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裡的特立獨行,京城官民是願意捧場並買賬的——彆影樓名字絕對詮釋不出個吉利,菜品酒水就那些,開張之後,生意卻是越來越好。
他在心裡直罵老天爺不開眼,什麼事兒都能照顧到路離,路離卻在那時候不高興了,責問掌櫃的:“是不是你做了什麼手腳?誰讓你把這兒弄得這麼嘈雜的?”
掌櫃的欲哭無淚,好一番委婉地把術業有專攻——彆影樓有專攻解釋給他聽:廚子做來做去就是那些菜,又願意精益求精,食客覺得味美,願意經常光顧也是情理之中。
路離應該是沒詞兒的時候,還是說:“差不多就行。我過來的時候,把飯菜做得好些就得了,彆的不用太在乎。”
他聽說之後絕倒。自己那個哥哥,彆扭起來,饒是神仙都沒轍。但在之後不免留心,一番查證之後,才知道彆影樓因何建成——那些辛辣的菜肴、鮮美的羹湯和上好的酒水,都是許持盈進宮之前喜歡享用的。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孩的心思到了這地步,自是用情到了極處。
而這種男子——心思隻為著許持盈的男子,在京城有那麼幾個。都夠出色,偏生無法打動那女孩的心,甚至不能讓她在自己和家族之間有絲毫的猶豫。
她對誰都隻有友情,沒有兒女情長,怎麼樣的相互幫襯,到了她那裡,都會變成友人之間該有的相互幫襯,且是互惠互利。
走進彆影樓,步上樓梯,慢吞吞去往五樓的時候,路予琢磨著蘇忘、宋雲香為何惹得持盈注意並且出手。
蘇忘,也就是蘇妙儀,在京城銷聲匿跡是十六年前。離開京城兩年之後,在江南出現,最初是做小本買賣,一點點擴大規模。這些年,屢有慧眼識珠的商賈出手幫襯,她名下的生意便越做越大,五年前開始,綢緞、瓷器、玉石、草藥等生意以令同行瞠目結舌的速度擴張到各地。
這個女人,因何引得持盈矚目?持盈又因何要除掉她名下大管事的親朋、心腹?
持盈與她,有著怎樣的恩怨糾葛?
想不通。但是路予知道,路離應該能給他一個合情合理或是聳人聽聞的答案。
踏著樓梯走到五樓,轉入廊間,路予走到北麵居中的一個房間門前站定。
守在門邊的仆人謙恭一笑,揚聲通稟。
“請。”裡麵的路離道。
路予應聲推門而入。
路離臥在臨窗的躺椅上,一襲純白道袍,愈發顯得發絲、濃眉漆黑,閒適的姿態,有著世外之人的道骨仙風。
路予咳了一聲,沒行禮,便在路離近前落座。他與路離是同父異母,命都夠苦的——他們的爹都不知道他們各自的母親誰該是正室——都沒明媒正娶,但一直有來往,足見年輕時有多風流成性。
路離與他,從不看輕彼此,但也不慣著彼此的脾性。
路離轉頭望向路予,“出什麼事了?”
路予如實道來。
路離聽完,隻略略思忖就道:“宋雲香那檔子事好說,不足掛齒,盯著蘇忘也好說。明日你告訴她,這一兩日,蘇忘的人把陸乾從攝政王的人手裡截獲,眼下,蘇忘正趕往京城。也許,根本不用白鴿盯著蘇忘。”
·
沈輕揚把一份口供呈給蕭仲麟,“是沈大人剛剛問出的,後續明早應可呈給皇上。”
沈輕揚是沈令言的左膀右臂,辦事能力也真不輸於沈令言,隻是,眼下或許是因著沈令言的緣故,不少事情上都不會在他麵前做足功夫彰顯自己。
他看得出,但不會點破,而且,很欣賞這等重情義的人。
他迅速看了看證供,得知蘇忘便是蘇妙儀,蘇妙儀便是持盈的生母。
對蘇妙儀,蕭仲麟真是丁點好感也無,但他作為局外人,不能不考慮事有意外的可能。因此,便定了心神,篤定沈令言與他所想必是大同小異,也就沒說什麼,隻讓沈輕揚明日儘早稟明進展。
沈輕揚退下之後,卓永稟道:“皇上,太後娘娘要見您,說是您若不見她,三日後,皇後娘娘會成為世人皆知的笑柄。”
蕭仲麟想一想,居然笑了。
他想的是,許夫人得有多恨蘇妙儀,宋雲香又得有多恨蘇妙儀——那兩個女子,眼下這分明是把持盈往死路上逼迫。
親生兒女落到被世人鄙棄的地步,生母就算再心狠,也做不到不自責難過,更做不到不被牽連。
隻是,不論他與持盈,還是許之煥與郗驍,都不會讓她們如願。
“跟太後說,明日午間朕才得空。”
卓永稱是,揚聲吩咐下去。
蕭仲麟站起身來,“回坤寧宮。”
總算熬到了此刻,可以去陪著他的持盈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周六這個點兒送上,之後就能日更到完結了。到完結還有二十萬字左右吧,下月初怎麼都能寫完的。
這一段是打心底覺得對不起你們,等我正兒八經地勤奮更新報答你們哈^_^
晚安,麼麼噠!愛你們(づ ̄3 ̄)づ╭?~
第059章(更新)
059
坤寧宮的小廚房裡, 許持盈已經做好了粉蒸肉、八寶豆腐、麻辣蹄筋、猴頭菇扒魚翅、腰果芹心和炒時蔬, 這會兒正在做小餛飩。
她一點兒吃菜的胃口都沒有, 隻是忽然想念曾在街頭小店吃過的小餛飩,便動手做了。
記憶中,不論是生意興隆的酒樓,還是小店小攤, 大多是與大哥二哥一起。
吃早點的時候,她最初隻喜歡油條豆腐腦,大哥二哥則會換著花樣品嘗, 灌湯包、燒餅、餛飩、豆汁等等, 她有時候就湊趣嘗一嘗。
灌湯包、餛飩出乎意料的好吃,豆汁的味道始終享受不來。經營多年的小店做出來的早點, 有種特彆的誘人的味道,是她和家裡的廚子如何也做不出的。
明知做不出,還是因為想念去做。
蕭仲麟走進小廚房, 見持盈在包餛飩, 手法嫻熟到了讓人覺得隨意的地步,三兩下而已, 一個小餛飩就做好了。
她換了身淡藍色繡雲紋裙衫,從側麵看, 似是若有所思,看不出是何情緒。
他示意宮人噤聲,淺笑著走過去,從她身後環住她。
許持盈先是嚇得身形一僵, 轉頭見是他,眼神是沒好氣的,語氣卻是柔和的:“宮人也不通傳一聲,愈發的沒規矩了。皇上快去更衣吧,飯菜一會兒就能上桌。”當著給她打下手的宮人的麵兒,她的抱怨隻能悶在心裡。
蕭仲麟含笑低頭,見她臉都微微紅了,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麵頰,“過來看看你而已。”說著鬆了手,坐到一旁的一張椅子上,閒閒地與她說話,“不是讓你好生將養麼?怎麼不聽話?”
