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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用罷飯,四個人散著步往長街去。

元宵節夜裡正是熱鬨的時候,行至人潮湧動的長街,隨處都是臉上布滿歡笑的百姓。有三兩個孩童手裡都握著一串糖葫蘆,嘻嘻笑著小攤旁邊玩鬨。

楚安遠帶謝氏去買花燈,特意留出楚妤和姬恒獨處的空間。姬恒毫不客氣,也不介意處處都是人,隻管要去握楚妤的手。

楚妤感激他讓自己還能這般和親人坐在一起和和美、美用上一頓好飯,沒有拂了他的意。何況人潮擠擠,她也擔心兩個人被衝散,這麼牽著手要好上一些。

走到踏春橋上時,適逢有人在河灘邊放煙火。橋下河水潺潺,細碎的煙火散落在粼粼河麵,泛起層層的波光。楚妤和姬恒索性同其他人一般,站在橋上吹風看景。

因仍在正月裡,夜晚還是有些冷的,看到裹得嚴實的姬恒依然有些冷,楚妤低聲詢問他要不要回去,他卻執意欣賞完這一場煙火。楚妤無法,便解下鬥篷裹住他。

感覺到了她的愛護之意,姬恒偏頭看著楚妤,眼睛亮亮的,卻不正經道,“你看我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像尋常的恩愛夫妻……”

楚妤輕唔了一聲,像在思考他的話,而後說,“那你可得好好反省,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

她還沒有說完,姬恒驚呼一聲指天,楚妤下意識抬頭去看,姬恒抬手攬住她的脖子,將她的身子拉下來一些,踮腳便親了下她的嘴巴。

待到楚妤回神,來不及說他幼稚,始作俑者已裹緊鬥篷,往前走了許多步了,好似不想被她抓住教訓。旁邊有人看過來,楚妤臉上有些躁意,到底追著姬恒去了。

直離開踏春橋,走到行人漸少的地方,姬恒方對楚妤說,“我而今隻希望,我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希望你會讓我一直陪著你。”

他將話說得鄭重,眼裡盛著真摯。

楚妤望向他,抿一抿唇,緩緩頷首道,“但願如此。”

·

年節一過,閒散的氣氛散了,楚妤依然忙碌於頂著姬恒的身份去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姬恒也不折騰,日日忙於幫楚妤調養身體,也是因自己不想再受月事之苦。

初春之際,楚妤收到消息,道北涯有使臣攜禮不日將抵達鄴京。她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姬恒,姬恒隻說,“往日與大宛交情泛泛,此番殷勤來訪,定有要事。”

楚妤見他不以為意,便也隻作稀鬆平常,沒有特彆對待。她早前曾耳聞過北涯這個國家,與大宛相鄰,但是個小國,從來安分守己,因此兩國也一直相處和諧。

依著姬恒說的話,北涯派使臣前來鄴京,應為有所求,至於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卻必須得等到北涯的人來了才能知道了。

姬恒沒有怎麼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趁著天氣暖和,他又到禦花園去遛兔子。往常他出來遛兔子,偶爾還能碰見哪個妃嬪,而今她們好像避著他,他再也見不到了。

剛剛過完一個冬天,兩隻兔子變得比過去更加肥美。姬恒看著它們圓滾滾的兩團,忍不住感慨,“養得這麼肥,照顧得這麼儘心,燉出來的兔肉一定很鮮美。”

兩隻窩在花叢裡的兔子,不知是不是聽懂了他的話,瑟縮了下`身子,抖了一地的兔毛。姬恒看著它們,哈哈一笑,讓宮人抱起兔子,回鳳央宮去了。

他將將回到裡間休息,讓宮人把兩隻兔子放到地上,有小太監便過來遞消息,說楚妤中午不過來陪他用午膳。

姬恒心覺自己乃空閨□□,每天唯有巴巴等著被寵幸,可憐得緊,暗想往後要是兩個人換了回來,他必定天天陪楚妤一日三餐。

青竹端著一盅枸杞%e4%b9%b3鴿湯進來,聽到姬恒說先放著,她將東西擱到小幾上便直接退了下去。隔得一會,他才去嘗那%e4%b9%b3鴿湯,不過一口,便擱下湯匙。

姬恒麵無表情走到兩隻兔子跟前,將一整蠱湯都喂給它們,而後將湯盅放回托盤裡麵。雖然迫切希望楚妤的身體變好,但他不再執著於用藥,改為了用一些藥膳。

藥膳湯是每日都用的,然而這近半個月來,姬恒卻不再用,都是這般處理的。

楚妤的味覺異常敏銳,這是姬恒換到她身體以後發現的,因此相比於尋常人,也容易分辨不同味道。這段時間送到麵前的藥膳湯,他便總覺得有些不同。

過了一刻鐘,姬恒看看兩隻兔子,以為仍是與往常那般,什麼事也沒有。隻是,等到又一刻鐘過去,原本活力十足的兔子,相繼栽倒在地,抽搐著漸漸不再動彈。

姬恒眼眸微眯,不禁冷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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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妤正在和大臣商議事情的時候,李德榮悄悄進來說,皇後娘娘哭著來求見了。

