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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膳因著淑妃在外麵跪著的緣故,她隻喝了一碗湯,這會兒能吐出來的,隻有喝過的茶和本就在體內的苦水。

孽障、肮臟、齷齪……一個一個能將她心頭刺出重重傷痕的詞彙,一次一次在她腦海閃現。

臟,臟……臟死了。

這塵世臟,她更臟。

她在作嘔休止的間隙,雙手蒙住自己的麵容,用力,再用力。

就在這時候,一雙手落在她肩頭,穩定、有力。

是蕭仲麟。

是了,隻能是他,

可是,他知道她是怎樣的人麼?他知道在寵愛的女子是怎樣的身世麼?

他不知道。

第055章(雙更)

055

許持盈想起身的時候, 再次嘔吐起來。

這一次, 喉間有不可忽視的血腥味, 嘔出來的液體,自有些發黑的淡粉到深粉色,再到黑紅色。

蕭仲麟見她嘔出血來,心頭驚痛, 揚聲喚人去傳賀太醫,隨後小心翼翼地喚她:“持盈?”

許持盈搖頭,又擺一擺手, 含糊無力地道:“沒事。”

真沒事。喝了一口含毒的茶而已, 吐出來更好。

甘藍走進來,端著一杯清水。蕭仲麟一手接過, 另一手反複撫著持盈的背,蹙著眉,擔心得不行。

嘔出來的血變成了鮮紅色。

許持盈覺得胃裡空空的, 人也似被掏空了。

“要不要水?”蕭仲麟把水杯送到她麵前。

許持盈接過, 漱了漱口,之後緩了一陣子。不想吐了, 也怕再吐下去。什麼事都還沒麵對,還沒給誰交代, 現在不是倒下去的時候。

她扶著牆壁,慢慢起身。

蕭仲麟伸手扶起她,又慢慢地將她打橫抱起來,“去寢殿躺一會兒。”

“嗯。”她眼前有些發黑, 隻能聽憑他安排。躺到床上,她抬眼凝視著他,語聲沙啞地道:“真沒事,不小心喝錯了東西。”

又一次,她吃了啞巴虧,像小時候中毒、摔斷腿一樣。隻是,那時還能想法子報複回去,現在,不能夠了。

“我知道。吐出來就沒有大礙了。”蕭仲麟給她蓋上錦被,語氣溫柔,“好生歇息,讓賀太醫給你看看,開個溫補的方子。好麼?”

“好。”

蕭仲麟撫著她的麵頰,“現在什麼都不要想。”

“我,”許持盈費力地吞咽一下,喉嚨有些疼,“有話跟你說。”頓一頓,強調道,“很重要,一定要現在跟你說。”

蕭仲麟凝視著她蒼白得嚇人的麵容,滿心疼惜,想讓她什麼都不要記掛、不要理會,但她態度堅決,隻能點頭,“好,長話短說。”

“許夫人來過,她跟我說了一件事,關乎我的身世。她用所有親人發過毒誓,不會是假的。我……”許持盈死死地咬了咬唇,很用力的,眼裡的痛苦越來越濃。

她這個樣子,他真是看著都疼,“不管什麼事,晚一些再說,行麼?”

“不,與其彆人告訴你,不如我跟你照實說。”許持盈看得出,他不忍心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他眼裡儘是疼惜。她的手抬起,又很快收回。

她配不起他。

她會成為他的汙點。

她深深地吸著氣,定一定神,言簡意賅地把最殘酷的事實告訴他。

蕭仲麟震驚。

李二傳信給影衛,說的皇室秘辛,正是與皇後的身世相關。他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是怎麼也沒料到,事實竟是這樣的殘酷,甚而荒謬。

許持盈看著他,“皇上,我不是許家的女兒,不配做六宮之主……”

她神色平靜,語氣淡淡的,從頭到尾,都沒掉過一滴淚。可眼裡的痛苦、悲傷、自卑,卻比痛哭更讓人心酸難忍。

“閉嘴。”蕭仲麟打斷她的話,將她撈起來,摟在懷裡,“不準胡說。我是因為你的出身才喜歡你的麼?”

“可是……”可是事情已不是他與她能左右,她的歸處,要交給父親做出決定。

“閉嘴。”他低頭%e5%90%bb了%e5%90%bb她的唇,“你再說喪氣話,我就要欺負你了。”其實,他還沒完全消化這件事,想不明白,許夫人何以殘忍至此。

“好,我不說了。”想想也是,現在跟他說什麼都沒用,終歸,她不會因為他而不接受父親對自己的安排。

恰在這時候,賀太醫趕了過來。

許持盈輕聲道:“你去忙吧,我等會兒要睡一覺。”

“好。”蕭仲麟頷首應下,出門時叮囑賀太醫、甘藍幾句,沒乘坐龍輦,腳步匆匆地回往禦書房。

卓永小跑著跟在他身側。

途中,蕭仲麟語氣沉冷地吩咐:“把許夫人給朕叫回來!”

持盈那樣子,分明已將近崩潰,所謂的喝錯了東西,怕也是許夫人做的手腳。

前世今生相加,他第一次有了把一個女人活活掐死的衝動。

歹毒,卑鄙,做的就不是人事兒。

·

沈令言走進郗驍所在的班房。

郗驍很意外,見她神色凝重,便知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即刻起身,對她偏一偏頭,走到外麵去說話。

“許夫人來過一趟,離開之後,持盈就病了,吐血了。”沈令言直言詢問,“母女兩個說了什麼,隻有她們知道,我隻是稍稍有點兒眉目。你呢?能猜出原由麼?”

