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1 / 1)

見過美得那麼恰到好處的手。

那是曾經被紀軒精心嗬護過的一雙手,上麵說不定還擦著紀軒上次出國時專門買來的護手油,說不定何景雲的口袋裡還揣著紀軒送給他的那副小羊皮手套,紀軒還記得有一次天冷,自己臨睡前親自溫了一大盆牛奶給何景雲泡手,結果被何景雲罵浪費,紀軒笑著由他罵,扭頭又跑去問自己相熟的醫生有沒有什麼適合在冬季保養手的草藥……就是自己這樣寶貝,這樣珍惜的一雙手,卻被一群下作惡毒的人當成垃圾一樣碾弄得骨節寸斷,血肉模糊。

「他們怎麼敢……」紀軒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語著,眼神霎時又變得凶煞狠厲,瞳仁中彷彿蘊著一根根淬毒的針。

林飛然嚇了一跳,還以為紀軒又要黑化了,然而就在這時,何景雲緩緩抬起了頭,那死魚般鼓凸渾濁的眼定定地望住紀軒,他張了張嘴巴,伸著舌頭形象全無地重復道:「紀軒……」

不明真相的何景雲還停留在紀軒背叛了自己的認知中,又怨恨,又委屈。

「景雲,你怎麼……」紀軒不可置信地看著何景雲充血腫脹、完全看不出往日模樣的臉,雖然知道何景雲是上吊死的,死相必然不會好看,但親眼看見自己的戀人一副如此猙獰慘烈的模樣,任誰也不能平靜得了。但紀軒咽下了剩下的話,下一秒,他猛地起身將何景雲緊緊摟進懷裡,用嘶啞的聲音焦急道:「景雲,我沒有背叛你,我一直被父親禁足,請柬不是我發給你的,我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他們以為你不在了我就會‘清醒過來’……」紀軒說著,用自己的臉抵住何景雲的肩,看起來好像是在用何景雲的衣服擦眼淚,片刻前有些躁動的何景雲在聽見這番話後復又平靜了下來,紀軒慘笑著繼續道,「但你死得那麼慘,我怎麼能苟活於世。我恨他們,我假裝順從他們,然後在新婚前夜自刎了,我隻能做你何景雲一個人的新郎,我穿著大喜的衣服來找你了。」

何景雲死魚般的眼中滲出了淚水,順著那腫脹充血的麵頰流淌而下,那場景無論怎麼看都沒有任何美感,隻有詭異和滿滿的違和,然而紀軒抱著他的姿勢就像環抱著全世界的珍寶。

「我自己也沒想到,我死後居然成了一個厲鬼……那些折辱你的人,」紀軒語聲森寒,一字字幽幽道,「我把他們一個一個,全都害死了,我折磨他們,看他們被我嚇得屁滾尿流的樣子,等嚇夠了,就捏著他們的脖子,把他們慢慢地掐死,也許是我的怨恨太強,我能碰到他們的身子……景雲,你看看我。」

紀軒說著,稍稍往後退開一些,何景雲聽話地用那雙渾濁的眼望著他,紀軒昂起頭,扯開自己喜服的領口,將橫貫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傷展示給何景雲看。

「景雲……我沒騙你。」紀軒含淚道,「這是我自己割的。」

「嗚……」何景雲靜默了一瞬,猛地爆出一聲怪異的嚎哭。

兩個鬼重新抱在一起,分不清哭聲究竟是誰發出來的,林飛然牽著顧凱風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發現那兩個鬼越是哭,他們的模樣就越趨向於正常,尤其是之前已經恢復了一小部分的紀軒,他的樣子現在看起來已經非常像活人了。

