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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步田地,自己想想都覺得可笑。”

許大奶奶心頭忐忑,迅速轉動腦筋,寬慰道:“娘這是說的哪裡話,誰人不知您為人敦厚寬和?眼下不少事,兒媳婦也是雲裡霧裡的,爹吩咐什麼就做什麼。等您痊愈之後,我還等著您教我持家之道呢。”委婉的表明自己就是個聽命行事的,隻求著婆婆彆拿自己撒氣。

“看你,臉色都要變了。怕什麼?”許夫人笑容的諷刺消散,變得和煦,“你也說了,我敦厚寬和的名聲在外,怎麼會做出刁難兒媳婦的事,傳出去誰都沒臉。”

既然明白這道理,今日又何苦堅持要請太醫?——給貴為皇後的女兒沒臉,真就不如在家門內刁難她這個兒媳婦了。

許夫人卻猜到了許大奶奶的想法,溫聲道:“至於我與皇後娘娘,不合的情形已非一日兩日,外人都習慣了,你又有什麼看不開的?”

這話,就又是不能接的了。許大奶奶選擇保持沉默。

許夫人道:“就算再忙,你也要抽空回娘家看看。你又不似我,有娘家也成了擺設,哪次回去都被攆出門。”

“……”

“為了一個女兒,弄得沒了娘家,折了個庶女,叫外人背地裡戳脊梁骨。”許夫人冷笑出聲,“每次相見,都來不及說起娘家的事情,隻幼澄的事就能讓她翻臉——人死了,她隻覺得該死,一點兒憐憫也無。尋常男子的心,怕是都沒她歹毒。”

“……”許大奶奶心想,自己這會兒要是能暈過去該多好,她真會謝天謝地謝菩薩。

許夫人低低地道:“這樣的孩子,真是要不得,就不該養著她。”

許大奶奶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她想不通,母女兩個爭執的時候,到底是說了怎樣絕情的話;她不明白,明明是至近的血親,許夫人怎麼會心懷怨憎到了這個地步。

魏家的事情,她聽房裡的老人兒說過一些,是因為那對姐弟背地裡的手腳太臟,才讓持盈忍無可忍的。

持盈是沒留情麵,可是對許夫人,對許夫人的兄長,可不止是不留情麵那麼簡單。如果不是魏家做的太過,頂門立戶的丞相怎麼會任由事態惡化而不阻止?

而婆婆不能體諒,也不願意理解女兒的做法。

至於許幼澄,若是留下,不單是許家的恥辱,更會引發一連串的禍事——這,也能怪到持盈頭上?

糊塗,許大奶奶覺得婆婆真的太糊塗了。

糊塗至此,到底是母女長年累月的矛盾累積成的怨恨遷怒導致,還是婆婆打定主意要做個糊塗的人?

——這其中是有區彆的。

她望著昏黃光影中的婆婆,片刻間有些恍惚,覺得婆婆分外陌生,像是變了一個人。

是被持盈真的氣狠了,還是另有古怪?

這幾日,是不是有人在婆婆麵前數落持盈的不是了?

她忽然覺得腦筋不夠用了,自己就像是個傻瓜一樣,什麼都看不透,想不通。

“自作自受。”許夫人低低歎息,“我這是自作自受。可是還好,總會有人陪著。”

許大奶奶心裡生出不祥的預感,訥訥地道:“娘,您這是——”

許夫人端詳她片刻,愉悅地笑了,“嚇到你了吧?我清楚,在你們看來,所謂的敦厚,其實是傻,是糊塗。做了這些年的糊塗人,我自己都快忘記明白的時候是什麼樣子了。”她擺一擺手,“我乏了,你下去吧。”

許大奶奶還沒回過神來,有些愣怔地稱是,行禮後退下。走到門口的屏風前,她回頭望去,見婆婆正意味深長地笑望著她。

她下意識地抿出一抹笑容,隨後轉身走過屏風,走到門口的時候,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明日,得命人去給持盈遞個話。她想,能勸著持盈給婆婆賠個不是就好了——很明顯,婆婆像是快被氣瘋了。

·

郗王府。

內宅的書房院,是老王爺在世時經常逗留之處,品茶、對弈、議事,都在此處。

老王爺郗誠墨故去之後,書房裡的一事一物都維持原樣。

郗驍在京城的時候,長期在外院,偶爾回內宅,必是來這裡,在太師椅或醉翁椅上一坐就是大半晌。

這一次,與以往情形迥異。

姚烈站在抄手遊廊中,聽到裡麵不時傳出玉石、瓷器、書籍落地的聲響。

今晚,郗驍的壞心情沒有一點兒好轉,更加惡劣。

以前,他過來是睹物思人,緬懷父親。今晚,他過來也是睹物思人,想著那個在心中形象坍塌的至親,讓自己的怒火爆發。

姚烈都懂。他無聲地歎息一聲,走出遊廊,在梧桐樹下的石桌前落座。石桌上有酒壺、酒杯,他不知道郗驍什麼時候才會折騰得筋疲力儘——要等太久,便自斟自飲打發時間。

自家王爺,文武雙全,俊朗無雙,前兩年征戰期間,若不是兵部拖後腿,一定會成為公認的不世出的良將——要什麼有什麼的一個人物,偏生走出朝堂之後,就沒有一件順心的事兒。

這叫什麼命?

