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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擔心你自己的前程。

話說出去沒一個月,忠勤伯徇私舞弊、玩忽職守的罪名被監察禦史告發,在府中德行有失的大事小情也一並捅到了先帝跟前。

先帝不氣不惱,等確定許之煥與魏家諸事無關的時候,按律處置魏家:褫奪忠勤伯封號,削去官職,抄沒家產,搬離原魏府,自尋去處。

到如今,魏家還在京城,比起那些丟官罷職還賠上性命的人,不算什麼。可不管怎樣的人,都是到什麼地步再跟處境相仿的人比較——魏家作為許家的親家,臉已經丟儘了,至於嫁入許家多年的許夫人,感觸可想而知。

整治魏家的,不是許之煥,亦不是許家兄弟——蕭寶明曾著意命人查證過,完全可以確定,那次下狠手的是許持盈。但是,郗驍、郗明月事先都不知道這件事,想幫忙都沒機會,沈令言亦是這情形。

那麼,一個待字閨中的女孩子,哪裡來的人脈,整治得一個勳貴之家就此沒落?這才是讓蕭寶明每每想起就後怕、膽寒的事。這亦是她與太後如何都不希望許持盈進宮入主正宮的原因。

去年,她曾與郗明月談起這件事,郗明月隻是說你知道什麼?人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你知道多少?不把持盈惹毛了,她怎麼可能下狠手。

可不管怎樣,事情是鬨到了讓生身母親無法釋懷、原諒的地步,傷的是至親。但是,許持盈在意過麼?

從來沒有。

心狠至此的人,憑誰和她一比,怕是都要甘拜下風。

許持盈見蕭寶明神色怔怔的,不知道想什麼出了神,也不催促,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茶。

茶盞放回到桌案上的細微聲響驚動了蕭寶明,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神、失態,忙道:“臣妾說,如實稟明就是。”

許持盈頷首一笑,“且說來聽聽。”

蕭寶明小心翼翼地挪動一下`身形,借此緩解膝蓋久跪生出的酸痛發麻,“臣妾與駙馬這段姻緣,便是起因。

“皇後娘娘也知道,臣妾是先帝的長女,從小到大,一直寵愛有加。到了議婚的年紀,先帝格外謹慎,禮部謹慎篩選、呈上來的名單,先帝還是不放心,命影衛留心查證,隻為著讓臣妾嫁一個品行出眾的人。

“但是,在那年,臣妾就與趙習凜私底下兩情相悅了。臣妾如實稟明先帝,滿心以為先帝會爽快答應,可他還是有戒心,擔心趙習凜隻是遵從父命穩固趙家在朝堂的地位,才蓄意接近我。為此,讓沈令言下大力查趙習凜這個人——那時,先帝最相信的人就是她了。

“怎麼樣的人經得起影衛大力徹查?臣妾實在是害怕失去意中人,屢次三番去找沈令言,讓她網開一麵,成全臣妾一次。她隻回一句要公事公辦。

“臣妾無法,又去求著太後娘娘幫忙勸說她,太後娘娘根本不予理會——尋常人應該都看得出,太後娘娘與臣妾,母女情分本就淡薄。

“恨上太後和沈令言,就是那時候的事。

“後來,沈令言在先帝麵前說了趙習凜諸多不足之處,先帝不顧臣妾苦苦哀求,命禮部重新篩選幾個人。

“臣妾眼看著就要痛失意中人,索性……索性行不智之舉,豁出了自己的清白……

“事情到了那個地步,先帝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但是,在臣妾從速嫁入趙家之後,先帝便對我百般嫌棄,每次看著我的那個眼神……”

她想到了先帝那時候的眼神、表情,和以前每一次一樣,比當眾被掌摑還覺得羞恥。

不寒而栗。

她緩一緩神,繼續道:“成婚之後,臣妾不敢恨先帝,對太後的不滿,隻能深埋於心,能恨並能報複的,唯有沈令言。

“那時候的襄陽王,特彆疼愛臣妾,常與臣妾的公公、夫君相聚暢飲,無話不談。

“那個字據,襄陽王得手之後,反倒開始懷疑自己做錯了。男人麼,爭什麼的時候會不顧一切,眼看就要得手的時候反倒會懷疑是否值得。

“他是覺得不值得,還是對秦洛心中有愧,臣妾不清楚,隻知道他在那時便意興闌珊。

“可我終於等到了那個機會,能報複並且能長期拿捏沈令言的機會,怎麼可能錯失?

“出於這心思,我百般遊說,讓襄陽王把那個字據交給我保管。

“襄陽王病故之前,我看得出,不知何故,他後悔了,曾有幾次向我討還那張字據,說那是他此生做得最莫名其妙也最荒唐的事情,該儘早結束。但是……我不能還給他,那字據牽係著我是否能夠一雪前恥,更能給夫家帶來諸多便利之處。

“就這樣,我費儘心思說服了他,直到昨夜,字據都在我手裡。

“皇後娘娘,這件事,真的隻是臣妾的錯麼?我不能這麼看。我就是那種為了意中人不顧一切不擇手段的人,雖然不見得可取,但有多少人都與我一樣。他郗驍昨日不也是為了意中人不顧一切了麼?”