「讓我看看你的手。」紀軒輕輕推開何景雲,淚流滿麵地單膝跪在何景雲麵前,用全部的溫柔和謹慎執起何景雲的雙手,從左手的小指開始,一根根地%e5%90%bb了過去。

他的神情虔誠又深情,而何景雲被他%e5%90%bb過的手指,也一根根地變回了原本的、未受傷時的樣子,那皮開肉綻的手指重新變得白皙修長,玉石般精緻潔淨。何景雲的麵容也和手指一樣在慢慢發生著改變,手指每恢復一根,何景雲的臉也隨之變得好看一些,當十根手指都恢復原狀時,何景雲也變回了那副俊秀清雅的樣子,漿洗熨燙的衣衫筆挺乾淨,不染分毫塵土。

何景雲從鋼琴中走了出來,他比紀軒矮了大半頭,他微微仰起臉望向紀軒,帶著一點嗔怪的意味輕聲道:「你來晚了。」

彷彿這隻是生前一次再尋常不過的約會。

「我來晚了。」紀軒目不轉睛地回望著變回了原樣的何景雲,苦澀道,「來晚了幾十年。」

何景雲的唇角揚了起來,好像有一個輕快的音符停駐在他唇畔的陰影中,那笑容明朗如少年,已經找不到絲毫的怨憤了。

「沒關係。」何景雲含笑道,「紀大少爺赴約總是遲到,我已經習慣了。」

紀軒咬了咬嘴唇,再一次把何景雲緊緊抱住了,兩隻鬼在這間陰暗潮濕的倉庫中,在一堆雜七雜八落了灰的道具中擁抱在一起,但林飛然覺得自己眼中的這一幕沒有任何違和感,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外麵的一切根本都不重要。

因為同樣是鬼魂的緣故,他們兩個之間互相觸摸沒有任何問題,他們可以像人類一樣碰觸到對方的「實體」,林飛然看了片刻,覺得暫時應該沒什麼需要自己插手的,便輕輕扯了扯顧凱風的袖口牽著他走出倉庫,想讓這兩個好不容易重逢的鬼過一下二人世界,好好地說會兒話。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虐的地方終於寫完了!!!!

虐太難寫了!

以後再也不寫了QAQ!

第80章 【番外之鋼琴師篇】第七章

兩人在倉庫門外等, 顧凱風手插在口袋裡倚著窗邊站著, 神情像是在思索些什麼,窗外透進的光線映得他的臉半明半暗, 有種和平時不一樣的帥氣。

幾步外的林飛然看看他, 蹭過去往他身上一粘, 問:「在想什麼?」

顧凱風摟過林飛然,把鼻尖貼在林飛然雪白的襯衫領子上狠狠吸了口氣, 才低聲道:「突然想起來那天在你家, 我跪鋼琴前麵給你剪指甲。」

林飛然瞬間就明白過來了——剛才紀軒也是單膝跪在鋼琴前親何景雲的手指,這兩幕之間有些相似。

「我們前幾輩子, 」林飛然垂眸道, 「會不會也這麼慘?」

「不會。」顧凱風捏捏林飛然的臉蛋, 半開玩笑道,「我如果被關起來了,拿嘴啃也要啃出條路去找你。」見林飛然被逗笑了,顧凱風又張開嘴凶巴巴地碰了碰上下牙, 以示自己牙口特別好, 顧凱瘋人設不崩!

「我每次一想到上幾輩子我們都沒在一起, 就覺得這輩子更要拚命珍惜你,使勁兒粘著你才行。」林飛然像樹袋熊一樣用雙臂環住顧凱風的上身,也不管天有多熱,施展出粘糕大法整個人結結實實地粘了上去,小聲道,「不許動, 讓我抱一會兒。」

「不行,必須動。」顧凱風含笑道,兩條大長腿向前蹭了蹭,和林飛然的腿貼在一起,隨即一手鉗著林飛然的腰,一手捏著他下巴親了下去,情難自已地細細啃咬著林飛然的唇瓣,兩個人膩歪得幾乎快要化在一起了。

這時,林飛然身後傳來一聲輕咳,林飛然一扭頭,看見紀軒和何景雲兩個鬼手牽手站在自己身後,似乎有話想對他說。

人家兩個生離死別幾十年,居然都沒這兩個天天見麵的粘糊!

