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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下去。

沈令言雖然垂眸看著腳尖,卻一直用聽覺、感覺留意著他情緒的變化。

情緒無形,但會影響周遭氛圍。

還好。他很平靜。

過了好一陣子,蕭仲麟忽然說道:“朕聽聞有一女子,年輕時與你容貌相仿。”他指的是昔年曾經讓郗驍的父親、陸乾心儀的女子。

“是。”沈令言答完,沉思片刻,心頭一喜,“微臣會設法尋找,但願她還在世。”

她反應靈敏,還不曾讓他失望過。蕭仲麟笑了,“試試吧,不強求。”

沈令言稱是,便要行禮告退。

蕭仲麟問道:“淑妃的事,有結果了麼?”

“那件事,是淑妃所為。”沈令言如實道,“微臣自昨晚到方才,先後去過景仁宮三次,詢問近身服侍淑妃的兩名宮女。宮女嘴硬,淑妃倒先沉不住氣了。這會兒已經去坤寧宮請罪。”

“知道了。”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蕭仲麟釋然一笑,“此事讓皇後做主便是。若是皇後不反對,便命淑妃的親人進宮探望。去忙吧。”

·

“皇後娘娘,臣妾實在是沒法子了。”淑妃滿臉羞慚地跪在許持盈麵前,哀聲道出自己的為難之處,“皇後娘娘應該知道,臣妾能服侍皇上,是太後娘娘一手促成。

“如今,太後那個處境……皇上將她禁足之前,她便命人對臣妾放了狠話,要臣妾想個沒有紕漏的法子為難您。

“可是……可是臣妾怎麼敢啊。

“這兩日都是心急如焚,想與您和盤托出,不知從何說起,尤其臣妾的祖父曾在宮中留宿,臣妾就擔心這時候說什麼話,會連累祖父。

“他老人家一把年紀,臣妾不能幫他也罷了,若是牽連到他……隻一想便已坐立難安。

“昨日上午得了皇後娘娘的恩典,臣妾便知道您到底是怎樣的人了。下午思前想後,索性用了這個笨法子,明麵上也算是給了太後娘娘一個交代。

“隻是……隻是臣妾愚鈍,根本不擅長這種事,沈大人應該昨晚就推測出了原委。

“臣妾……臣妾隻是想給太後娘娘一個交代,之後與她劃清界限。皇後娘娘,臣妾真的沒考慮周全,不該在坤寧花園那麼做,可若是去彆處,太刻意了,更沒有一點兒成事的可能。

“請皇後娘娘降罪,怎樣的責罰,臣妾都甘願領受。”

許持盈看著依舊形容狼狽的淑妃,又氣又笑。托腮斟酌片刻,她溫聲道:“這次的事,真是出乎本宮意料。你好歹要給個交代,打發一個陪嫁的宮女出宮去。因何而起,你們主仆編排個像樣的說辭。”

淑妃千恩萬謝,臉卻漲得通紅。

“淑妃。”許持盈語聲一沉。

“是。”

“幾時你又想給誰交代了,千萬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若是不能,本宮不會再縱著你。”

淑妃連忙應聲:“臣妾謹記。但是,臣妾萬萬不敢了。”

許持盈側頭端詳著淑妃,一時間真拿不準這個人到底是太聰明還是太笨。

把苦肉計用到自己身上,還是稍有差錯就可能喪命的情形,要不是有精明、敏銳的影衛在,她真不知道要何時才能知曉實情。

隨即,她有些頹然地扶額。是不是心裡有底的緣故,才不再隨時保持警惕與疑心?

照這樣下去,會笨死的。

她擺手遣了淑妃,“回去將養吧。”

淑妃沒敢再說什麼,悄然退下。

許持盈去了書房,想如常習字,但是站在案前,覺得渾身彆扭。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一切都與往日相同。靜立沉思許久,才知道不對勁的是自己。

經過昨晚,一切都不同了。

她已真的成為一個男子的妻子,不再是豆蔻年華的少女。

在當時卻沒意識到這些。

心裡百轉千回,有些微的失落,更多的則是安穩。

餘生就要在這深宮之中度過,要把這裡當成生涯中第二個家,打理好日常諸事,做好生兒育女的準備。

是,她很想快些生兒育女,而且一定要兒女雙全。

她要體會做母親的快樂、煩惱,想在與女兒相伴的過程中,尋找母親一直嫌棄自己的原因。結果不重要,那個過程至關重要。

思及此,許持盈才想起母親那封信,找出來斂目閱讀。還沒看完,甘藍走進門來:“皇後娘娘,大奶奶派人來見您,說有幾句關乎夫人的話,一定要讓您知曉。”

許持盈卻沒當即應聲,隻是反反複複地看著手中的信。

甘藍起先以為是一封長信,等的時間久了,氛圍莫名變得凝重的時候,她預感要出事,這才小心翼翼地打量許持盈的神色。

許持盈唇角微沉,美麗絕倫的容顏似是罩上了一層寒霜,而手裡的那封信,不過四五行字。

良久,她深深吸進一口氣,和聲吩咐:“喚人去請許夫人進宮。”

·

聽得母親今日又要進宮,許明有點兒懵。他快步去往內宅,跨過垂花門,迎麵遇見了許夫人。

許夫人按品大妝,麵容上毫無病態,並且,比起往昔,神采奕奕。

隻是,那份神采,怎麼看怎麼讓許明不安。

“娘,”他賠著笑走到母親身邊,虛扶了她的手臂,“今日又要進宮,您知道皇後娘娘是為何事找您麼?”

