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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不曾被困在這鏡中,一定會親自為你澄清此事,絕不用其他人來幫忙。”

被劃入“其他人”行列的越青峰被賀潺這一句話弄得極為不悅,他如何便又變成了其他人了?他費儘心思做好此事,不就是因為賀潺想他如此去做麼?

越青峰冷著臉一言不發,賀潺並未覺察,反倒是繼續與顧淵往下說道:“顧少莊主你且放心,掌門師兄所說的話也是極有份量的,他說你不是尹千麵,那至少便會有七八成人相信你不是尹千麵。”

越青峰畢竟在那仙魔榜上的排行極為靠前,又是一觀之主,極少摻合正邪相鬥之事,他行事中肯,也算得上是個稱得上是德高望重的人,越青峰說的話,的確會有不少人去相信。

越青峰稍一挑眉,覺得賀潺這一句話說得還算是中聽。

“隻可惜先前顧少莊主你為了黎穆鬨了魏山的宴席,自稱是尹千麵,而黎穆又殺了人。”賀潺歎一口氣,又往下說,“我擔心若讓其餘人知道你並非是尹千麵,反而會為你惹來禍端,便隻讓掌門師兄告訴了令堂與令妹。”

顧淵已是十分感激,他想其餘人怎麼看都無所謂,隻要母親與妹妹相信他便好了,可他除了一句謝謝,其餘更多的話卻是不知如何表達了。越青峰對他這一句謝謝並不在意,他反而是看著黎穆,那目光中頗有些深意。

“賀師弟說你有一把劍,而你被那劍所控。”越青峰說道,“所以你殺了人?”

這問題太過突兀,黎穆一時不知要怎麼回答,越青峰如此一說,他便想起那時滿地的屍體與血泊,想起潛藏在心底縈繞而揮之不去的那一股暴虐之感。他不願想起自己曾為其風劍所控,傻乎乎地受了尹千麵的欺騙,用這一雙手殺了那麼多人。

他想起時覺得痛苦,便本能著去逃避這些問題,越青峰問了,他也不懂得回答,不知所措回首去望顧淵,像是希望顧淵為他去回答這個問題。

顧淵見他如此神色,難免有些不忍,便開口與越青峰說:“那把劍中有煞氣,黎穆實在製不住它……”

“劍隻是器物。”越青峰冷冷說道,“傷人的是用它的人,不是劍。”

顧淵一怔,不由蹙眉說道:“劍中煞氣引導他去殺人,這絕非是他本意。”

越青峰看著他:“若他心中本無此意,那把劍就隻會是一件死物。”

顧淵對越青峰的這句話並不認同,他始終覺得那把劍是邪物,若那隻是一把普通的劍,黎穆拿起來,是絕不會去殺人的——

他忽而意識到,若那隻是一把普通的劍,黎穆依舊也會拿著那把劍去複仇,他是真心想要去殺了魏山的,其餘賓客的死應當怪罪他嗎?他想殺了魏山的妻兒,他是不是也曾對他們動過殺意?

顧淵忽而覺得,越青峰所說的話或許真的有些道理。

那把劍並非是憑空杜撰出無限怨毒與殺意,它隻是將黎穆心中所想的一切放大。黎穆恨著那些人,甚至想要他們死去。這本來隻是一個潛藏在心中不可能會去實現的想法,那把劍卻將這想法放大了,它讓黎穆真的舉起了劍,真的殺了那些人。可這並非完全是它的過錯,黎穆絕不能漂漂亮亮地將所有罪過都往那劍上一推,然後說:我沒有錯,我隻是被蠱惑了。

可越青峰說這些話的目的是什麼?顧淵皺眉看著越青峰,他想越青峰絕非是隨意說出這些話來指責他們,越青峰實在不像是會去關心這些事的人。

黎穆大約也想明白了越青峰這句話的意思,他細細想著這一句話,想要明白越青峰說出這一句話的意思。

“你本不該為劍所控。”越青峰又接著往下說道,“脆弱的是你的心性,你怨不得這把劍。”

顧淵不由稍稍有些不服氣,是,這件事上黎穆的確有不可抹去的過錯,可這也全非是黎穆的錯,越青峰這是一味將過錯推到了黎穆身上,他見黎穆不曾反駁,毫無舉措,便擔心這小狼崽子是否真的信了越青峰的話而開始過度自責,他不希望黎穆如此,便主動說道:“這絕非完全是他的錯。”

越青峰傲然道:“若非是他心性脆弱,又如何會鬨出這麼一出事來。”

賀潺急道:“師兄,你莫要胡說!”

越青峰問:“我難道說錯了嗎?”

賀潺一時心急,他也擔心黎穆為此胡思亂想,倒脫口而出:“人既已死了,黎穆也打算為此贖罪,這件事如何已經不緊要了。”

越青峰問:“人既已死了,贖罪又有何用?”

黎穆原在思考越青峰的那句話,此時不由一怔,想,人已死了,無論他如何贖罪,那些人也不會再活過來。他想著認真償還後此事便已終了,可這一件事遠遠不曾結束。那些人不會再活過來,至少他們的家人是已永遠失去他們了,而後那些人會來尋他報仇,再往後——

他所散播的仇怨會一直一直延續下去。

賀潺怒道:“若是贖罪償還無用,那些人已死了,那現今還能如何去做?”