林飛然臉一紅,深刻地覺得自己應該反省一下!

何景雲露出一個春風拂麵般的溫潤微笑,消弭了怨恨的這兩個鬼顏值都相當在線,尤其是何景雲,他五官單拿出來雖然不像紀軒那樣精緻,但擺在一起就特別順眼,越看越耐看,再有氣質加成,更是令人挪不開視線。

「我們是來道謝的。」何景雲開口,聲音柔和,無端地令人想起一泓滑過瓷器的溫水,「我與二位素不相識,但二位卻如此盡心盡力地為了我們的事情奔走,這份恩德我們會永遠銘記在心,今後但凡有什麼需要我們的地方……」何景雲說到這裡,尷尬地頓了頓,自己也覺得好笑。

畢竟他們現在已經隻是兩個鬼魂了,恐怕根本沒什麼能回報人家的。

「沒關係沒關係!」林飛然看出何景雲的尷尬來,忙擺擺手打斷何景雲,「你們和好了就行了,別的都無所謂。」

◣思◣兔◣在◣線◣閱◣讀◣

眼前的少年目光澄澈,帶著許是這個年紀的人特有的純真與熱情,何景雲感激地笑了笑,拉著紀軒給兩人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謝。」

林飛然被他們謝得一陣不好意思,臉都紅了起來,顧凱風見狀好笑地岔開話題問:「你們以後打算怎麼辦,去輪回還是就這麼待著?」

「不去輪回。」紀軒與何景雲相扣的五指緊了緊道,「我們錯過了這麼多年,我想把這些時間補回來。」

要在人間做一對遊蕩的鬼夫夫!

顧凱風意料之中地點點頭,林飛然在一旁腦洞大開,滔滔不絕地提議道:「你們其實可以去環遊世界,火車汽車飛機輪船隨便坐,酒店隨便住,景點隨便去,還可以去電影院免費看電影,去劇院免費聽音樂會……」

而且鬼不會累,可以自由自在盡情玩,走哪都可以用飄的,還能在天上飛……林飛然的腦洞開著開著,幾乎都有點兒羨慕鬼了!

就是不能吃東西這一點太不好,尤其是對於中國鬼來說,品嘗不到中華美食簡直殘酷,這麼兩相抵消一下,做鬼也就沒那麼好了。

顧凱風問:「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吃的玩的用的,給你們燒點兒。」

何景雲忙客氣道:「沒有什麼,已經麻煩二位太多了……」

「唔——」林飛然托著下巴將穿著喜服的紀軒打量了一番,突發奇想提議道,「對了!你們想不想補辦一次婚禮?」

隻有紀軒一個人穿著喜服,好像另一位不想嫁似的,這感覺略尷尬啊……

聽了這個提議,兩個鬼的眼睛同時都是一亮,於是不等他們回答,林飛然便歡快地一拍手道:「就這麼定了。」

林飛然網購了一些佈置新房用的小東西,還給何景雲買了一套中式新郎禮服,禮服款式是何景雲和紀軒挑的,幾天過後,東西陸續郵到了,林飛然把包裹拆開物品統統收在寢室。週六晚上一放學,林飛然和顧凱風就回了寢室,用那些裝飾新房用的東西把寢室佈置了一番,牆上貼了紅雙喜,學習桌上擺了兩根紅蠟燭,上鋪的床上用品統一換成了喜慶的大紅色,林飛然還在床上撒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顧凱風一看,樂了:「寶貝兒,撒這個幹什麼。」

林飛然搔搔鼻尖:「這樣不是氣氛好麼……」

雖然不能生個鬼寶寶出來,但是這樣婚禮看著更像那麼回事兒啊!

「是挺好的。」顧凱風目不轉睛地盯著跪在紅色床單上撒蓮子的林飛然,低聲道,「然然,我發現紅色襯得你特別白。」