語畢,蕭寶明眼神懇切地凝望著許持盈。

許持盈的手輕撫著座椅光滑的扶手,從容對上蕭寶明的視線。

聽聞到的這一切,真不在她意料之中——她原來滿心以為是出於特彆肮臟的原由,可聽到現在,竟是勉強算得上合情合理。

但她就是覺著不對勁。

她手指輕輕彈跳著。

不對,就是不對。算算時間,沈令言那時候已經與郗驍生情——既然身在情場之中,怎麼會不體諒蕭寶明的一往情深?而且,假如趙習凜的不足之處是徇私枉法,先帝絕不會容著他。

那麼,問題是出在私德。

而蕭寶明方才根本就是在避重就輕。

許持盈微微一笑,“你剛才說,令言姐把趙習凜的諸多不足之處稟明先帝,都有哪些不足之處?告訴我。”蕭寶明張口欲言之時,她又漫不經心地提醒一句,“這是隨時可以對質的事情,你知道吧?”

“……”蕭寶明語塞,眼瞼垂下去,神色一時堅定,一時羞惱,一時又是悲憤交加。

饒是許持盈,也是看得一頭霧水。

第045章(更新)

蕭寶明掙紮良久, 終是低聲道:“趙習凜風流成性,做過一些糊塗事, 與我來往期間, 與家門內外幾個女子糾纏不清……”

許持盈頗覺好笑, “讓你豁出清白被先帝嫌棄的人, 可不就是糊塗到家了?”

“我當初的確是少不更事。”蕭寶明望向許持盈,“可是,多少女子不都是這樣過來的麼?認定自己能讓浪子回頭, 能成為他放在心尖兒上的人。到了自己鐘情的男子麵前, 如何卑微都心甘情願。宮裡宮外的女子,哪怕出身再高貴,終生都要與彆的女子爭奪夫君的寵愛。不說彆人,皇後娘娘也不能避免這種運道吧?”

許持盈笑意更濃, 頷首道:“也算有幾分道理。我隻是替先帝心寒,勞心勞力地要給你一樁好姻緣,你一點感激也無。”

蕭寶明不自覺地流露出幾許嘲諷, “天下烏鴉一般黑, 這世間有幾個癡情的男子?就算是看起來癡情不改的, 等他得到之後,也遲早會尋找新歡。”

“看起來,你這幾年過得不怎麼順心。”

“的確, 過得一直不如意。可那是我一門心思謀取的姻緣, 就算再難過,也隻有自己消受, 不能與任何人訴苦。”蕭寶明語氣倏然變得蕭瑟,“我也知道,當初是我鑽了牛角尖。可是……我明白得太晚了,明白過來的時候,很多事都無可挽回了。而且我有太後、寧王這樣的至親,趙習凜不足之處再多,也是我的夫君、我孩子的父親,我怎樣都要幫他們穩固地位。

“最重要的是,我那件上不得台麵的事,隻有先帝和沈令言知情,我不能不防範她留了憑據、公之於眾。萬一有那一日,我能用那張字據讓她三緘其口。

“到了這一兩年,沈令言又暗中搜集趙習凜在外斂財的罪證,那字據就又變成了我夫君的護身符。心裡就算對他再失望,那也終究是我這輩子唯一一個鐘情的男子。-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我是因為少不更事做了不少蠢事,一步錯,步步錯,但誰不是這樣過來的?”

一席話,透著無儘的自責,但這隻是在用很委婉地方式訴說不得已之處。

可是,蕭寶明這些也叫不得已?

許持盈眼神譏誚,“‘誰不是這樣過來的’,你倒是看得起自己。一萬人裡,能有幾個是你的同路人?你這都不是以德報怨,是恩將仇報。

“今日之前,我從沒聽影衛說起過趙習凜德行敗壞,更不曾聽到過你們那件醜事的風聲。

“令言姐這輩子都學不會你這種小人行徑。”

蕭寶明默認。

許持盈慢悠悠加一句:“但我跟她不同,我整治人,從不介意用什麼手段。”

蕭寶明臉上血色慢慢褪去。

許持盈目光灼灼地審視著蕭寶明,語氣篤定:“以往那些關乎我與攝政王的謠言,有你一份功勞。”

弄出那些謠言,會將沈令言傷得更深,甚至讓沈令言再不肯理會郗驍,被蕭寶明要挾的事,郗驍便再也沒有知曉的機會。蕭寶明不幫忙煽風點火才是見了鬼。

蕭寶明身形有些發抖了,“那是彆人的意思,我沒法子不幫忙……”

許持盈喚翟洪文:“傳趙夫人進宮。有不少事情,本宮要親自告訴她。”

蕭寶明這種人是很奇怪的:自己做賊心虛,總怕短處被外人知曉,但平時又特彆願意在人前戴著端莊得體純良高貴的麵具。

料想趙夫人應該跟兒媳婦一個德行。

既然如此,那就以牙還牙,撕碎她們虛偽至極的麵具。

“皇後娘娘,允哥兒的事情呢?”蕭寶明要絕望了,哀哀哭泣著道,“您怎樣發落都可以,隻要讓允哥兒與臣妾團聚,真的,皇後娘娘,您成全我好不好?臣妾求您了……”

“本宮不給攝政王出謀劃策,已是幫你。”許持盈冷眼相看,無動於衷,“定北侯夫婦那樣的祖父母,你與趙習凜這樣的雙親,允哥兒離遠一些,未嘗不是他的福氣。”

“臣妾就算罪過再大,也不該與親骨肉失散。”蕭寶明淚眼模糊地望著許持盈,“母子分離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啊,皇後娘娘為何不能體諒?”

“體諒?”許持盈輕一拂袖,“你可體諒過彆人?”

蕭寶明怨毒地望著許持盈,終究是不敢反唇相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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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夫人進宮之後,許持盈把太後請回正殿,神色無害地看著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