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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地旋上酒壺蓋子,旋緊,收起來,“嗯?”

“我是真的不知道,還請表哥明示。”

郗驍眼神已是暴躁異常,語氣卻更為平和,“與先父相關的字據。”

“你是說——”蕭寶明壓低聲音,“那件事麼?你又何苦知道呢?是那賤人不知廉恥……”

她的話沒說完,郗驍一巴掌抽了過去。

蕭寶明的呻’%e5%90%9f未及出口,身形便飛到了一丈開外的院中青磚地上。她覺得眼前一陣昏黑,耳朵裡轟鳴聲不止。

郗驍緩步走下台階,一腳踏在她心口。

不被氣急了,如今這地位的郗驍,絕不會親自出手發落人,更不會出手掌摑女人。

片刻間,他周身被懾人的寒意籠罩,分明是起了殺心。

趙鶴與趙習凜清清楚楚看到了這一幕,迅速躥升的怒意很快被怯意取代。躊躇片刻,竟是不敢上前。

鮮血從蕭寶明的鼻子、嘴巴裡湧出,很狼狽。她從沒這樣狼狽過,在此刻卻是一點兒羞憤怒意都沒有——對上郗驍那滿含殺氣的眸子的時候,襲上她心頭的,隻有恐懼。

郗驍喚姚烈:“趙家人既然來了,就請到地牢去喝杯茶。哪個不老實,隻管動酷刑。我要親自訊問長公主。”

姚烈高聲稱是。

第040章(雙更)

040 風雨(下)

趙家三個人被迅速帶離, 院落恢複靜謐。

郗驍腳上用力。

蕭寶明骨骼生疼, 心口悶得厲害。

“字據在哪兒?”郗驍問道。

“你先放了允哥兒。”蕭寶明吃力地道, “放了我的孩子, 我才會告訴你。”

郗驍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 越看眼神越是嫌惡, 末了, 唇角上揚成冷酷的弧度,“真是。還有你的孩子在手裡, 為何要臟了自己的手腳?”

真是氣瘋了,也氣糊塗了。

他收回腳, 退後一步, 喚侍衛洪杉, “找個王府最高的地方, 把那孽障放上去。長公主不招, 就把孩子扔下來,摔不死你就去跳崖。”

“是。”

“郗驍!”

洪杉與蕭寶明同時出聲, 前者隻是領命的平靜語氣, 後者則是語聲淒厲。

“不滿意?”郗驍劍眉一挑,“那我就親自動手,刀劍弓箭你選一樣, 我保那孽障沒明白怎麼回事就去見閻王。”

“你還是不是人?允哥兒才三歲!”蕭寶明掙紮著站起身來,“你氣不順就衝我來,拿孩子要挾我算什麼本事!?”

郗驍背在背後的手微動,又想抽她了。但是, 她不配,不配他一而再地親自動手。“除掉一個畜生生下的孽障,比起我的罪孽,實在是微不足道。”

他望向洪杉,“愣著做什麼?等死呢?”

洪杉連忙拱手告罪,繼而拔腿就走。

蕭寶明心急如焚,沒等洪杉走遠便急切地道:“我說,我說!彆折騰孩子!”

“在哪兒?”郗驍睨著她。

蕭寶明略一遲疑,道:“在我書房的暗格裡。”

“真的?”郗驍審視著她的神色,“彆耍花招。如果找不到,我也就不找了,橫豎也沒什麼用了。但是,你的孩子還是會死在你麵前,而你,我會把你戳瞎、弄啞、挑斷手筋腳筋,扔到最下等的妓|院。”他眯了眯黑沉沉的眸子,“信麼?試試?”

蕭寶明死死地咬了咬唇,瞪著他,“郗驍,你真的瘋了不成!?”言語是在指責,情緒卻隻有恐懼。

洪杉適時地請示:“王爺,屬下帶人去趙府,搜查長公主的書房?”

“你說。”郗驍問蕭寶明。

“……”蕭寶明定定地看著他,眼中交織著掙紮、恐懼之色,在他頷首張口欲言之時,匆忙道,“沒有,那兒沒有。字據我一直貼身帶著。”

郗驍扯出一抹笑,取出酒壺,轉身踱步到院落東側的石幾,高大的身形略顯慵懶地坐到石幾上,腳蹬在石凳上。

蕭寶明驚疑不定地望著他。

喝了兩口酒之後,郗驍望向洪杉:“去找幾個婆子服侍她,從頭到腳從外到裡搜身。拎走吧,找到了再來見我,找不到就照我方才說的,把他們母子處置停當。”

“是!”

蕭寶明氣得渾身發抖,“郗驍!我是當朝長公主,你怎麼能這樣羞辱我!?你要字據,我拿給你就是了,何苦故意用下作的法子……”

洪杉哪裡敢讓她再說下去,上前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郗驍道:“此刻起,她說一個字,就給她一耳刮子。往死裡打。”

洪杉恭聲稱是。

·

已是更深露重。

郗驍反反複複地按著額頭、眉心,在院中如困獸一般來回踱步。

終於,適度的烈酒,讓他自暴怒到麻木,再到偶爾一刻的平靜。

平靜時,往事浮上心頭。

與令言相識、生情前後,他先後在京城及周邊軍營任武職。他是生性好戰之人,沒戰事的時候,便特彆懶散、懈怠,隻要有機會、想得出請假的理由,便會回到家中閒散度日。為此,雙親總是罵他不務正業,說郗家怎麼會出了這麼個戀家的貨色。

