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人多勢眾又如何?大抵不過是一個死字,能奈我何?”
不等眼前的人靠近,她直接一刀沒入了自己的脖頸,血液轟然炸開一般,浸濕了她的整個肩膀。
她現在終於任性一回了。
玉蓉眼神逐漸低迷,頭一會兒打心底裡地希望段黎可以好好的。
從她入王府起,便就深深的被那為白衣少年郎給吸引,她一生都在守禮,一生都是他身後的奴,從不敢逾矩,阿花她們所說的無錯,隻是她自己不願意承認罷了,他是厭惡自己的,更厭惡自己時時刻刻擺著的規矩。
她從不悔。
本該入春的季節,枯樹冒著綠枝,就這般為她愈發冰冷的屍體遮擋著刺眼的光。
鐺——!
府中刀光劍影閃爍,寒光交錯,即使敵眾我寡,也沒有一人繳械投降。
“郡主!”
阿珂四處奔走著,焦急地尋找她的身影,直到在她的院落間,看見一個徐徐的紅影正慢慢穿進烈火之中。
“郡主!”阿珂朝著她大喊了一聲,立於屋前,看著她曼妙紅豔的背影,驚恐地望著她。
“走吧,趁現在還能逃。”聽見熟悉的聲音,段桀月輕輕地回頭瞥了她一眼,姿態端正著,眼神依舊傲氣,腳邊還躺著幾具淌血的官兵屍體,她將手中劍一棄。
刀刃落地,發出清脆的和鳴,刀身如鏡,映入了她的一雙美眸。
“王府在,我便在。”
“橫豎逃不掉,便叫這大火燃儘我的屍骨,有何不可?”她漠然道,朝著漫天大火中走去,窗戶已經被燒裂了一半,囍字的剪紙也化作灰燼煙消雲散,紅布圍繞卻不及地麵上的斑駁血跡。
“奴婢……恭送郡主!”阿珂沒在多言,緩緩朝她跪拜,重重地磕下了一個頭。
“沒必要和自己的命過不去。”
段桀月發出幾聲輕笑,滾燙的熱焰還在蔓延,她垂著眼,漠然地接受死亡。
阿珂重重一拜之後,便轉身離去。
轟——!
身後的房屋也隨著火勢的蔓延而豁然坍塌,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有些無助地看著硝煙滾滾的長空。
京城的兵馬圍住了整個寧王府。
“將軍!我龐豐月從未求過人。”龐豐月持著長劍立於高台之上,刀身潤血,分外明亮。
底下圍著黑壓壓一片人。
厚雪初融,寒氣驟起。
“我知道,南廷敬將軍是個明是非之人,與我兒玉承曾共衛我大東,今日所為是為求自保,我不求苟活於世。”
為首之人持劍而立,以沉默相應。
“隻是念在往日交情,算我求你,以我的命,換取我福屬無辜百姓的性命,可好?”
說罷,她持劍橫在自己頸前,眼神決絕看著眾人。
龐豐月,即使再落魄狼狽,依舊是個錚錚傲骨的女子,就算過去當今陛下曾以她性命來要挾她,也從未妥協。
隻是今日,她已經聽不得那些悲慘的哀鳴。
“便如王妃所願。”
一聲深沉地回應,相對應的是鋒利的刀刃劃開肌膚的聲音,滾燙的鮮血從脖頸處流淌,她沉默地倒下,嘴邊卻掛著笑,一隻珠釵碎裂開,就如同她年輕時與段楚玉的過往種種。
隻可惜,都結束了。
“將軍!陛下不是下令,活捉王妃嗎?”