郗驍聽完,神色冷峻,搖一搖頭,“不確定。會不會與李二爺提到的那件事有關?”

沈令言沒料到,他消息靈通到了這地步,但眼下顧不上說這些,隻是道,“我也有這種擔心。”

郗驍當機立斷:“我去問問。你趕緊回去照看著持盈,千萬彆讓人趁亂再傷到她。”

“好。”沈令言即刻離開,腳步匆忙。

郗驍即刻去找五軍大都督葛駿,“去我班房,幫我看看那些折子。皇上要是找我,你替我去回話。”說完拔腿就走。

“你這是又出什麼事兒了?”葛駿一臉茫然,隻是,話還沒說完,郗驍就已走遠了。

郗驍喚大內侍衛給自己找來一匹馬。自十五歲起,先帝就特許他可以策馬在皇城行走。隻是,他鮮少會用這個特權,一來是不想讓人覺得自己顯擺得到的恩寵,二來平時也真的是懶,沒大事的時候,能坐著絕不站著,能坐轎絕不騎馬。

今日不同。

許夫人一定是欺負持盈了。

誰委屈他妹妹,他就找誰的麻煩,就算那個人是持盈的爹娘也一樣。

駿馬由侍衛牽到麵前,他接過韁繩、鞭子,飛身上馬,絕塵而去。

·

坐在馬車裡,許夫人心緒煩亂。○思○兔○網○

把持盈的事告訴許之煥,已是勢在必行。可是,要怎樣開口?他聽完之後,會氣成什麼樣子?

今晚,她是少不了受一番責難。

但是,沒事的。隻要熬過今晚,他就會清醒過來,為了隱瞞這個醜聞,會不惜代價地讓她如願,讓持盈消失。

那男子的心腸是那麼冷硬,除掉庶女就像踩死一隻螞蟻,此生看得最重的,隻有他的家族、權勢。

所謂的寵愛持盈,還不是因為持盈美麗絕倫。他看準長女會給許家帶來更好的前程,所以才會百依百順地寵著慣著那個心狠的丫頭。

不需擔心,隻需斟酌好跟他講述時的言辭。

累積了這麼多年的怨恨,今朝終於可以反手一擊,讓他們難堪,讓他們傷痕累累。

是,她恨持盈的生母,恨許之煥,連帶的也恨持盈。

馬車停下來的同時,她聽到郗驍冷淡的語聲:“許夫人,下來說幾句話。”

許夫人輕蔑地笑了笑,嘴裡卻恭敬稱是,下車去,斂衽行禮,“妾身見過王爺。”

“平身。”郗驍跳下馬,拎著鞭子的手背到身後,“你進宮見皇後,跟她說了什麼事?”

“她這麼快就找你訴說委屈了?”許夫人眼神譏誚,“不應該啊。那件事,料想她如何都不會急著與你提及。”

“少廢話。”郗驍轉頭吩咐許家的車夫、隨從,“到前麵等著去。”

一行人都望向許夫人,見她頷首,便向前走了一段。

郗驍審視著許夫人,忽然問道:“你不是持盈的生身母親吧?”

許夫人有些意外,“怎麼說?”

“你不配。”他說。母親如何對待他與明月,是他最溫暖的一份回憶,亦因此,許夫人與持盈的磕磕絆絆,便總讓他覺得怪異。孩子就算真有不足之處,做父母的也能全然諒解,哪裡會像許夫人那樣,明裡暗裡數落女兒的不是,持盈遇到是非,她什麼都不做。

“不配?”許夫人被刺痛激怒了,“的確不配,但不配的是她!”她上前兩步,抬頭逼視著他,“知道她是何出身麼?是她生母不知廉恥,孝期與人私通懷上的孽根。我這些年由著她在許府飛揚跋扈,她已經該生生世世感恩戴德!我要是早知道她長大之後是這個樣子,當初就該幫著她生母把她掐死,省得活著丟人現眼!“郗驍有片刻的驚愕。看起來一直溫和端方的貴婦人,忽然間說出這樣涼薄誅心的話,跟一個人忽然瘋了的情形有的一比。

“你跟持盈說了?”他問。

“說了,為什麼不說?”許夫人的笑容惡毒,“你要是瞧著她心疼,大可想法子帶她遠走高飛,橫豎她是沒幾天好日子可過了。”

郗驍不難想見,她與持盈說起的時候,態度定是傷人之至。

明白了。明白了持盈為何生病。

他拎著鞭子,在周圍緩步走著,腦子一刻不停地轉動著。

許夫人不陰不陽地道:“當然,你要是也打心底看不起她,日後便離她遠遠的,麻煩能少一些。”

郗驍踱回到她近前,牽了牽唇,“這是好事。”

許夫人不明所以。

“真是莫大的好事。既然持盈與你並無關係,那麼,日後我隻管由著性子對待你這下作貨色。”他語氣陰森森的,偏生噙著笑,似成竹在%e8%83%b8的野獸,“這件事宣揚出去那一日,便是郗王府認下持盈之時,我會不惜代價把事情做圓滿,讓人們由衷相信她是我失散多年的親妹妹。攝政王的妹妹,這出身絕不比許大小姐低一分。”

“……”許夫人不可置信地望著他,“這是不可能的。”

“這世間隻有不想做的事,沒有不可能做成的事。”郗驍上上下下打量著許夫人,目光似刀子一般,若有形,已將她寸寸淩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