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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她呢?時至今日,除了他搶被子、不穿寢衣睡覺的壞習慣,她完全不了解他。

長此以往,相處的時日裡,豈不就是狐狸捉兔子的情形?

她最喜歡狐狸捉兔子的情形,前提是自己做勝券在握的狐狸,到了如今的他跟前,卻眼看著要變成傻乎乎的兔子。

這落差未免太大。

許持盈煩躁地抬手撓了撓額頭。

不能怪太後這麼恨他,真挺招人恨的。她沒好氣地腹誹著。

·

許夫人回到相府內宅,高一腳低一腳地進到外書房。

許之煥正在指點次子許明的八股文。皇帝都不上朝,他平日樂得忙裡偷閒,得空就留在家裡,指點兩個嫡子的學問。

許明見母親進門來,連忙笑著上前行禮,卻見她麵色灰敗,眼神委屈又憤怒,“您這是……皇後娘娘發落您了麼?”

許之煥看了妻子一眼,沒說話,繼續尋找次子文章裡的紕漏。

“你這個小烏鴉嘴。”許夫人抬手戳了戳許明的眉心,“打心底不盼著我有好日子過,是不是?”神色依然非常不快,語氣卻分外慈愛。

“哪兒能啊。”許明賠著笑,扶著許夫人到三圍羅漢床上落座,又從小廝手裡接過一盞茶,末了擺手遣了下人,語氣隨意起來,“說說吧,您把小妹怎麼著了?”這麼多年了,他眼裡的妹妹隻有一母同胞的持盈一個,私底下說話都是喚許持盈小妹。妹妹的性子,他和大哥最了解,不被母親惹惱了,絕不會給母親難堪。

“我把她怎麼著了?你怎麼問出口的?”許夫人氣得挑了挑眉,認真地抱怨起來,“我的意思是讓她開恩,恢複幼澄的容貌,可她呢?說幼澄日後就是那個德行了,隨後就跟我擺起皇後的譜來,讓我下次進宮的時候,先接受甘藍的盤問,甘藍覺得能見才稟明她。這幸虧是沒外人在場,但凡有外人,丞相府的臉麵往哪兒擱?”

“這就言重了。”許明笑道,“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小妹護著您還來不及。”

許之煥輕咳一聲,道:“幼澄的臉已經毀了,日後你不需再記掛。”

“啊?”許夫人臉色轉為蒼白,“這話是怎麼說的?我出門的時候,她不是說劉大夫找到幫她恢複容貌的法子了麼?為這個,還特地叮囑我,不需與持盈說起她的病情。”劉大夫是許幼澄最信任的大夫,近年來不舒坦的時候,都是先做樣子請太醫把脈開方子,隨後就照著劉大夫的方子調養。

許之煥毫無情緒地道:“起初的確如此,隻是,劉大夫的法子不當,她的臉徹底毀了。”

“……”許夫人狐疑地審視著父子兩個。幼澄的臉已經毀了,他們怎麼還有心思在這兒談論學問?這件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許明娓娓解釋道:“劉大夫說,幼澄的容顏顯得平白蒼老了十歲,是因有人在她臉上塗了一層來自西域的樹木汁液,隻要在日頭西斜時分,用混了漆的水清洗,便可恢複如初。您回來之前,幼澄照著劉大夫的吩咐淨麵……臉不但沒好,反而徹底毀了,就像是生了疥瘡一般……”說到這兒,他嫌惡地蹙了蹙眉。

“那該怎麼辦呢?”許夫人焦慮地望向許之煥。

“能怎麼辦?她自己找的大夫,自己願意上當,我防不勝防。”許之煥漠然道,“我已吩咐過大兒媳、臨安,明日派人送幼澄到西山彆院常住,不需再回來。隻當她已出嫁又守寡,許家管她餘生的衣食起居。”

許夫人並沒因此放鬆半分,“可是,跟外人怎麼說才好?”

“那些你不要管,大兒媳知道怎麼應承外人。”許之煥語聲恢複了慣有的溫和,“明日你去寺裡上香,隻管安心小住幾日。聞鐘聲,煩惱輕。”

“也好。”許夫人過了片刻,反應過來,“那麼,日後就要由大兒媳主持中饋了?”

許家大奶奶是去年秋日嫁進相府。年初,許夫人讓她主持中饋,她如何都不肯,說要再悉心學學為人處事之道。態度實在誠懇,許夫人自然不能勉強。

許之煥頷首,“沒錯。這件事,我幫你們婆媳兩個做主了。日後你隻管安心享清福。”

“哦……也好。”隻說中饋一事,許夫人是有些放下負擔的解脫,偏生還有幼澄引起的那些事,讓她心裡五味雜陳。

“皇後吩咐甘藍的那些話屬實?”許之煥問道。

許夫人剛壓下去的火氣又到了心頭,“那還有假麼?我還能編排她這種事不成?”

“我說過了,皇後不再是你的長女,是母儀天下之人。”許之煥眼神嚴厲地看著她,語氣亦是,“你私底下總是這樣不成體統,無妨。隻是,在外人麵前也有口無心的話,豈不是要害得許家滿門都因你獲罪?!”