南廷敬卻不理,隻是麵色肅然地下令:“那就回稟陛下,王妃執意為寧王殉葬,其餘人等,不反抗者,便留其活路。”
風蕭蕭中,身著的銀盔鎧甲透著薄衣傳遞著涼意,他回眸再看了她一眼,竟有幾分惋惜。
天暗淡了幾分,灰蒙蒙地燃著濃煙,沉悶而壓抑。
悲戚的咒怨於斷肢殘骸中徘徊。
“世子人在何處?”南廷敬冷漠地看著麵前的僅活著的十餘人,質問道。
阿珂捂著傷口,冷冷朝著他笑。
“王妃自戕,郡主已亡,留我等在又有何用?!”阿珂和餘存的眾人憤恨地看著南廷敬。
誰能想到,段王府殫精竭慮,護衛邊疆,卻被這朝廷之人所害,唯一在危難間出手相助的,竟是那群北牧的俘虜,可是以卵擊石最終也隻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狗皇帝昏庸,難道你也昏庸嗎?竟一點不念舊情?若沒有王爺,哪有你的今日的風光?”阿珂惡狠狠地盯著他,像是要咬下他的一塊兒血肉。
啪——!
南廷敬麵無表情的一掌扇在了阿珂的臉上,道:“說……世子在哪兒?”
阿珂嘴角滲著血,臉上噙著笑。
她啐了一口血沫,“你不配!”
“我就算死,也絕不能落入這□□臣之手!”
府裡的家奴雖被收了刀刃匕首,可頭戴著的一支銀器,卻也足以鋒利。
這是段桀月特意送給她們的,她們紛紛都彆在了發髻上,可如今,卻不得不使之沾染血腥。
她們不得不死,因為活著,就是俘虜,活著,便是用來危害段玉笙的把柄。
“阿珂!向世子請辭!”
說罷,她一把取下了銀簪,盤得規整的發髻頃刻散開。
南敬亭下意識地將她推開,誰曾想,那跟銀簪竟一頭紮進了自己脖頸,她滿目憎怨地倒地,如同怨鬼一般盯著他,其餘人皆效仿自戕,寧王府上下,竟無一願意苟活。
南廷敬眼神了一凜,瞧著一個個倒地的血人,竟一時間愣住了神。
“將軍……這該怎麼辦?”身邊的士兵顯然沒有經曆過這樣場麵。
他垂著眸,淡然道:“就地掩埋。”
南廷敬高舉著火把,將段王府徹底燃儘,她們的屍首好似也這般隨著化為灰燼。
是漫漫長夜……
烽火依舊燃燒著,吞噬著這座殘垣。
。
大東天和四年。
皇城天降異象,禍水直指福屬,寧王段楚玉意圖謀反,罪行昭昭,被誅殺於皇城內。
寧王府上下滿門抄斬。
皇帝震怒,下旨沒收段玉承軍權,羈押於邊關處,北峰軍撤離北牧境內。
十二日後,戶部侍郎之子聞詢,自刎於柳河畔,殉南平郡主。
而寧王遺子至今下落不明……
第18章 窘境
◎“我不會讓你有事。”◎
梨花暮玉,燕子空樓。
烈火燃儘,數日間,繁華的一座城便如同廢墟。
“沿著這附近往外搜!陛下有令,必要將其誅殺,不留禍患!”南廷敬指揮這官兵,繞著整座城向外搜尋,距離最近兩城池設置了關卡,官兵把住了各城路口,就連衙役也都出動。
各城之中,貼著段玉笙畫像的告示,他們並沒有給段玉笙冠上十惡不赦的罪名,京城朝中直接封鎖了消息,隻道是天降異禍,寧王府不幸遭劫,遂花白銀千兩求其遺子的下落。
然而在壽領郡的嶼州,還處於一片安樂祥和之中,隻不過出入口皆被重兵把守排查,看著饒是一隻蒼蠅也飛不出。
叫賣聲此起彼伏,陣陣入耳。
“來一份。”一個帶著鬥笠的黑衣女子走到包子攤跟前。↙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用找餘。”她給了些碎銀便草草地走了。
段黎往返間都謹慎地注意著周邊的動靜,她觀望著周圍來往的人群,確認安全之後才穿過小巷。
她來到了一處偏僻的破屋邊,簷邊積壓著後灰,牆縫露著冷風,所幸沒有雨,不然能好好躺著的乾淨地也沒有。
