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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說好了?”

郗明月笑著嗯了一聲。

春日的深夜,風裡有著花木的清香、怡人的清涼。

路上,郗驍溫聲道:“日後你要是不嫌煩,就看看有哪些人狗急跳牆,要是嫌煩,就閉門謝客。我得有一段日子不得安生,少不得有人詬病謾罵甚至指證觸犯王法。什麼話都是一樣,說的人多了,連局中人都會懷疑自己到底做沒做過。你仔細想想,受不住的話,我給你找個清靜地方,去散散心。”

“不要,現在不是你幫我做主的年月了。”郗明月搖了搖頭,“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持盈更知道,不然就不會在這當口召我進宮了。”

郗驍心頭一暖,嘴裡卻道:“傻乎乎的。我就總說,最聰慧的是你們倆,最缺心眼兒的還是你們倆。”這兩個妹妹要是男子,興許比他還護短兒。在意的親朋遇到是非,她們壓根兒就不會想自己會受到的影響,所做一切都是竭力幫親朋走出困境。

郗明月就笑,“那有什麼法子,都是你看著長大的,早被你帶歪了。”

郗驍唇角上揚成愉悅的弧度。

·

翌日一大早,郗驍押著趙鶴、趙習凜進宮的路上,剛用完早膳的蕭仲麟得到沈輕揚的通稟:慈寧宮裡抓獲的宮人共有六名,五個自儘,一個服毒,奄奄一息。

蕭仲麟眉心一跳,心念一轉,想通了原由,便溫聲說句“知道了”,輕一擺手,讓沈輕揚退下。轉頭看向許持盈,見她神色平靜,便知早已料到,多少有些沮喪,“沒考慮周全。”

許持盈莞爾而笑,“情理之中。”

“怎麼說?”他問,神色認真。

許持盈猶豫片刻,把對他處理後宮這種事的看法娓娓道來,末了則是檢討自己,“有時我也是這樣,在當時能把人壓得抬不起頭,但若一直如此,不定哪日就會殃及自身。”

蕭仲麟沉思片刻,“日後的確要引以為戒。最好的法子,是讓誰都摸不清處事的門路。”

許持盈笑著頷首,“的確,比起心思縝密,讓人無從揣測最有威懾力。”繼而幫他整了整明黃龍袍,“處理完趙家的事再上早朝?”

蕭仲麟頷首,“早朝推遲一個時辰。”

“那我知會奉茶的宮人,給你準備一盞參茶,可不準不用。”

“知道了。今日得抽出一兩個時辰,與攝政王商議日後事宜。我儘量不拖到半夜三更再回來。”

“嗯。”許持盈頷首,“你彆太勞累就好。”昨晚推心置腹地說了好久的話才相擁睡去,沒睡多久,他雖然看起來神清氣爽的,但並不意味著他不疲憊。

“走了。”蕭仲麟低頭%e5%90%bb了%e5%90%bb她眉心,“有事就去禦書房找我。”

許持盈點頭說好,目送他闊步離開的時候,滿眼柔和的笑意。

·

郗驍與趙鶴、趙習凜相繼走進禦書房。

父子二人換了常服,麵容如常白淨,但是慘白的麵色、渙散的眼神、行走時的艱難,都不難讓人看出,他們這兩日被收拾得不輕。

郗驍麵容有些蒼白,近乎於宿醉或是長時間不得休息才有的那種蒼白,但這讓他的眸子顯得更為漆黑、明亮。

蕭仲麟把跪倒在地的父子兩個放在一邊,給郗驍賜座、命人上茶,道:“眼下的情形,說來聽聽。”

郗驍回道:“臣給他們看過嫌犯的畫像,他們說的確是長公主身邊的下人——長公主出嫁之後,一向隻以趙家媳自居,由此承認嫌犯是趙家人。但是,拒不承認是他們吩咐嫌犯行凶刺殺,願意到刑部大堂接受審訊。”停一停,補充道,“臣昨夜命人查了查嫌犯的底細,她自幼服侍長公主,不曾習武,隨長公主到趙家之後,有幾次三五個月不見人影。那支小巧精致的毒箭定是由暗器射出,但若沒有反複習練,也是無法得手。”

這一番話隻是說出實情,不偏不倚,趙家和蕭寶明都有可能是幕後元凶。蕭仲麟眼含讚許地頷首。

郗驍繼續道:“嫌犯招供的是受趙習凜唆使。至於是否栽贓嫁禍,還需進一步盤問、查證。李二那邊,臣建議皇上下旨,各地張貼公文,懸賞緝拿。再有,臣已請錦衣衛封鎖趙府,為的是禁止任何下人出入——去找李二打造暗器的,很可能是趙家下人,找到李二之後,還需他指認。”

“懸賞緝拿一事準奏。”蕭仲麟笑開來,“辛苦了。”心裡想著,眼前這人簡直是萬金油,把他放哪兒都能有所作為。

“臣萬不敢當。”郗驍起身拱手一禮。

蕭仲麟示意他落座,隨後命卓永傳許之煥、高啟、夏博洲、孫成義覲見。這一次,他沒給幾個人商量或是跟他絮叨大道理的機會,直接說了自己的安排:“朕去歲遇刺,一直秘而不宣,是為著方便暗衛查證,到如今已有眉目,稍後便會曉諭百官。

“此一案,著攝政王、丞相、刑部尚書、大理寺卿聯手審理。相關尋找人證、證物枝節,以攝政王之見為佳。

“攝政王與丞相一心二用,公務上難免有力不從心之處,如此,近日吏部尚書要辛苦些,替朕與兩位愛卿分擔些朝政。”

