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小跑著跟隨。
沈令言說起此事一些枝節:“後宮嬪妃半數常去禦花園漫步,半數則願意到坤寧花園賞花,皇後娘娘在這些事情上素來寬和, 宮人也就一向由著嬪妃出入坤寧花園。
“淑妃住的景仁宮本就離坤寧花園更近,淑妃平時便經常就近去坤寧花園賞花,據微臣所知,她以往並不曾患過這種病症。
“皇後娘娘已經命人傳太醫從速趕去診治, 幾名影衛就在皇後娘娘近前。”
他分明還是很擔心,她有必要讓他放心些。
一行人趨近坤寧宮的時候,便有一名影衛來回話:淑妃被送回了景仁宮,眼下症狀有所緩和,不會有大礙,皇後與平陽郡主跟去照看,等著太醫的說法。
蕭仲麟頷首,放緩腳步走進坤寧宮。
沈令言告退,去景仁宮觀望事情後續。
蕭仲麟轉入書房。沈令言追加的一番話裡,有疑點——需要持盈親自跟他解釋。至於淑妃那邊,有持盈和郗明月,全不需他出麵。
·
許持盈與郗明月坐在景仁宮正殿,聽劉太醫回話。
劉太醫恭聲道:“影衛在淑妃娘娘出事的地方收集到的花粉,微臣仔細驗看過了。確切的說,那是摻了花粉的藥末。尋常人麵部、手部沾染到藥末,便會紅腫發癢,若是不慎吸入,則會呼吸艱難。這般症狀,的確與哮症相仿,若是分辨不清、用錯湯藥,症狀會即刻加重。幸虧皇後娘娘事先吩咐過,不然,微臣今日怕是要犯下大錯。”
許持盈一笑,“淑妃如何?此刻能說話了麼?”
“淑妃娘娘已經無礙,隻是麵部、手部要過一半日才能複原。”
“那就好。”許持盈起身去了寢殿,看望淑妃。
淑妃見她進門,便要下地行禮。
“免了。”許持盈擺一擺手,走上前去,仔細打量著淑妃發紅且腫脹的臉頰,溫聲道,“太醫跟你說過了吧?不妨事,能複原。”
“是。”淑妃勉強笑了笑,因為先前險些憋悶得暈厥過去,此刻真如生了一場大病,語聲有氣無力的,“這會兒隻是有些癢,太醫說會儘快配好藥膏。”
許持盈示意淑妃隻管倚著床頭說話,“你是在本宮那裡出了事,若是相信本宮沒有害你的心思,便說說當時的情形;若是疑心本宮,便好生歇息,等皇上另外找人詳查此事。”
淑妃苦笑,“皇後娘娘要是想刁難臣妾,法子多的是,何需在自己的宮裡命人動手。臣妾這點兒腦子還是有的。”語畢,雙手交疊在一起,搓了搓。實在是很難受,要強忍著才能不在許持盈麵前失態抓撓發癢的地方。
“你這樣想,本宮便放心了。”許持盈這才坐到床前的椅子上,擺手遣了服侍在一旁的宮女。
淑妃不待詢問便說起當時的情形:“春海棠花期將儘,臣妾又是打心底喜歡坤寧花園裡那一片紅海棠,這幾日得空就去看看。
“出事之前,情形與往常一樣,沿著海棠林間的石路,一麵賞看海棠花落,一麵與隨行的春月、春柳說話。林間還有彆人,因為臣妾偶爾能隱隱聽到說笑聲,至於是誰,便分辨不出了。
“春月、春柳是陪嫁丫頭,平日裡向來喜歡嬉鬨,今日也是,落在了臣妾後麵。
“臣妾走到海棠林外,風應該稍稍大了一些,是轉身揚聲喚兩個丫頭回宮的時候,那些花粉似一陣輕煙似的飄了過來。臣妾最初就被迷了眼,當下根本反應不過來,隻是用手蒙住臉,更大聲地喚兩個丫頭。隨後,便喘不過氣來了。之後的事情,臣妾就實在不知情了。”
許持盈斂目思忖片刻,“此事出在坤寧花園,便不難查。你再想到什麼,記得及時知會我。這兩日好生將養。”
“謝皇後娘娘。”
許持盈站起身來,猶豫一下,還是道:“你的兩名宮女,終歸也有嫌疑。有結果之前,本宮隻讓影衛詢問她們。但你是否還要她們貼身服侍,自己掂量。”
淑妃感激地道:“臣妾明白,這兩日先讓她們歇息。”
許持盈一笑,轉身離開,與郗明月走到門外的時候,恰好遇見沈令言。
沈令言把蕭仲麟那邊的情形告知許持盈,“皇上在等著皇後娘娘回去。”
許持盈笑道:“正要回去呢,這邊你費心吧。”
沈令言稱是。
郗明月對許持盈笑了笑,“臣女想與沈大人說說話,請教一些事情,遲一些再回坤寧宮陪娘娘說話。”
許持盈爽快點頭。
·
書房裡,蕭仲麟正在賞看許持盈閒來做的幾幅畫。她畫藝精湛,功底深厚,除去一副臨摹前朝名家的山水圖,其餘畫的都是宮中某一角的景致。意境很美。落款都是一手清逸有力的行書,手法漂亮。
他心頭的煩躁慢慢消散,情緒歸於平寧。
聽得她輕緩的腳步聲,他抬頭望過去,微笑。
許持盈笑著走到他近前,“怎麼還親自過來了?”
