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是根本。

“舍弟在行醫這方麵,很有天分,七八歲的時候就能醫治疑難雜症,也有不學好的時候——總琢磨著調製算計人的藥。這一點,持盈跟他是同好,倆小孩兒一天到晚搜羅旁門左道的書和藥草。

“我和葛駿總打趣持盈不學好,後來聽說她在內宅吃過悶虧,才知道她學這些是用來防身。

“我跟路予斷斷續續地在相府走動了兩年,後來家父撂挑子不乾了,把營生交給我們兄弟二人,我們在明裡便銷聲匿跡,知道我們底細的,也就葛駿、持盈、林墨三個人。”

回憶這些往事的時候,總會讓他滿心愉悅。

那記憶中聰慧流轉的小女孩,不知道多招人喜歡。年少時他就喜歡她,當時隻以為是同窗情誼,一年一年過去,才發現那喜歡是她不可被任何人取代,是真摯綿長的男女之情。

自最初就明白,再喜歡再深愛,也是朱門江湖相隔,她的心更不曾為誰牽動。太明白,所以不曾痛苦,遙遙相望甘之如飴,知道她就在那裡,她過得好,便足夠。

喜歡她,但她真的讓他心頭抽痛的時候,隻有這一次。

她從不是讓人擔心的女孩,任誰都知道,她不論在怎樣的處境之下,都能尋到一條安穩順遂的路。

從不認為誰能真的傷害她。

而現在,傷害她的人出現了。

心頭的怒火,讓他花費了太多力氣、時間去平息。

再生氣,這個女人也不是他能責難的。

交給持盈去麵對吧。隻能如此。

·

沈輕揚帶人留在彆影樓中用茶點。

沈令言陪著許持盈走進路離的宅院。

葛駿、路予見兩女子都是一身玄色道袍,神采奕奕的,同時笑著站起身來。

許持盈走過去,看了看那盤棋,自顧自彎腰幫兩人各走了幾步,“好了,勝負已分。”

路予險些跳腳,“你可真會添亂,明明該贏的是我。”

葛駿則朗聲笑起來,“我下棋本來就是二把刀,你贏了也是勝之不武。”

許持盈直起身形,笑,“你們該走了,該當值的時候跑這兒來算是怎麼回事?等會兒攝政王可能來附近轉轉。”其實在路上就得到了消息,蕭仲麟、郗驍、蘇道成、梁攸等人已經離開宮廷。

“那是該走了。”葛駿對路予偏一偏頭,“一起?”

路予頷首一笑,“走。”

許持盈走向正房,從頭到尾,看都沒看李淳一眼。

沈令言拍拍李淳的肩,“路公子找你下棋,去四樓找他吧。”

“好。”李淳笑著點頭,雙眼卻望著許持盈的背影。

“怎麼了?”沈令言問道。⊕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那位姐姐,好美啊。”他輕聲歎息。

沈令言聽了,隻覺酸澀。

李淳到此刻才打量沈令言,愣了片刻,“這位姐姐,你……”

“是不是覺得我與你娘有些相似?”

李淳點頭,“是,乍一看真像,再細看就覺得不是很像了。”

“這種情形比較少見,但總歸是有的。”

李淳唇角翹了起來,“姐姐說的是。那我去找路公子了。”語畢拱手道辭。

沈令言揉了揉眉心。

一名影衛尋過來,把一頂帷帽交給她,“掌櫃的等會兒就來把所有下人帶去前麵。”

“嗯。沒事了,去找姐妹們喝茶吧。”沈令言拿著帷帽,走到廳堂門外。

這一幕一幕,蘇妙儀都看在了眼裡,此時已滿臉是淚。

路予起身向外,“一刻鐘之後,你去見她。我去跟淳哥兒下棋。”

·

夏季將至,陽光明晃晃的,很刺眼。

蘇妙儀走向廳堂,腳步虛浮。她進門之前,沈令言把帷帽遞給她,“戴上。”

“……”蘇妙儀嘴角翕翕,眼神茫然。

沈令言神色冰冷,“戴上,她不發話,你不能摘下。”

蘇妙儀含淚點頭,帶上帷帽。

沈令言舉步到了梧桐樹下,靜靜站立。

蘇妙儀走進廳堂。

許持盈坐在三圍羅漢床上,把玩著一柄玉如意。聽到腳步聲,望過去,微微一笑,和聲道:“今日是我安排見你,但歸根結底,是你要見我。所以,我讓你帶著帷帽。你要是懶得看我,就到屏風後跟我說話。”

“……”蘇妙儀上前一步,又怯懦地停下,隔著黑色薄紗,望著美麗絕倫的女孩。持盈這溫和的態度,實則是入骨的疏離,她怎麼會不知道。

持盈身側的黑漆小幾上,有一壺梨花白,一盤櫻桃。她放下玉如意,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聞了聞,抿了一口,道:“今日沒有皇後,沒有蘇忘,隻有許持盈和蘇妙儀。你要見我,是為何故?”

“我來是向你賠不是。”蘇妙儀忍下淚意,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女兒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哭泣,甚至連賠罪都不需要。

“用不著。”持盈望向她,唇角含笑,目光寒涼,“先證明你和我的關係吧。”

蘇妙儀立刻道:“你心口有一顆紅痣,右肩窩有一塊胎記。”

“哦。”持盈輕輕點頭,“說的對。日後我得想想法子,把這類東西除掉。”

“……你,彆這樣。”蘇妙儀哽咽道,“是我對不起你,我知道你恨我。你想怎樣出氣,都可以。”

“恨?”持盈揚了揚眉,抿出一抹笑,“你這是抬舉我,還是抬舉你自己呢?”

蘇妙儀無言以對。

“你以前見過我麼?”持盈說道,“應該見過吧,你並無疑心我冒名頂替的樣子。”

“我沒見過你,但是見過你的畫像。”蘇妙儀輕聲道,“以前,我害怕見到你,害怕想起與你有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