段黎很快關好了門,摘下鬥笠,看著裡頭安靜躺著的人時,才稍作安心,她將東西一放,坐到了一邊,開口說:“外麵有官兵,他們手裡有你的畫像,後麵地搜查隻會更密集,我們需要想辦法出城才行。”
段玉笙沒有回答,雙目緊閉,額前碎發貼著臉頰,帶著些許冷汗,毫無血色的一張臉格外狼狽。
誰能料想到,恍然之間,他就從寧王世子成了通緝的要犯。
從看見歸燕圖的時候,段玉笙就猜到了結局,那是當年安王密信求救於他父王時所贈,現如今他去歸還,便是要他母妃要安王念在舊情,保住他的性命。
等到段玉笙想要半道趕回去的時候,就在高山上看到了漫天紅霞,隻能避開官兵遁走,猶如過街老鼠。
“阿黎,你走吧。”隔了許久,段玉笙終於開口說話,聲音冷淡帶著苦澀。
他很認真地說,不是玩笑也不是試探。
段黎怔愣住,她低頭看著躺著的人,眼神裡有一刻的落寞,想要說些什麼來反駁,卻又壓抑著張不開口。
此刻的段玉笙像是脫水一般,唇色發白,他沒有什麼表情,對於一個身心俱疲的人來說,感官反而敏銳在無限放大。
周圍枯草的潮濕氣息,彌漫著一股酸黴味兒,他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暢,數不清的情緒緊緊地積壓在%e8%83%b8口。
“或許我們應該去找安王。”段黎停頓了半響兒,然後選擇直接略過了對方的話。
段玉笙有一刻地愕然,然後聽到她接著說,“夜裡,我們可以試著潛出城,他們不知道我們的去向,可以趁其不備,到了洛州,或許可以暫求庇護,到那時,你就安全了。”
“不用管我。”段玉笙沉著一張臉,苦笑兩聲。
他對段黎說:“他們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想去哪裡都可以,你不抓著我去衙門,我就很感激了,彆再為我白費力氣了。”他像是徹底地自暴自棄,撐著手然後翻過身,什麼也不是打算理。
無疑,他這是做好了從容赴死地打算。
段黎盯著他的後背,沒有猶豫,迅速地拽住他的肩膀,把他扯了回來,叫他正著臉對著自己。
段玉笙睜大了眼,看著她板著一張嚴肅的臉,終於有了情緒起伏。
“吃一點,你已經一天未進食了。”而段黎沒有一直繃著,隻是麵無表情地將剛買的包子遞到了他的跟前,並沒有要說什麼,庚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我不需要。”段玉笙很明確地拒絕,他有些艱難地地喘了一口氣,沒有動彈的念頭。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就這麼死,也還算體麵。”
“你需要補充體力。”段黎姿勢不變,麵色平淡,動作反而顯得強勢。
“現在不比往昔,我暫時隻能做到這些。”
段玉笙瞳孔猛地睜開,他愣了一會兒。
“我叫你走!”也不知是因為變局所致,還是一路狼狽的奔波影響,段玉笙潛生煩躁,蓄積的怒意在那一刻噴薄而出,大聲地朝著段黎吼了一聲。
聲音一落,便是死寂。
段玉笙也不知道自己在怨恨什麼,他看著段黎,捂著%e8%83%b8口突然開始急促的喘熄。
段黎擔心他要咳嗽,撫直他的背。
段玉笙舒緩了一會兒,漲紅了臉,覺得自己失言,彆過頭去,不說話也不理人。
段黎見他恢複了些,才開口說:“你知道的,我不會走的。”
她說這話時,平靜且肯定,她並沒有帶著什麼情緒,在某些事情上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