許持盈轉身繼續包餛飩,“好多了,實在是沒事做,就做幾道菜消磨時間。”頓一頓,又道,“下午見了見宋雲香,臣妾把人交給影衛了,皇上有什麼要問的,吩咐影衛便可。”
“嗯。”蕭仲麟問她,“你呢?仔細詢問過她了?”
“沒有。”她微笑,“眼下不是時候,過一半日再說。”
若是她仔細詢問,他會擔心她窩火傷心,眼下她不曾詢問,這態度還是讓他心生隱憂——有些不合常理。
“過一半日,再和那些人算總賬。”許持盈加了一句讓他寬心的話。她包完餛飩,灶上的水也沸騰起來,笑著催他:“皇上,回去更衣吧?”
“好。”蕭仲麟笑著起身,回寢殿更衣洗漱,沒過多一會兒,飯菜便上了桌。⑥思⑥兔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線⑥上⑥閱⑥讀⑥
相對而坐,他大快朵頤,她則隻慢悠悠地享用一碗小餛飩。
“真沒胃口?”蕭仲麟問她。
許持盈點頭,“真的,真吃不下彆的。”這次是多虧路予,換在彆的時候,三兩日都吃不下東西,甚至聞不得菜肴的味道。
“那我有口福了。”蕭仲麟笑。她的廚藝的確是特彆好,近來禦廚不再讓他清湯寡水的,用儘了花招,可還是比不得她。
“明日,淑妃的親人來宮裡看望她,可以吧?”是做菜的時候,她記起了這件事,再想想他先前的話,就喚翟洪文去高家傳懿旨。
這樣的情形之下,還是記掛著沈令言要每日按時服藥,也沒忘記手邊的正事。蕭仲麟又佩服又心疼,“自然可以,不是說過了,這事兒你做主。”
她笑了笑。
蕭仲麟看著她的笑靨,發現那笑容隻在唇畔綻放,並未到眼中。
飯後,許持盈道:“你還得批閱奏折吧?”
“嗯,把奏事匣子帶回來了。你不用理我。”
許持盈唇角上揚,“那我就去德嬪那裡坐一坐,說說話。若是來得及,還想去看看太後。”
仍是那樣的笑容——她知道該笑,便讓唇角上揚成笑的弧度。他無法寬慰她,甚至不能談及,便隻是抱了抱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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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外書房。沈令言坐在書案後方,左手邊另設一張桌案,後麵坐著的是記錄口供的影衛,宋雲香跪在室內居中的位置。
郗驍背著手,慢騰騰走進門。
沈令言起身行禮,“下官見過王爺,問王爺安。”
郗驍知道,她是因為有手下和宋雲香在場才有此舉,笑了笑,“平身。”繼而對隨著她行禮、平身的那名影衛道,“下去吧,我替你記錄口供。”
那影衛先看向沈令言,見她點頭才稱是退下。
沈令言知道他隻是那麼一說,自己坐到了記錄口供的座位。記錄口供有很多學問,需要專門學習一段時間,他雖然腦力絕佳,聽過看過的便不會忘,卻沒學過這本事。
“辛苦。”郗驍走過去,把已經記錄在案的口供拿起來,一邊看一邊道,“緝拿的一個人犯不見了,你知道了吧?”
沈令言想一想,便知道他指的是陸乾,有些意外,“不知道,也沒想到。”
郗驍籲出一口氣,“我更沒想到,氣得不輕。”
她笑,“債多了不愁,生什麼氣啊?”
郗驍凝了她一眼,也笑了,“也是。”看完口供,他在主座落座,凝望著宋雲香,問道,“你覺得沈大人與蘇妙儀樣貌相似麼?”
宋雲香被問得一愣。她自進宮之前到此刻,都不敢隨意打量任何人,到此刻才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望向沈令言。愣怔片刻,輕聲道:“有六七分相似。”說完,目光閃爍不定——母女之間,才應該容顏相仿吧?難道這世間真有並非至親卻很相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