高啟先前滿以為沒自己什麼事兒,心裡多多少少有些失落。關乎皇上遇刺,審案的人,不是皇上必須選的,就是打心底信任倚重的,聽到自己不在其列,有點兒心酸。等聽到末尾,便是心花怒放了,麵上則如旁人一般,畢恭畢敬領旨,隨即告退。

蕭仲麟望著幾個人相繼退下的身影,深凝了高啟一眼。六部哪一個部堂都是舉足輕重,吏部則是重中之重。在宮裡的淑妃是高啟的孫女,平日行事還算穩妥,對太後、持盈兩不得罪,但高啟到底是什麼立場,還需留心觀望。

高啟其人,與許之煥一向是有商有量,與郗驍則是忘年交——不管真假,都是這麼說。

但願,這老爺子如他所望,是保持中立的立場。

上早朝之前,蕭仲麟抓緊時間處理了一些奏折。昨日被太後和幾個大臣耽擱了不少時間,積壓下的折子自然比前幾日多了一些。

早朝之上,如蕭仲麟在禦書房所言,遇刺一事曉諭百官,引發了官員一陣子的義憤填膺或是竊竊私語。

此事揭過去之後,便有幾名言官當堂彈劾郗驍,由頭就不需說了,都是隻要不是瞎子就猜得出料得到的那些霸道行徑。

郗驍跟沒事人一般。以前被言官群起而攻之的時候也有過幾次,他習慣了。

讓百官奇怪的是,皇帝也跟沒事人似的,聽著人數落斥責郗驍的時候,很耐心地聽,從不打斷,末了卻是無一例外地回一句“朕知道了”,繼而不準人再提。根本就是不當回事,擱置不論。

彈劾郗驍的言官很尷尬,這情形比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還糟糕百倍。

其餘的官員有點兒懵,有的打心底懷疑郗驍對皇帝施了什麼妖術,讓皇帝全然忘了以前明裡暗裡的過節——好歹申斥郗驍兩句才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吧?

·

嬪妃循例給皇後請安、告退之後,淑妃落在最後,將要走出正殿的時候又折回。

正要起身回寢殿的許持盈一笑,和聲問道:“有事?”

淑妃深施一禮,“稟皇後娘娘,是有一事,臣妾想請皇後娘娘隆恩。”

淑妃此時這直來直去的做派,許持盈還是比較欣賞的,由此語氣更為溫和:“說來聽聽。”

“昨日聽聞吏部尚書進宮,夜間更是留宿宮中,因此,臣妾就不免有些……”淑妃想到自己已經須發花白的祖父、太久不見的雙親,不想失態,可語氣還是哽咽起來,“有些掛念親人。”⑧本⑧作⑧品⑧由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網⑧友⑧整⑧理⑧上⑧傳⑧

“想家了?”許持盈一度又何嘗不是如此,自然很能理解淑妃的心情。

“……臣妾也知道,既然已經進宮,就不該……”

“本宮明白你的心思。”許持盈笑道,“隻要皇上得空,本宮就會幫你跟皇上說一說,看能不能讓你的親人進宮來看看你。”

“……”淑妃全沒料到事情會這樣順遂,望向許持盈的時候,滿臉喜悅,眼中卻已含了淚,“皇後娘娘這般大度……臣妾以往不曾儘心服侍,實在是罪……”

“罷了罷了。”許持盈連忙笑著擺手打斷她的話,“這本是人之常情,倒是本宮以往有所疏忽,不曾顧及這些。況且,事情未有定論,全在於皇上。如願以償之後,再向皇上謝恩也不遲。”

這種事,她不會居功。蕭仲麟那邊,她亦不會杜絕哪個嬪妃見到他的機會。橫豎都是取決於男子心意的事,他沒那份心,任誰都不能入他的眼,他要是想寵幸誰,誰都攔不住。

一是一二是二地對待彆人,何嘗不是對自己的一份寬容。

淑妃卻與許持盈的心思不同,尤其此刻,滿心都是要與親人小聚的欣喜,並且篤定隻要皇後開口,皇帝就會允準,由此,自然是滿心感激,反複道謝之後方離去。

甘藍服侍著許持盈更衣的時候,忍不住有些慨歎:“皇後娘娘,單說進宮這一點,還是有挺多不得已的。”

“那是自然。”許持盈由衷認同,“我們這些人不得已,你們又何嘗不是。對了,往後我得給你和甘藍安排一下,讓你們每個月都能回家三兩日。”

甘藍聞言大喜,即刻行禮謝恩。

許持盈啼笑皆非,伸手去扶甘藍,“今日這是什麼日子?左一個右一個的道謝。再來這麼幾出,我就要疑心自己夢裡被菩薩點撥過——竟似打心底要做個大善人。”

甘藍忍俊不禁,順勢起身,“瞧這話說的,您本來就是對事不對人的性子,心地再好不過了。”

許持盈莞爾而笑。

隨後,翟洪文來稟:“方才許府的人來請太醫,說是許夫人身子不舒坦,賀太醫去給許夫人診脈了。”

許持盈道:“等賀太醫回來的時候,去問問許夫人是怎麼回事。”

翟洪文稱是退下。

許持盈諷刺地笑了,“瞧瞧,昨日進宮,今日就不舒坦了。爹爹識得的大夫,哪一個的醫術都不輸於太醫。”母親這是跟她杠上了——你給我下不來台,我就給你沒臉。

“……”甘藍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真的,皇後說的是實情,而且許府請名醫一定比請太醫需要的時間短,府裡大爺大奶奶都不會舍近求遠,這樣看來,便是許夫人堅持請太醫了。

“上輩子我一定是作惡多端之輩。”許持盈對鏡審視著自己,緩緩綻放出一抹含義複雜的笑,“這輩子,除了看重的人,我也不會行善積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