“我怎麼會知道。”許夫人笑微微的,“如今我之於她,可不就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貨色。”

“瞧您這話說的。她就是那樣的性情,跟親人不會來九曲十八彎那一套。”許明為妹妹開脫之後,神色鄭重了一些,“您這兩日是忙忙碌碌的,家裡家外的人在上房進進出出,一定是在籌謀什麼大事吧?皇後娘娘召見,是不是您有事找她?”

“且不說是誰要見誰,今日見了她,我要讓她幫我辦妥一件事。”

母親變得強硬且篤定的態度,讓許明開始擔心了——照這架勢見麵的話,母女倆不知會掐成什麼樣兒。心裡七上八下的,嘴裡則漫應道:“是麼?什麼事兒啊?”

“給魏家一條活路。”許夫人轉頭看住次子,“你們還記得魏家是我的娘家麼?你們又記不記得,他們不人不鬼的過了多久了?”

許明停下腳步,看著母親,頭疼不已。

許夫人揚長而去。

過了一陣子,許明煩躁的在原地踱著步子,打定主意之後,疾步回了外院。

他感覺特彆不好,今日興許會出亂子,到了這地步,隻能及時告知父親,看能否把母親攔下。

後來他才知道,自己白費了工夫:母親進宮的時候,早朝還沒散,父親沒可能趕到宮門口見她。

·

許持盈坐在書桌前。

很久了,她就一動不動地坐著,雙手在案上交疊。

許夫人腳步徐徐進門來。

許持盈擺手遣了宮人,抬手指一指書案對麵的座椅,“您坐。”

“謝皇後娘娘賜座。”沒有宮人,許夫人還是行禮道謝,坐到許持盈對麵,神色便沒了謙恭,隻有漠然。◆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許持盈換了個最為放鬆的坐姿,笑,“您在信中的措辭,著實難以恭維,卻讓我甚是好奇。有什麼話,您請直說。”

許夫人的笑容涼涼的,語氣倒是很溫和,“如今你到了宮裡,除了與我慪氣,凡事都為娘家著想。甚至於,你進宮,亦是為了你的父兄。我沒說錯吧?”

許持盈微笑,不語。

“你出嫁之前,我不敢指望你體諒我的心思。可你出嫁之後,尤其走出困境之後,還是不曾體諒我的難處。怎麼,隻有你的娘家是該照顧扶持的,彆人的娘家就該是肆意踩踏的?”

一句一句,都是在指責她不孝,她想知道的事情,母親隻字不提。但也隻能由著母親說下去,不數落痛快了,不先拋出條件,就不會說正事。

許持盈站起身來,斟了兩杯茶,“料想著您有不少話要說,彆急,慢慢說,說累了就潤潤嗓子。”

“你有心了。”許夫人將茶盞接過,放下,又推到一邊。

許持盈端著茶落座,新沏的茶,熱度迅速穿透白瓷杯,有些燙手。她將茶杯握得更緊一些。

她覺得冷。這樣的母親,讓她打心底冒寒氣。

“十幾年了,所有敗壞我名聲、打擊我娘家的事情,都被你做儘了。”許夫人定定地看住許持盈,“每一次你把我惹得怒極,我都告訴自己,沒事,沒事,凡事還有老爺做主,我再忍一忍。

“太久了,你的翅膀越來越硬了,我再忍下去,真就不如常伴青燈古佛。

“魏家落難的時候,我跟他們說,不會讓他們就此落魄,遲早讓他們重振門楣。因為他們是許家的親家,是我這個許家宗婦僅有的依靠。

“你進宮之前,我屢次三番與你說起,你都是不聽完就甩手走人。

“持盈,這麼多年,有沒有過哪怕一次,你因為讓我顏麵掃地生出過歉疚?

“你有過麼?

“你沒有。

“你是天生的心狠手辣。”

話到末尾,許夫人眼中已有了濃烈的恨意。

許持盈仍是微笑,“就因為魏家是你的娘家,所以,哪怕他們一個個是畜生,也要留著他們生事作孽?對不住。”頓一頓,她會意,唇畔的笑紋略略加深,“您今日的目的,是起複魏家。”

“的確。”許夫人坦然頷首,“持盈,隻要生而為人,就有吃癟受委屈的時候。小事上的委屈,比起大事上的不得已而為之,感觸相差萬裡。對老爺來說,你是他此生瑰寶,興許再不會有比你更孝順的孩子。可對於我來說,這麼多年了,你孝順我一回吧。不然的話——”她語聲頓住,眼神變幻不定。

快意、恨意、惱怒,許持盈捕捉著、分辨著,末了,竟看到了恐懼。

“不然的話,”許夫人繼續說道,“那件事會傷到你父親,傷得他體無完膚。至於你,我就拿不準了,你也知道,我一向認為你是少見的冷心冷肺。”

許持盈把茶杯放到桌案上,收回手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有些發紅了。她不在意,笑得愈發從容,“您直說吧,我洗耳恭聽。數落我的時間不短了,要是沒完沒了,我隻能請您打道回府。”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的萬更來一發。

另外目前不能登錄網頁 ,明早試試能不能登錄。

晚安麼麼噠!

第054章(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