總被訓斥絮叨,有時會不耐煩,便自己置辦了兩所彆院,偶爾回京時並不知會雙親——那一次,就是這種情形,回京時隻知會了令言,讓她幾時得空就去彆院找他,他回軍營之前都不會出門,隻在家觀摩兵書布陣圖。

那一晚,令言身負重傷,卻沒找太醫、大夫療傷,甚至沒讓她的姐妹幫忙包紮,徑自去彆院找他。

他看到麵色蒼白如紙的她,心肝兒都顫了起來,吼著姚烈去請太醫,自己試著親手給她止血、包紮。

她傷在背部,很重的刀傷,長長的傷口皮肉外翻,鮮紅腥甜的血液沒完沒了地湧出。

給她撒止血粉的時候,他的手直抖。

那是他第一次領略到入骨的恐懼。

烽火狼煙中的殺戮、傷亡,因為自幼有父輩的耳濡目染,在袍澤弟兄受傷喪命時,雖然心痛難過,卻能在一段時日後釋懷。那是熱血兒郎的選擇,選擇了報國殺敵,便是選擇賭上了性命。彆人在經曆的,他也在經曆。彆人會受傷甚至陣亡,他也可能會傷會死。

曾一度以為自己是天生冷血的人,在麵對她的時候,在麵對可能失去她的情形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不是。

真不是。

那是兩碼事。

在麵對她的時候,他脆弱且懦弱——那麼怕,怕的牙關都在抖,怕的手腳冰涼。

那晚是如何熬過去的,他記不清了,隻記得特彆留意她燙熱的額頭、冰涼的小手,想給她退燒,又想溫暖她。

她到第二日下午才清醒過來。

她一醒,他就炸了,恨恨地看著她,恨恨地數落她。

她就笑,說彆這樣,我現在膽兒小,受不住。◢思◢兔◢網◢

他一聽就消停了,卻還是氣她不分輕重緩急——受傷了最該做的,是趕緊止血包紮,跑來找他算是怎麼回事?那麼重的傷勢,耽誤一刻,便是多擔負幾分凶險。

她碰了碰他的手,說阿驍,我隻是以為自己可以死了,真沒多想,就來找你了。就算是死,我也應該死在你眼前,對你有個交代。

他聽了,比被人捅了一刀還難受,眼睛酸澀得厲害。

他側躺在她身邊,輕輕地摟著她,說令言,咱不這樣兒行麼?大白天的你跟我說什麼鬼話?我給你算過命了,你得跟我一起死——等到活膩了,並排躺一起,壽終正寢,讓兒孫辦老喜喪。記著,咱倆是這個命數。

她被引得笑了,隨後,眼角閃爍出晶瑩水光。

他品著她的話,問她:“剛才你那是什麼話?什麼叫可以死了?真喪氣。”

“就是喪氣的命。”她語聲悶悶的,“活著也得不著好,要是哢嚓一下死了,也就解脫了。”

“昨晚皇上又交給你什麼差事了?他怎麼那麼能造孽呢?”她受累受傷的時候,他說起皇帝就沒好話,“這才剛好多久啊?又開始折騰人,也不怕折壽。有本事就自己玩兒命去,再有下次,我可真要替你去辭官了。”

“沒。不是。”她立刻解釋,“你彆什麼事兒都往皇上身上找補,昨晚是做了個私活兒,大意了。不方便跟你說。”

他雖然好奇,但也知道她的性子和諸多不得已之處,便忍下滿腹的火氣,不知是第多少次磨煩她:“等你傷好了,就把咱們倆的事兒告訴你師父吧,我到時候也告訴爹娘,今年年底我們成親。”

“再給我一點兒時間。”她說。

“你這一點兒是多大一點兒?”他打趣她,“你一說這種話,我就心裡打鼓,是不是根本沒瞧上我啊?”

“不是。”她唇角噙著脆弱而絕美的笑,“如果你連我現在這個樣子都瞧得上,我自然願意高攀。”

他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那就是說,你願意嫁我?”

“我隻願意嫁給你。”她強調,“隻要可以嫁,我隻願嫁給你。”

他喜不自勝。

“如果不能嫁,那就是我們有緣無分。”她有些傷感地看著他,“阿驍,不管怎樣,你都彆怪我。好不好?”

“好。”他隻顧著高興,摟了摟她,“我怎麼會舍得怪你?大不了就是多等幾年,放心,就算一輩子,我都等得起。”

在今日之前,想到那一晚彼此的言語,他願意回顧、怨恨的,隻有她那句“我隻願意嫁給你”。

此刻細細追憶,他記起那晚之後,聽沈輕揚提過陸乾告假一個月的事。不出所料,她所謂的私活兒,是去刺殺陸乾,結果兩敗俱傷。

是了,就是這樣——沒過多久,父親忽然病倒,卻隻在後花園的書房院靜養,連母親、明月和他都不準前去探望。

父親即將痊愈的時候,終於肯讓他去請安。

猶記得父親忽然蒼老、憔悴了幾分,他心酸難忍,卻不知如何訴諸於口。

父親笑著拍拍他的肩,說:“沒事了,彆擔心。隻是,這些日子臥床時間久了,便想著要是沒見到你成親便撒手離世,還真是心有不甘。”

他連忙笑道:“您正值盛年,怎麼說起這種話來?”

父親卻不肯轉移話題,給了他幾個人選,說都是深思熟慮之後適宜結親的門第,讓他選一個。

他索性直言,說自己已經有了意中人,但不在父親給的人選之中。

父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