許夫人嚇得即刻站起身來,囁嚅地連連稱是。

“回內宅吧。”許之煥擺一擺手,隨後喚許明到跟前,“過來。你這哪有個做學問的樣子?這般的粗心大意,字跡也是,越來越潦草……”認認真真地教訓起兒子來。

許明連連認錯,眼角餘光則瞥向茫然離去的母親,在心裡歎了口氣。

母親怕是到這會兒都沒意識到,父親已經對她和許幼澄動怒。

撇開持盈的話,父親很寵愛母親和許幼澄。但是,兩個人但凡與持盈起了衝突,父親絕對會無條件地站在持盈那邊。

父親對持盈的寵愛到了骨子裡,並且再確定不過:長女值得他付出心血、一世寵溺。正如他與大哥對持盈的態度。

可恨的是,父子三個不能阻斷持盈嫁入皇室的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最疼愛的女孩滿心不情願卻還要麵帶微笑地嫁入皇室。

想到這兒,許明心頭抽痛,抬眼望著父親,小心翼翼地問道:“爹,持盈如今過得好不好?”

許之煥的語聲被打斷,先是蹙眉,繼而牽了牽唇,頷首道:“過得去。上次甘藍過來傳話的時候,順道帶了一封信過來,是持盈報平安的家書,說皇上現在長進許多,讓我們不要擔心,耐心觀望。但願不是為了讓我們心裡好受些。”

許明緩緩地點一點頭,“對,但願如此。”

許之煥不願意說這種就算討論七天七夜都沒定論的話題,因而話鋒一轉:“你大哥在翰林院,家裡的事情,你要多留意,幫襯你大嫂一些。那些個不安分的人,一旦發現端倪,從重懲戒。”

不是他心狠。

持盈是為家族豁出自己的前程、安危嫁入皇室。如果蕭仲麟沒有轉變,她現在定是站在刀尖上度日。

最疼愛的女兒,往後禍福難料。一想到這一點,他就心如刀割。

那麼,還有什麼人或事是他豁不出去的?

許明自是明白父親的用意,正色稱是。

他忘不了,持盈出嫁前夕,父親當麵詢問她:要不要換一條路?

持盈搖頭,笑著說用不著。

父親說你彆考慮我們,我還是那句話,你諸事遂心最要緊,彆的真是不需你顧忌。

持盈就說我要當這個皇後,我也不信嫁過去就要在水深火熱裡掙紮多年,爹爹,您相信我。

父親再也說不出話,特彆難過地看著持盈。

後來,持盈受不住了,握著父親的手說您彆這樣,我受不了。淚如雨下。

那一日,是第一次,他看到小妹在人前哭泣,亦是第一次,看到父親落淚。

父親和小妹都想過法子要將婚事作罷:符氏一事給持盈的羞辱實在是太大。所以持盈稱病,所以父親推波助瀾地幫皇帝延緩、辭掉婚事。

偏生皇帝行事沒個章法,饒是父親,也沒辦法讓他的說辭順理成章。

……

許明搖一搖頭,強行阻止自己再回顧往昔種種。

隻要細想,他就恨不得把皇帝亂刃分屍。

·

到了用膳的時辰,甘藍、木香帶著四菜一湯,隨許持盈離開坤寧宮的小廚房,返回到乾清宮。

兩個丫頭都是神清氣爽。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下午,皇帝賞了皇後十二件價值連城的首飾,八樣或華美或彆致的擺件兒,除此之外,還有一架雙麵繡屏風、一架山水小掛屏、滿滿一匣子成色最佳的東珠、最好的綾羅綢緞各一百匹。

除了來自內務府的綾羅綢緞,都是皇帝私底下賞賜皇後的——不需過名錄的物件兒,便可歸在皇後名下,隨意支配。

得到這樣的殊榮,正宮每個人都是打心底有了底氣。

至於她們兩個隨行去乾清宮,則是皇帝又派文鴛來傳話:皇後再去乾清宮侍疾的時候,儘管帶上陪嫁的宮女。

這應該是擔心皇後在那邊不習慣吧?一定是。

許持盈心情也不錯。

先前隻當是小打小鬨,卻沒料到,那廝動了真格的,賞賜頗豐。

她從小就很喜歡打扮,鐘愛名貴的珠寶、華美的衣料,喜歡在裝扮上花心思,力求華美、彆致兼具。進宮之後,情緒影響,便一切從簡。今日看到那麼多的首飾、衣料,愛美之心複蘇,一麵賞看,一麵已經開始盤算如何物儘其用。

這才是她習慣的日子:有煩惱,但是樂趣相伴。

走進乾清宮,文鴛殷勤地笑著迎上來,低聲告訴許持盈:“方才攝政王奉旨進宮,皇上與他商議一些事情,剛走。皇上說了,晚間在禦書房用膳。”

許持盈感激地一笑,轉頭示意甘藍。

甘藍笑盈盈地到文鴛跟前行禮,繼而攜了文鴛的手,說笑著走去彆處,期間把一個荷包塞到文鴛手裡。

宮裡規矩大,誰跟誰都要禮尚往來。

不論文鴛還是卓永,時不時就會透漏些消息給皇後,自是不能虧待。

許持盈從木香手裡接過食盒,款步走進禦書房。

蕭仲麟洗漱過,重新換了身衣服,轉回來的時候,瞧見一襲淡雅紫色的小妻子,唇角上揚成愉悅的弧度。

一如上次,許持盈親自擺飯。

蕭仲麟擺手遣了服侍在一旁的宮人,從她身後抱了抱她,“想我沒有?”

“……”許持盈無語,皺了皺眉。這話說的,好像他們情分很深似的。

“小沒良心的。”蕭仲麟告訴自己要習慣自討沒趣的情形,“我可是想你了。”

許持盈連鼻子都皺起來了。

蕭仲麟笑著摟過她,在她麵頰上親了一口。

人美,連生氣的樣子都特彆美,而且有趣至極。

蕭仲麟落座後,饒有興致地看她擺飯。

許持盈看了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