越青峰說:“用好手裡的那把劍。”

他的想法顯然與眾人的大不相同,一言畢,黎穆不由轉頭看他,似在仔細考慮這一句話中的含義。

“其風劍是好劍,可劍是死物。”越青峰說,“死物應當是為心所控的。”

用好手中的那一把劍……逝者已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複活了,而若他學不會控製其風劍,那麼其風劍就始終是件邪物。他若是用好了,那就隻是一把普通的劍罷了。

黎穆隻覺心中豁然開朗,可隨即又苦惱下去,這件事說來輕巧,他卻不知要如何製住這一把其風劍。

越青峰又說道:“我聽賀師弟說,那劍上的煞氣已侵繞至你皮肉之中,我倒是有個法子,能讓那些邪煞之氣散去。”

顧淵一怔,越青峰忽然對他們這麼好,他不免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驚慌,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反倒是擔心了起來。

“你們也不必多想。”越青峰顯然是猜出了顧淵心中所想,便冷冷說道,“若不是看在賀師弟的麵子上,我絕不會幫你們。”

第45章

顧淵尚不曾言語, 賀潺已忍不住微微對他怒氣衝衝說道:“你胡說什麼!”

越青峰傲然說:“你我師出同門,我本該如此,你不必太過感激。”

賀潺被他一句話激怒, 氣衝衝道:“誰要感激你了!若不是我被困在這鏡中, 我早已親自修書送往飛雲山莊——”

越青峰反問他:“你說的話,有多少人會信?”

賀潺一時語塞, 他說的話,那效力自然是不如越青峰的, 有多少人相信尚且未知, 隻怕連顧淵的母親都不會這麼快便相信他。

他不免覺得鬱卒, 雖說越青峰所言不虛,此事的確也虧他幫了大忙,可是他就是不喜歡越青峰這麼說話的調調, 他氣惱不已,卻不得不服氣,這感覺仿佛是硬生生憋著一口氣在肚子裡,吞不下來也吐不出去, 每每與越青峰說話時他就是這種感覺,如何叫他不生氣,所以他才討厭與越青峰相處說話。

顧淵在一旁尷尬著說:“無論如何, 我都得謝謝越掌門,越掌門如此,晚輩無以為報……”

越青峰冷冷回應他:“不用你報。”

顧淵:“……”

顧淵更覺尷尬,他見黎穆正潛心去琢磨越青峰的那一句話, 賀潺氣呼呼與越青峰鬥氣,正不知如何才是,忽而聽得有人在外敲了敲房門,喚:“越掌門可在裡麵?”

越青峰走上前去,拉開房門,隻見外麵立著一名流山派的弟子,見他出來,便朝著他揖手。

越青峰問:“你有何事。”

那人答:“掌門為越掌門擺了宴席接風,還請越掌門駕臨。”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他們早料到會有此一出,並不覺得驚訝,隨口答應之後便讓那弟子先行離去,他們稍後再來。宴席上難免要摘去紗笠,眾人擔心黎穆暴露身份,便讓黎穆在屋內等候。

黎穆見顧淵也要與他們同去,自己卻被留下了,稍覺得有些委屈,雖明白他們是為了不使他暴露了身份,卻非得拽著顧淵的衣袖撒一撒嬌,等著顧淵來安慰他。

越青峰麵無表情轉過臉去,覺得這人好歹也是狼君的孩子,怎得辦事如此膩歪,真是讓人……讓人氣惱!

顧淵也哭笑不得,他知道黎穆是故意如此的,這小崽子最近大約是學壞了,卻也隻得伸了手摸一摸黎穆的耳朵,說:“我馬上便回來。”

越青峰冷冷說:“你到底走不走。”

顧淵說:“走。”

黎穆的耳朵太舒服,他忍不住又多摸了一把,這才舍不得鬆開手,轉頭與越青峰一同離開。

越青峰臉沉如寒潭,將銅鏡收好,才大步走了出去。

他走出門,卻忽而又停下腳步,轉過頭仔細端詳顧淵的臉,顧淵被他的目光嚇了一跳,倒以為自己臉上是不是黏上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越青峰問他:“你就這麼走出去,會不會被流山派的弟子認出來?”

顧淵心想自己曾參加過幾次仙魔會,易先生不記得他,可其他人興許是記得的,更何況顧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正在風尖浪口上,若是不小心被人認了出來,那就很麻煩了。

於是越青峰說:“你還是在此處等著吧。”

顧淵隻好將自己本想著要問易先生的事情一件件認真交代給越青峰,而後便決定轉頭回去同黎穆一塊窩在屋內等候越青峰回來,方才轉過身,正要離開,越青峰忽而又悠悠開口說道:“你可曾見過那小狼崽子的母親。”

顧淵不由一怔,頓住腳步,回首望了越青峰一眼,一時不曾會神,問:“什麼?”

越青峰道:“我說的是雅澤夫人。”

雅澤夫人是父母輩的人物,顧淵自然是不曾見過的,隻是在死陣內的幻象中他曾瞥見過雅澤夫人一眼,那時候雅澤夫人身受重傷,幻象又顯得有些許模糊,故而他也不曾看清雅澤夫人的容貌。

“我曾見過她一麵。”越青峰低聲說道,“你的眼睛生得與她十分相似。”

又來了。

顧淵先前便聽過無數人與他說過這件事,黎穆也曾與他提過,他知道尹千麵找上他是為了他的眼睛,現今連越青峰都與他這麼說了。

“那小狼崽子一點也不像他的母親。”越青峰語調一頓,惋惜道,“可惜厲玉山死得太早,我還不曾見過他。”

他語調之中帶了些惺惺相惜之感,顧淵皺眉看他,想著越青峰其實並非正氣凜然之人,他行事並非依照正邪既定的規矩,隻不過是依著他心中的準則與道義,幸而他還算是作風正派,否則以他如此的實力,隻怕早已掀起漫天血雨腥風。

他走回了屋子裡去,黎穆已脫了外衣,坐在桌旁的椅子上,捧著他那一把大尾巴,聽見顧淵推門進來,驚得將尾巴一把甩下去,耳朵噌得便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