自年節之後,姬恒有的是從未有過的安分,有時候對她小心的態度,連她都有些受不住。

今天一早還好好的,她也命人知會過自己不會去鳳央宮用午膳,那麼他……

楚妤倒沒有覺得姬恒是不是又無理取鬨了,隻也不好晾著大臣們在這裡。

至多不過兩刻鐘便可以完事,楚妤交待讓人把姬恒帶到側間去等她。

商議完事情,大臣們都散了,尚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楚妤去找姬恒。

姬恒見到她,立刻眼裡含著一包淚,嚶嚶的哭,楚妤擰著眉安慰他兩句,遣退宮人問他發生了什麼。

宮人一退下,姬恒自己掏出帕子擦乾淨淚痕,嗓子尚且有些發啞,對楚妤道,“兔子死了。”

楚妤愣了愣,而後又聽到姬恒說,“是叫人毒死的,你讓江源去查一查,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對兩隻兔子下的毒?”楚妤問姬恒道。

姬恒便說,“不是,我近日用的東西裡麵,大概是被混了不好的東西。這兩隻兔子,我喂了十數日,方有此反應,可見那毒性是會累積的,一時半沒有不對勁,久了卻說不得奪人性命。”

已經發生的事對楚妤而言,無所謂信與不信,她卻仍是問,“陛下是怎麼發現的?”

姬恒解釋道,“你不知道你的味覺敏銳麼?我嘗著覺得味道不對,便留了心。”

楚妤了然,繼續問,“陛下可是心中有數?”

姬恒沒急著回答,隻挑一挑眉說,“我若是做得好,有沒有獎勵?”

楚妤笑一笑,“陛下一直做得很好。”

姬恒便拉著楚妤的手道,“這次的事情過去,往後便可以放心了。”

·

和姬恒兩個人商量過一番,楚妤把江源喊過來,命他去查一查這些日子皇後吃的東西有沒有什麼問題。既是在吃食上動手腳,且是叫人在小廚房做了補身子的藥膳上,那麼多半是鳳央宮裡的人了。

姬恒確實心中有數,而每每有什麼事情,他也總喜歡折騰起來,似乎鬨得越大越好。此番特意弄出哭鬨到皇帝麵前的陣仗,也是為了借他自己的得力人手辦事,不論旁人能否辦成,卻總不那麼利索。

兩隻兔子,最後被埋在了鳳央宮的小花園裡麵。

姬恒不是優柔寡斷的性子,不至於為了兩隻兔子傷感,哪怕是養了一些時日,何況他養這兩隻兔子本就彆有企圖。

雖然是這樣,但當著宮人的麵,他依然多哭了一場,特彆痛心特彆舍不得的樣子。

楚妤立在旁邊,不得不低聲安慰他,攬住他帶回殿內。

姬恒折騰了起來,消息自然很快悄悄傳到了各宮各殿。▓思▓兔▓在▓線▓閱▓讀▓

對於許多妃嬪來說,不過又是一場皇後娘娘受到皇帝陛下寵愛的見證,而這與她們也無什麼關係。若是她們這個樣子,還不知要多麼討皇帝陛下的嫌棄。

然而,對於有些人,則不是這麼一回事。

姬恒不在意某些人的想法,或者說,他希望那個人越覺得煎熬越好,越覺得不安心越好。

事情走到這一步,這個人,想必已無後招,卻不知道,情急之下,還會做出些什麼樣的舉動來。

縱容了這麼久,倒是正好一次清掃到底,省了許多的麻煩。

一直跟在姬恒身邊的人一貫好用,譬如李德榮,譬如江源。

但凡交由他們去辦的事情,總能夠辦得乾脆利落,這次的事情亦無例外。

鳳央宮的人少不了被審問,而最終被帶到楚妤和姬恒麵前,卻不過單單一人罷了。

先時,因為蘇凝無意救下個小宮女,而她有被毆打的遭遇,姬恒便順理成章將人放在了鳳央宮。

事實上,那也不過是引蛇出洞的一著棋。

有的時候,有些事情正是太過有道理,反而更顯出不對勁。

一個受馮蕊恩典而忠於馮蕊、被日日毆打也忍耐,最終無奈跳水自儘的小宮女,一個恰巧丟了貓、四處去找,不小心救起水裡的人的蘇凝,還有她主動到皇後麵前承認遇到的這些事情。

姬恒那時想不通所有關節,卻覺得,也許事情從蘇凝丟貓救人開始,便已不再是原來的計劃。他猜想,背後之人,本便是希望小宮女就此死去,而絕非被救下性命,可架不住這種運氣。

把人放在鳳央宮裡麵,自然做好了發生了一點什麼的準備。不過,那個人如此沉得住、耐得下性子,又與姬恒的猜測多符合了一些。

至於江源最後查到暗中作怪的是這個叫初雪的宮女,他沒有太多意外。

如果不是她,姬恒反而奇怪了。

他倚在楚妤身邊,眸光靜靜看著底下跪著嗚嗚哭泣的人,心裡卻早已盤算好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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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恒大張旗鼓,押著人到碧霄宮時,住在無雙殿內的魏思筠正在為自己沏茶。

她是世人眼中的才女,是有美貌有風度有品質的人。此刻她跪在在茶幾旁,穿著一襲水藍色折枝桃花的春衫,眉眼認真對待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一舉一動,儀態萬方。

姬恒沒有帶著人闖進去,而是叫所有人都等在外麵,自己進去單獨會一會這個人。

他興師動眾,也非為了來責問這個人,因為他清楚,魏思筠在聽聞出事的僅僅是兩隻兔子以後,她就早已明白自己敗了。在那之後,做什麼都是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