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頁(1 / 1)

還有不少,是她們送你的。”

“不生氣。隻是有點兒可惜。”他真不生氣了,也真的開始可惜起來。但也沒事,畢竟,能經常見到她們。

“那麼,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毀了爹爹的書房?”說起這件事,於她是很艱難的事。

郗驍轉眼看著花圃裡開至荼蘼的春花,語氣散漫,“能為什麼?喝多了。”說完,他身形向後仰,雙臂撐在身側。

“不肯說就算了。我隻管算我的賬。”郗明月也散漫地道,“橫豎你也不願意回家了,回家就發瘋,那就換個地方住。”前天夜裡,他折騰完跑去客棧留宿;昨日夜間,則留宿在了蘇道成家中。

“嗯。這就對了。”郗驍沉一沉,道,“有個事兒我要告訴你。你聽完之後,如果介懷,什麼都不要說;如果不介意,打理好自己的心思,得空就進宮去看看持盈。”

郗明月預感事關重大,側頭定定地看住他。

郗驍簡略地把持盈的身世告訴她。

郗明月又看了他片刻,隨即轉過身形,把臉埋在臂間。

“……”郗驍看著妹妹,一時不知作何感想。這一刻,他擔心,甚至恐懼,怕妹妹對人情世故的看法到底是與自己背道而馳。如果妹妹介意持盈的身世,甚至心生輕蔑不屑……那麼,他日後要如何麵對她,又如何對待她?

兄妹兩個沉默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聽到了妹妹的抽泣聲。他擰眉,看到妹妹輕輕顫唞的雙肩,半是惱火半是無奈地道:“哭什麼?這麼倒黴的人又不是你。”

郗明月卻哭得更大聲。

“再哭打你了啊,最煩最怕的就是你哭。”他恨聲恨氣地說著,卻坐直了,抬手輕拍妹妹的背。

“煩死了。一個一個,就沒有順心的事。”郗明月一麵哭一麵含糊地道,“你還能放火整治人撒氣,持盈可怎麼辦啊?說到底,那關她什麼事兒啊?許夫人,還有她的生身父母,到底是不是人啊?這輩子就沒聽說過比他們更禽獸不如的人,氣死我了,可我又幫不上忙。一直都是持盈幫我,她有個什麼事兒,我總是沒處下手,沒本事幫她……”說到這兒,她痛哭失聲。

這哭泣,是這麼久以來的一次宣泄。哥哥的百般暴躁,百般痛苦,她都看得清清楚楚,卻是不知症結。先前還以為持盈的日子很順心,這就夠了,卻是沒料到,持盈要承受這突如其來的風波與打擊。

那樣倔強的女孩子,要怎樣才能放下`身世的陰影,要到何時,心結才能打開?

那是除了持盈,任何人都無法真正幫她看開、放下的事。

十幾年漫漫流光逝去,她如今心頭最重也僅有的,不過三兩個人,但哥哥與持盈的心魂都在煉獄中掙紮,她不是不知情,便是手足無措。

太沒用了。

她撕扯著自己的衣袖。

郗驍牽了牽唇,把妹妹攬到自己的臂彎,“傻丫頭,沒事兒,都會過去。不準再哭,你哭的時候醜死了。知道嗎?我最怕看你哭,就是怕看到你這醜樣子,醜的都嚇人,你知不知道?”

郗明月破涕為笑,死死地掐了他一下,“你這個混賬,從來就不知道嘴下留情。”

郗驍嘶地吸進一口氣,“那還不是因為你手下從不留情?你就缺打,我就不該慣著你。”

郗明月吸了吸鼻子,“那什麼,我就是想故意惹你生氣,你那些東西都沒毀掉,現在應該都好端端地送到新宅去了。”她怎麼舍得傷哥哥的心呢?她的哥哥,隻是看起來威風八麵而已,其實,很可憐很孤單的。

郗驍用大紅官服衣袖給妹妹拭淚,“就知道你最乖。”

“我們要怎麼幫持盈?我是說,需不需要我做什麼?”郗明月正色詢問。

“眼下還不需要。”郗驍刮了刮妹妹的鼻尖,“走一步看一步。”

“好。”郗明月用力點頭。

在院門口的姚烈輕咳一聲,“王爺,屬下有要事稟明。”

郗驍打量著明月,又給她擦擦臉,這才道:“過來說。”

姚烈走到兄妹兩個近前,躊躇片刻,如實道:“王爺,追蹤陸乾的人本已得手了,但在昨夜,陸乾被外人擄走,去向不明,不知從何查起。”

“……”郗驍擰了眉。

郗明月一看兄長那個臉色,便知他少不了要發一通脾氣,連忙起身,匆匆離開。

·

許持盈想起身洗漱穿戴,但周身酸軟無力,心念一轉,決定不再勉強自己。

德嬪離開之前,跟她仔細說了說要見的人的情況:西越如今三大商賈鼎立,其中之一是蘇忘。將要進宮回話的女子,是蘇忘身邊的女管事宋雲香。

再多的,葛駿與德嬪便不知道了。

等待期間,睡意全無,許持盈將甘藍喚到麵前,說了說從許夫人口中得知的一些消息,末了道:“你去找林墨一趟,複述一遍,他應該能當即給出名字。”

林墨其人,心思縝密,聰明絕頂,雖然年紀輕輕,但對宮裡宮外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關於她生母的身份,線索不少,所以不難知曉她昔年的身份。