屋裡摔東西的聲響更大更鈍重——這是連酒壇、書架、座椅都往地上、牆上招呼了。

姚烈抬頭望天,心說老天爺,你再這麼折騰我家王爺,我就天天晚上躺房頂上罵你不是東西。

他又歎了口氣。就在這時候,發現院中驟然亮起來,落在地上的光影跳躍著。

他愣了一刻,之後就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瘋了一般衝向正屋——他家王爺在自家的書房放了一把火。

“王爺!王爺!”姚烈嘶吼著,一腳踏上台階,看到慢悠悠走出來的郗驍,瞬時鬆了一口氣。

院門外,“走水了”的喊聲此起彼伏。

郗驍捏了捏耳根,橫了姚烈一眼,“瞎叫喚什麼?耳朵差點兒震聾了。我是死家裡的人麼?”

“……”姚烈愣了片刻,實在沒忍住,哈哈地笑起來。王爺連續幾日沒睡,不對著皇上和官員的時候,有時候說話真是顛三倒四、莫名其妙。

郗驍經過姚烈,走向院外,“愣著做什麼?想死就進去,想活就給我滾過來。”

“是!”姚烈樂顛顛地追上去,“這書房毀了,往後怎麼著?”

“挖個池子,養魚,再種點兒朝秦暮楚水性楊花的玩意兒。”

侍衛們忙著救火,急匆匆從主仆兩個身邊經過。郗驍神色冷峻,大步流星地去往後花園。

“王爺,您這是要去哪兒?”姚烈提醒道,“已經落鎖了。”

“去聽月樓。”郗驍望向聽月樓的方向。

姚烈張了張嘴,把話咽了回去。他疑心王爺要放第二把火,但是不敢說。與沈令言相關的話,是禁忌。

走了一段,郗驍停下腳步,手很用力地按著額頭,隨後慢慢轉身,“得了,我累了。備馬,給我找個清淨的客棧。我得睡一覺。”

回到家裡,他就會覺得自己是一頭困獸,心頭的怒意悔憾怨憎時時刻刻吞噬著他的心魂,想發瘋,想發泄。但是,幾乎把他毀滅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

他找不到債主,債主倒是可能正在飄飄蕩蕩的看他的笑話。

去往外院的路上,郗驍四下環顧,很想看到父親顯靈。▲思▲兔▲在▲線▲閱▲讀▲

你若有靈,可有悔意?看到我生不如死,你作何感受?

後悔麼?你毀了我的一生,毀了我的令言。

生氣麼?郗家一切將由一個收養的外姓孩子繼承,我故意的。我死之後,郗家斷子絕孫。

恨不恨?恨了就來找我,我在盼著。望眼欲穿。

·

寅時,蕭仲麟掙紮半晌,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風,戀戀不舍地%e5%90%bb了%e5%90%bb持盈的唇,輕手輕腳地起身。

昨日與郗驍商議的都是要緊事,但大部分時間在平時都是用來批閱奏折。為了避免奏折把自己埋起來,他隻能把時間拆東牆補西牆。

要到什麼時候,自己也能霸道一回,來一出為了紅顏罷免一次早朝?他半是憧憬半是自嘲的想,念頭一起,就覺得希望渺茫。

持盈就不會慣他這種毛病吧?一頭熱那叫自作多情,能免則免吧。

慢騰騰穿戴齊整之後,他站在床前,看著她甜美的睡顏出了會兒神,這才轉身走出寢殿。一麵走,他一麵揉了揉下顎。剛剛應該是笑了,沒顧上照鏡子,但願不是傻笑。

絕不是傻笑,一定是沉浸在幸福中的笑。

洗漱之後,蕭仲麟去了禦書房,邊用早膳邊看折子。卓永好心勸他專心用飯,他當沒聽到——打量他願意這樣似的,這不是時間不夠用麼?

沈令言求見,他即刻召見,命卓永找出許之煥呈上來的那封密信。

沈令言行禮之後,來不及說正事,他就先命卓永把信件交還給她,“你看看,不知道算不算是完璧歸趙。”

接過那封信件,沈令言仔細查看一番,儀態恭敬語氣平靜地回道:“回皇上,信件不曾拆開過。”

“那就好。你收起來,毀了吧。那些事,該過去了。”

沈令言沉默片刻,語氣裡少見的有了感激的情緒,“微臣謝皇上隆恩。”

蕭仲麟一笑。

沈令言說起正事:“微臣是來稟明李二相關的一些事。”

“你說。”蕭仲麟一心二用,跟她說著話,批閱折子的朱筆一刻不停。

沈令言如實道:“不知李二人在何處,但是很明顯,他對現在京城的局勢很清楚。是以,不是誰找到他,是他飛鴿傳信給影衛。他的意思是,隨時可以現身,進宮回話,但是,他需要皇上開金口留他一條命。”語畢,把李二爺的幾個字條遞給卓永。

有郗驍出麵,各地張貼懸賞緝拿李二爺的告示,在京城及周邊已開始四處張貼,彆處最遲到明日便會奉命行事。

李二爺應該是過夠了東躲西藏的日子,但是他需要一道免死金牌:帝王金口玉言,言出必行,隻要收到蓋著玉璽的朱批,他就會儘快現身。除此之外,他什麼都不認,什麼都不信。

沉%e5%90%9f片刻,沈令言見蕭仲麟沒有看那些字條的意思,便口述給他:“李二說,他之所以敢如此,是因為知曉一件皇室秘辛,還知道與秘辛相關的一個女子的下落。在此之前,他並沒有這樣的膽子,去找過一個人幫他脫身——是帶著那女子去的,結果雞飛蛋打,那人把女子扣下,之後一直不曾為他的事出手。”

蕭仲麟聽到這兒,好奇心被勾起來,放下筆,把幾個字條逐一看過去,明白了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