蕭仲麟笑意加深,“閒著也是閒著。”
許持盈眼睛亮晶晶的,閃著璀璨的光華。她拉著他的手,讓他落座,纖長的手指點在他右邊濃黑飛揚的眉上,“又擔心我被人算計了吧?怎麼會呢。這樣都能出事的話,那你就不用理會朝政了——我這邊就不夠你忙的。”
蕭仲麟自嘲道:“也不知道今日是什麼日子,就忙著在你麵前出錯了。”
許持盈笑出聲來,“我這會兒挺高興的。”
“嗯,你高興就行。”蕭仲麟見她有點兒眉飛色舞的意思,真覺得值了。
許持盈把事情跟他說了一遍,包括上午淑妃的請求。
蕭仲麟問出心頭疑問:“沈令言怎麼跟我說,你小時候也患過與淑妃相同的病症?情形是不是與今日相仿?”
“算是一樣吧。”許持盈扁了扁嘴,“小時候,明裡暗裡的,我吃過不少虧。”
蕭仲麟展臂把她安置到懷裡,用力摟了摟,“真是難為我家持盈了。”
許持盈見他眼中儘是疼惜,心裡那點兒回想起往事的沮喪一掃而空,“是呢。你得哄哄我——噯,真是不容易,我還有這一天。”
蕭仲麟哈哈地笑起來,愛煞了懷裡的小妮子。
許持盈看著他俊美的容顏,發現他開懷而笑的時候,麵容似在發光,笑容如豔陽般耀目,有著特彆少見的爽朗。
真好看。這一刻,真的是迷人眼眸。
她被他的好心情感染,笑著勾住他的脖子,“以後不準這樣對著彆的女子笑,惹得哪個為你成了花癡就不好了。”
蕭仲麟抵著她的額頭,“那你呢?”
“我自然可以,又沒人敢吃我的醋。”她微眯了眼睛,壓低語聲,說悄悄話似的道,“隻是,要偷偷的。”
蕭仲麟再一次忍俊不禁。今日之前他並不知道,她其實是個小開心果。
“不準笑我。”許持盈轉頭看看天色,“快回去忙正事吧,淑妃的事好說,一半日就能有定論。”
“是得回去了。”多耽擱一刻,晚間就要晚回來一刻。她要起身時,他卻想到了一件事,摟著她不放手,“今日是個不尋常的日子吧?”
許持盈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卻壓下羞赧裝糊塗,“什麼日子啊?”
蕭仲麟在她耳邊柔聲低語,“說,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也行吧?”他的氣息擾得她心跳漏了半拍,不知怎麼就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她有點兒惱自己,忙又道,“那你呢?你知道是什麼日子麼?”
“自然知道。”蕭仲麟親了親她的耳垂,“晚間,我們有件大事要做。”
許持盈難耐地推了推他的臉,捂住自己平白遭殃的耳朵,“什麼事兒啊?”
蕭仲麟用力啄了啄她的唇,“生米煮成熟飯。”\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052章(更新)
052
景仁宮外, 沈令言與郗明月相形走在路上。
郗明月側頭打量著沈令言,見她臉色很差,皮膚蒼白得近乎透明, 問道:“這幾日是不是太忙了?看你好像也是幾日沒睡過的樣子。”
沈令言留意到她用了“也是”倆字兒, 笑著將之忽略,“嗯, 忙。你還不知道我麼,一向如此。”
“我哥這三四日都沒睡過, 不知道遇到了什麼想不通的事兒。”郗明月索性也忽略對方的回避, “昨晚那個樣子, 跟夢遊似的,真怕他在朝堂也是那樣。”
“不會。”沈令言笑著寬慰,“位極人臣的, 在朝堂和家裡都是兩個麵目。你彆擔心。”
郗明月輕聲歎息,“怎麼能不擔心?他這幾日的樣子,我從沒見過。”
“趙家、兵部與你們兄妹息息相關,於公於私, 他心裡都不會好受。”沈令言繼續安慰,“你放心,過幾天他就緩過來了。”
這幾句話, 與哥哥說過的大同小異。是早就商量好了的應對她的說辭,還是兩個人太過了解彼此?郗明月相信是後者。而這情形也讓她明白,不需詢問沈令言任何事,因為絕不會得到任何答案。
因此, 她很自然地岔開話題,“淑妃的事情,會不會很棘手?”
“不會。”沈令言態度輕鬆,“宮裡有的人就是太閒了,愛耍些小把戲。但也是好事,不然影衛就成吃閒飯的了。”
郗明月不由失笑,“如今你就放心吧,就算暗衛有一日吃閒飯,影衛也不會被忽視。”
“借你吉言吧。”沈令言笑道。
兩個人說了一陣子閒話,笑著彆過,郗明月回轉坤寧宮,沈令言則把手頭的事情交給沈輕揚,自己漫步在宮廷之中。
不知不覺的,她走到了無名山下。往上一看,片刻愣怔。
一名男子正負手往山上走去,身形修長,周身的寂寥。
郗驍。
沈令言慢慢轉身,把腳步放至最輕,去往彆處。卻不想,沒走幾步,就聽到他的語聲:“又不欠我債,看到我跑什麼?”
沈令言回身望去,見他並沒回頭,還在慢悠悠地往山上走。她不確定他是聽出了她的腳步聲,還是隻是隨口一說。他給出了答案:“正要找你。”
沈令言嗯了一聲,隨他緩步往山上走去。
他步調更慢,等她趕上來,說道:“找王妃的事兒就算了,得空幫我找兒子吧。”
她有些意外,“幾時有的?大概在何處?說說線索。”
“……”郗驍心知她誤會了,再想想自己先前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