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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出身、地位,眼下朝廷沒有戰事了,你卻還是如何都不肯娶妻。這到底該怪有心人妄加揣測,還是該怪你不知輕重?”

郗驍氣定神閒,“不娶妻而已,觸犯了哪條律例?”

太後加重語氣:“可你是郗家頂門立戶之人,就該為家族開枝散葉,總這樣下去怎麼成?!”

“過兩年再說。”郗驍淡淡地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也罷了。”太後無力地歎息一聲,“你的婚事,我再等等。”

“這就對了。”郗驍問道,“還有何事?”

“還有寧王的婚事,你……”太後剛要說出自己的打算,郗驍已經擺手道:“對寧王這個人,我隻想把他打成殘廢,看著您的情麵,一直強忍著沒出手。”若非是表兄弟的關係,那個混帳東西早就沒命了。

語畢,他站起身來,舉步向外,“我走了。沒事彆總喚我進宮。這是皇上的後宮,不是郗家的府邸,總讓我整日裡進進出出算是怎麼回事?”非常不耐煩的樣子。

太後怒聲喝道:“你給我站住!”這個侄子,簡直是天生氣死人不償命的性情。上次就把她氣得失態,摔碎了茶盞,這一次,則把她氣得心裡直哆嗦。

郗驍籲出一口氣,止步回眸。

太後緩了好一陣,才能語氣如常地說話:“眼下皇上是什麼樣子,不需我多說了吧?他稱病到底因何而起,你到如今也不知道吧?”

郗驍不說話。

“他如果不是遭了人的毒手,吃了天大的虧,何至於有這樣大的轉變?”太後道,“這也就罷了。可你看他最近行事,分明是把這筆賬算到了我或是寧王頭上。我倒是無妨,橫豎都要老死在深宮,如何度日都一樣。可寧王呢?寧王要是處境艱辛,你能不被牽連?當今皇上與當朝宰相聯手算計,奪你的兵權還不是早晚的事?”

郗驍冷眼睨著太後,“我如今這個處境,拜誰所賜?”

“我在跟你說生死攸關的大事,你卻想與我清算舊賬?”

“不敢。”郗驍彎唇冷笑,“我就是要跟您說說生死攸關的大事。前兩年算過幾卦,卦象一樣,我就是不得善終的命。您想聽,我說就是。”

太後身形微微前傾,神色半是期待半是忐忑。

“皇上有成為明君的資質,他就算是處以我極刑,我也認;若是注定是個昏君,那我隻能做郗家不孝的子孫,做謀逆篡權的佞臣。”郗驍說著話,轉回到太後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但是,這些與您和寧王無關。明白沒有?”

太後嘴角翕翕。

郗驍語氣低低的,柔柔的,言辭卻分外刺心:“姑母,如果我連造反的膽子都有,為何還要扶持彆人?況且,皇上是不懂事、常犯渾,你的兒子卻是卑鄙下流。萬一我落得個千刀萬剮的下場,你們也會跟著獲罪。早作打算,離我和明月越遠越好。日後,我不會再來。”

太後身形一震,鐵青著臉揚起手來。

郗驍唇畔逸出溫柔的笑意,後退一步,轉身闊步離開。

太後望著微微晃動的珠簾,臉色變幻不定。過了好一陣子,她情緒恢複平靜,唇角慢慢上揚,逸出殘酷的笑容。

這就是她的侄子。翅膀硬了,不再服從她的支配,並且打心底鄙視她的兒子。

心腸何等冷硬。

過度的驚怒之後,她心神反而出奇的冷靜下來。

蕭仲麟所謂的生病,必是遭了宮裡的人的暗算,不管是否與寧王有關,都會讓寧王卷入這場是非。

兒子再不成器,也是她此生唯一的指望。她不能坐視他陷入天大的凶險。

不管他有沒有做過,她都隻能幫他脫險。彆無選擇。

眼下,她需要的隻是一個確鑿的答案,如此才能妥善布置下去。

午後,太後駕臨乾清宮,提出要去寧王府探病。

蕭仲麟略一思忖,道:“命人把寧王送進宮中。”太後沒有隨意離開宮廷的道理,而且,人在宮裡憋壞,總比到外麵出幺蛾子要好。

不管怎樣,能見到兒子就行。太後笑著說好,當即回了慈寧宮。

此刻,許持盈坐在水榭中觀賞風景。這隻是個借口,她是想見見沈令言。

以前沈令言一直把她當小孩兒,闊彆幾個月,再相見已是君臣之彆,且會在宮裡時常見麵。

她心裡倒並不覺得彆扭。沈令言那樣的女子,她特彆欽佩,情分算不上深厚,但是打心底盼著對方過得好。

坐了一刻鐘左右,沈令言窈窕的身影出現在她視野。

沈令言平時的穿戴與尋常影衛一樣,玄色深衣,衣緣用銀色鑲滾,長發如男子一般束在頭頂。她吩咐了隨行的影衛兩句,腳步輕盈地進到水榭,躬身行禮,“微臣拜見皇後娘娘,問皇後娘娘安。”

“快平身。”許持盈抬了抬手,隨即站起身來,走到岸邊。

沈令言隨著走過去。甘藍等人留在原地不動。

許持盈這才細細地打量沈令言。離京半年,沈令言毫無變化,固然是因為過於平靜的神色所致,但是容顏也如離開之前,膚色仍然瑩潤如玉,眉宇間不見一絲長途跋涉的疲憊。

“是真的出門遊山玩水了?”她問道。

沈令言頷首,眼裡有了笑意,“回皇後娘娘,是真的。路上遇見過一些故人、仇人,絕非謊言。”與許持盈說話,她做不到寡言少語。

許持盈連連搖頭,“真是奇了,跟你與我們道辭那日一般無二,是不是曉得什麼駐顏術啊?”