甘藍稱是而去,過了小半個時辰便回來複命:“林大人說,在當年,合乎這些線索的隻有蘇家,蘇家隻有一名閨秀,在他看來是蘇妙儀。”語畢,將手中一個牛皮紙袋呈上,“是蘇家昔年方方麵麵的記錄,林大人找出來,讓奴婢轉呈您過目的。”

許持盈並不想看,“收起來吧,得空再看。”

甘藍稱是,轉身時與木香對視一眼,眼中現出擔憂之色。

皇後身在閨閣的時候,也曾吃過悶虧、受過傷、生過病,但是每一次都會因為境遇生出好勝心,漂亮的大眼睛總是亮閃閃的。

這一次卻是不同。

皇後雙眼如寒潭之水,黑沉沉的,眼神透著心力交瘁時才有的疲憊。

甘藍與木香一樣,心疼不已,卻不敢問原由。

終於,翟洪文將人帶至,隨後,他不便悄然退下。

甘藍、木香退到寢殿門口服侍。

女子在寢殿門內站定,隨後跪倒在地,“民女宋氏雲香,拜見皇後娘娘,問皇後娘娘金安。”

“平身。”

宋雲香稱是起身,自是不敢四處打量,眼瞼微垂,視線定格在近處地麵一點。

許持盈倚著床頭,打量宋雲香。三十歲上下,身姿窈窕,容色秀美,穿一襲墨綠衫裙,站在那裡,不卑不亢。

宋雲香說出來的話,也不能全然相信,不過是聽人換個方式再講述一遍自己的身世。很刺心的事情,卻一定要做。她總不能真的把一切是非都留給蕭仲麟、父親、郗驍和沈令言。

沉%e5%90%9f片刻,許持盈問道:“想過會進宮來麼?”

宋雲香如實道:“回皇後娘娘的話,民女想到過,畢竟,民女最先是被人押送到了許夫人麵前。”

“李二爺?”許持盈問。

“正是。”宋雲香停頓片刻,見許持盈沒說話,便知是在等待自己講明原由,因而繼續道,“民女進京來,是勢在必行。隻是沒料到,會被李二爺留意到,更一度成了他自以為能夠控製的棋子。幸好不管怎樣,民女終究是來到了京城。”

許持盈撫著寢衣的袖管,語氣隨意:“你的來意是什麼?”

宋雲香語氣真摯:“皇後娘娘容稟,民女進京,隻是為了救一個人脫離險境。最早的打算,是要以昔年舊事作為把柄,讓東家手下留情。”◥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你的東家是誰?”

“蘇忘,也就是當年的蘇家大小姐,蘇妙儀。”宋雲香屈膝一禮,“當年民女是她的貼身丫鬟。”

許持盈凝望她一會兒,“你要救的人又是誰?”

“暗衛統領,陸乾。”

“……”一些猜測,險些讓許持盈沒了說話的興致。

宋雲香跪倒在地,“皇後娘娘,民女曾苦苦哀求許夫人,求她請您與攝政王費心斡旋,卻遲遲沒等到下文,不知道——”

許夫人當然沒那麼做,所有的心思都用來算自己那本賬了。“她並未提及。”許持盈眯了眯眼睛,“但是,你也沒閒著,想來並沒耽擱你的事情。”

皇後的話,指的一定是她出入夏家的事。宋雲香默認。

許持盈問道:“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

宋雲香一愣,跪倒在地,“民女有下情回稟。”說話的時候,難掩臉上的驚詫之色。不論天之驕女許持盈,還是母儀天下的六宮之主,歸根結底,都是隻有十六歲的女孩——被生母遺棄的可憐人罷了。可是,見到知情的人卻是態度淡然,對當年事沒有一絲好奇,更不關心生父生母到底都是誰。當真是匪夷所思的一個人。

“也好。那就說說你覺得有必要說的事情。關乎蘇忘的,便不需說了。”

宋雲香再度驚詫,略一思忖,道:“民女進京來,便知定有身死之日,但隻要能夠救下暗衛統領,無悔無憾。這件事,懇請皇後娘娘成全。否則,三日後,關乎皇後娘娘身世的流言蜚語,便會在民間、朝堂流傳開來。”頓一頓,她補充道,“眼下,民女並未對見過的朝廷大員家眷細說原委,沒有把話說透,但在三日後,便不是這樣了。隻要三日之內,民女看到暗衛統領安然無恙,便會傳消息給身在民間的親信、故友,他們定會守口如瓶。”

“要陸乾安然無恙?怎麼個安然無恙的法子?”

“請皇上發明旨,允許陸乾辭官,去江南安度餘生。”

“知道了。”許持盈擺一擺手,吩咐道,“把她交給影衛。”

甘藍與木香聽得雲裡霧裡,麵上卻是不動聲色,恭聲稱是。

宋雲香高一腳低一腳地離開坤寧宮的時候,以前十足十的信心莫名消散大半,忐忑、擔憂、驚惶抓緊了她的心魂。

留在寢殿的許持盈按了按眉心,對木香道:“難受。你跟路太醫說說我的症狀,跟他拿點兒立刻見效的藥回來。半個時辰之後,讓他過來一趟。”

“太醫院有記檔,路太醫一看便知給您開什麼方子。”木香笑道,“奴婢等甘藍回來就去。”

·

甘藍把人帶到沈令言的值班房。

沈令言道:“等會兒我把她帶回沈府,親自審問。讓皇後娘娘放心。”

甘藍稱是,又道:“方才皇後娘娘也沒跟她多說什麼。……”把許持盈與宋雲香的話複述一遍。

沈令言聽完,沉默片刻,有些擔心,“接下來的事,我看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