沈令言眼中笑意更濃,語氣愉悅:“皇後娘娘說笑了。”

許持盈蹙眉抱怨:“彆一口一個皇後娘娘,我不愛聽。”

沈令言頷首,“那我今日少說幾次。”

“剛回來就進宮當差,會不會太累?”

“不會。皇上交給我兩個很重要的差事。”沈令言把蕭仲麟的吩咐如實相告。

一天之中,許持盈第二次意外了,“除了查那件事,還要保護我?”

沈令言篤定地點頭,“這種事可開不得玩笑。”

許持盈欲言又止,笑了,“那我心裡更踏實了。”

“那位爺,算是脫胎換骨了吧?”沈令言百思不得其解,“你怎麼把他改造成這樣的?”早間在禦書房,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沒讓情緒外露。

許持盈笑出聲來,“太瞧得起我了。他是吃了太大的悶虧的緣故。”憑誰怎麼想,也隻有這一個解釋。

“也對。”

“你這是要去何處?沒耽誤你吧?”

“耽誤了。”沈令言彎了彎唇,“離開的日子太久,得抓緊踩踩點兒,看看各處有無變化。之後要去皇上出事的地方轉轉。”

“那你快去吧。”許持盈忙道,“得空了我們再說話。”

“嗯。”沈令言沒跟她客氣,行禮之後,快步離開水榭。

儘快上手,她才能確保許持盈的安全。皇上難得倚重影衛,她就算是為了許持盈,也不能辜負。

這樣的局麵,是她以前夢寐以求的。除了手下,她隻與郗明月、許持盈來往,很投緣。她被重用,能幫她們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去年的形勢,影衛分明成了礙太後、皇上眼的擺設,她心灰意冷,覺得帝後大婚之後,她不但幫不了許持盈,而且很可能成為累贅,索性識趣地離開,做好了過個一年半載就辭官的準備。

許持盈回身落座,喚甘藍、木香到跟前,悄聲吩咐了一番。

兩個丫頭凝神聆聽,正色點頭,服侍著許持盈回到乾清宮之後,便回了坤寧宮,依照許持盈的吩咐安排下去。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在 線 閱 讀 網 友 整 理 上 傳

再過幾日,宮裡就真的熱鬨起來了。

·

許持盈捧著親手沏的一盞茶走進禦書房,送到蕭仲麟手邊。

宮人已經了解蕭仲麟現在的習慣,不等吩咐,便悄然退出。

蕭仲麟放下手裡的卷宗,喝了一口茶,滿意地頷首,“這茶不錯。”

許持盈柔聲道:“要少喝。”他每日服藥,其實不喝茶最好,但他不喝甜的,更不愛喝白水。這一點,隻能由著他。

“看起來心情不錯。”蕭仲麟跟她開玩笑,“去禦花園撿到寶了不成?”

“算是吧。”許持盈笑道,“遇見了沈指揮使,很高興。”

“怪不得。”蕭仲麟指一指硯台,“趁著你高興,給你找點兒事情。”他總覺得她平日耗費力氣的事情太少,運動量約等於零,就收起了憐香惜玉的心思,沒事就給她安排下廚、磨墨的小差使。

“好啊。”許持盈爽快應允,站到他身側磨墨,“寧王進宮了沒有?”

“已經到了。”蕭仲麟想了想,“估摸著得天黑才能走。”

“這樣說來,你大約知道他們為何要碰頭?”

“這不難猜吧?太後前腳喚攝政王進宮,後腳又見寧王,一定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要跟寧王當麵細說。”停了停,他蹙眉道,“我就不能主動給他們點兒苦頭吃麼?”總是要等著母子兩個惹出事來,他才能趁機給他們添堵。沒意思。

許持盈輕笑道:“這就要看你了。”

看他有什麼用?他隻能預感到母子兩個對自己居心叵測,卻不知道他們真正的軟肋。大男人,總不能主動找太後的麻煩,想想都覺得丟人。

忽然間,他腦海中靈光一閃,麵帶欣喜地看向她,卻是剛一張口就把話咽了回去。

許持盈不明所以,“怎麼了?”

“……我想到了一個人,她興許知道寧王一些事。用她的家族換取幾句實話,她應該不會拒絕。”

“你說的是符氏?”許持盈猜測道。

“對。”蕭仲麟拍了拍案頭一份奏折,“符家大罪沒有,小罪名一堆,從輕發落、嚴懲都可以。”

許持盈催促道:“那還不快派人去訊問她?”

“嗯。”蕭仲麟揚聲喚卓永進來,吩咐下去。

卓永領命而去,派自己的心腹從速趕去符錦所在的落霞庵,逗留一段時日,見機行事。知道符錦藏身之處的人,隻有蕭仲麟和乾清宮一些太監。

當然,太後、寧王有沒有命人追蹤,是不是已經知曉符錦身在何處,蕭仲麟不敢斷言。

符錦不可能輕易說出實情,要觀望一段時日。倒也好說,等符家的男丁在刑部大牢住上一段時日,經受幾次刑訊,符錦應該就會鬆口,抖落點兒有用的事情。

有了開頭,就不用愁了,早晚會走到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